叛国欺君这四个字,不轻,乃罪。
即便是君逼臣反,身为千百年传承的贵族之家,也在这个礼上有些心虚。
因为他们的思想都束缚在宗主文化之中,又得益于这种文化的。
卿家,就是这样的宗主之家,所以一旦把这四个字用来定位,那无疑是自抽耳光的感觉。
因而大家心中忿忿的同时,都聪明的不去提及这四个字,甚至还为着那日后的名正言顺,才接纳了三皇子进了卿家。
可是,自己的孙女为了一个男人,一个前途其实渺茫不安,甚至是无比晦涩的男人竟然把这四个字说了出来,这就如一把刀扎进了卿海的心,怎能不气的他打了卿宸一个耳光?
“爷爷……”卿宸捂着脸倒在地上,言语委屈:“您打我,气我,我知道,可是,我说的没有错!”
“你……”
“当今皇上与我们卿家已有仇怨,今日不发作不代表他日后不发作,卿家等于就是砧板上的肉!”卿宸说着撑身而起:“我们要自保就要选对人,三皇子是最佳的人选!如您所言得师出有名,倘若丢开了他,将他交予皇上,日后皇上将我们卿家欺压之时,咱们又能打谁的旗号?难道抛弃了忠义之名,去做个叛臣被人垢言吗?”
卿宸的话问的很犀利,目色里更有着她那股子倔强的劲儿。
卿欢脸色红中见白,鼻息里窜出粗重的气息,人盯着卿宸则是一言不发。
秦芳眨眨眼清了下嗓子开了口:“那个……我说的向皇上表明无反意。可不是把三皇子送出去的意思。”
立时众人目光纷纷看向她。她轻柔地开口:“只要向皇上陈书表明。三皇子前来卿家做客就好。”
“告诉皇上?”卿宸立时声音高挑:“那和送他出去有什么两样?”
“不一样。”秦芳肯定的言语:“藏着等被发现,那就是我们包藏祸心试图谋反,可如果是三皇子不日出现在卿家族地,身为臣子的对这位皇室待以君客之道,好生招待,我们自是光明磊落,没有问题。”
“可是皇上知道了,定然会让我们把他交上去!”卿宸一脸不满。
“我们身为臣子的能交一个君客吗?只能是皇上下令喊他自己回。他不回,我们又能如何?再者,信音往来,总要时日,而这些时日过后,我们卿家是不是也该和皇上讨问下我父亲如今流放何处,是否安好?”
秦芳的话其实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先摆出光明磊落之态,让南宫瑞抓不到把柄,而后待自己能在卿家真正说话掷地有声了,也就是时候和南宫瑞算算帐了。
至于那个时候。三皇子是否用来做那杆礼仪的大旗,还重要吗?
“你的意思。是要我们和皇上……耍无赖?”卿海的眉微微挑起,秦芳闻言则是一笑:“山高皇帝远,无赖玩玩也不赖。”
卿海闻言打量了秦芳一下,抬手捏了胡子:“我觉得,得斟酌一下。”
“自然。”秦芳笑着点头:“我只是个年轻后生,说的也是自己的想法,三爷爷您是老辈,掌舵得您来!这事是得斟酌的。”
秦芳说着一派不再多话的样子,自顾自的端茶喝茶去了。
卿海眨眨眼看向秦芳:“你要不要见见三皇子?”
秦芳一愣,随即摇头:“不见!”
卿海的唇抿了一下后,摆了手:“我忽然乏了,想休憩一会儿,不如大家晚些时候再聚在一起商讨吧!”
卿海找了这样的借口,众人自然识趣的告辞离开,秦芳也理所当然的离开。
当秦芳等人退出屋门时,卿海的眼神落在她的背影上,眼里有着一丝迷惑,当他们都走出去后,卿海的目光依然留在门口。
“你不是真的要考虑她的提议吧?”一直在卿海身后如同影子,且始终没出声的卿云这个时候走到了卿海身边的椅子上一坐,伸手扯下了脸上的蒙巾,自己抓了个花生剥了塞进了嘴里。
“她说的未尝不是个办法。”卿海的眉蹙了起来:“如果太后真的已经动手要毒杀皇子,我们留着三皇子在族中,的确是危险的。”
“可是你要是听了她的,三皇子知道了会怎么想?你让卿宸又怎么办?”
“哼!”听到卿宸这个名字,卿海的眼眸里再度充满了怒色:“怎么办?她和三皇子断了这不合适的情才是对的!”
