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贵妃2

惩贵妃2

叶成绍带着那几名太监往外殿走,掌宫太监一看叶成绍的脸色便明白,怕是在寝宫里看搜出了些什么,不由眉头微蹙,沉着脸对贵妃道:“娘娘请休息,奴才告退。”说着,转身便走。

贵妃一看叶成绍止高气扬的自她寝宫里出来,气得脸黑如锅底,怒斥道:“大胆小贼,你可知男女大方,你一个小小世子,竟敢乱闯本宫寝宫,破坏人伦,有违