昨晚他下令严查,本要抓的是族地里潜藏的内鬼,却不想,在竹林里竟围出了一对你侬我侬的情侣,一个是他的孙女宸儿,一个竟是悄然做客的三皇子。
这让他震惊之余更是羞愧万分。
“行了吧三叔!”卿云撇了嘴:“你不就是恼他和宸儿已有私情让你难堪了嘛,动心动情这种事说到底也是人之常情,何况又在自家族地里,关上门谁知道啊?何况三皇子他也不差,若真是到了剑拔弩张那个地步,他就是咱们要捧的新皇,卿宸跟了她,岂不是日后还能为后,如此,卿家依然是要出一个皇后的。”
“皇后有什么好?”卿海立时嫌弃的一个冷哼:“咱们卿家靠的是铁马金戈沙场本事,可不是卖女儿得来的裙带臣格,大小姐被先帝指婚,末了都能浸血退婚,那可是正经的太子妃,人家都不稀罕!”
“是是是,她不稀罕,你觉得长了咱卿家的脸,可问题是宸儿已经和三皇子情投意合,难不成,你还要硬拆她们两个吗?”
卿云说着眨眨眼:“三叔,我可提醒你,宸儿是个什么性子你心里清楚。光今日里豁出去的样子。你觉得可能拆的了吗?小心。别生出更大的事来,倒时候你这个当爷爷的里外不是人。”
卿海闻言手又拍去了桌上:“哎,女大不中留啊!那葛氏也真是的,竟然由着宸儿的性子去胡闹,也不知道拦着!”
“拦?为什么要拦?就冲着礼数吗?”卿云不屑的翻了个白眼:“我倒觉得二嫂没错!”
“卿云!”
“三叔,我可是实话实说!二哥死后,她二房虽说有一男一女,不至于房中无人。可哪个当娘的不想给自己的女儿谋个好归宿?咱族里,大房的那一脉天资就好,卿家的未来二嫂不用想也知道轮不到她二房,如今宸儿和三皇子对上眼了,日后再不济也能当个王妃不是?”
“王妃?”卿海嗤笑:“他自己的命都不知能不能保住,还谈什么王妃?”
“他自己那些人,自然是保不住的,要不然也不会从西到南的跑来,投到咱们卿家!说白了,他很清楚。只有咱们卿家的实力可以保他安稳,就这份趋利避害的本事。也不算个笨蛋不是?他有了咱们撑着,王爷之位定然保的住,说不得还能再往上爬爬呢……”
卿海看了一眼卿云没有说话。
卿云则是笑了一下,话头又突然一转:“不过三叔,我觉得你可能得为大房忧心了。”
“什么意思?”
“你是一门心思的要照规矩,尊她,可你觉得大少爷会甘心吗?”
卿海的嘴角抽了一下:“大小姐的功夫不差。”
“嘁,轻功再好又怎样?她打的了马背上的仗吗?她受的沙场上那份可怕的威压吗?二哥当初不也很能的吗?结果还不是……”
“卿云!”
“好好好,我不说那些,可这丫头不见得有那本事扛起整个卿家。”
“我可以帮她,你也可以帮她。”
“要我帮她?”卿云一脸嘲色:“除非她有足够的实力!”
“你呀,说别人心高气傲,你才是卿家最心高气傲的,且还是个记仇的小性子!”卿海说着白她一眼:“族长他不就没带你去都城吗?他留下你帮我,也是为了咱卿家着想,你何必这么恼他?”
“我恼的是他吗?”卿云的脸色立时变得发青:“我恼的是自己没用,不能信守我爹的遗言!”
“卿云……”卿海的声音登时软了下去。
卿云却昂了头:“我就是小性子,就是认死理,反正我爹临终前说过,要我好好守护卿家的族长,他那个族长不带我去都城留我在这里守护你,你在我眼里就是族长,我就守护你,等着将来大少爷接手……”
“卿云,不许胡说!”卿海蹭的站了起来:“我和你一样,都只是守护卿家族地的人!”
卿云咬了一下唇:“什么叫守护?交给足够信任的人,才是守护!我信任大少爷,可不信任她!”
“她没你想的那么差,至少在三皇子这件事上,她并不迟钝。”
“那又怎样?难道在你眼里,她比的过大少爷,比得过你这个骄傲了多年的大孙子吗?”
卿海立时哑口无言,面色也有一些尴尬。
“还有,等大姑娘和姑爷陪着三婶回来了,若发现您这个当三叔的要听一个小丫头的,三婶那个暴脾气,只怕比我还不待见她吧?”卿云说完是转身就走,卿海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规矩和心头肉,他也两难啊!
……
“你不可以丢三皇子出去!”在族地的一处静谧之处,卿宸看着秦芳一本正经的强调着:“难道你不想为你爹报仇了吗?”
“想啊,但没道理一定要和三皇子拉上关系!”秦芳说着歪了脑袋:“你们两个,好到哪一步了?”
卿宸一愣,随即脸红:“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说呢?”
卿宸的身子一顿,盯着秦芳:“你别想拆散我和他,我,我喜欢他,非他不嫁!”
秦芳点点头:“知道了,不过,你真的确定他和你好,是出于一片真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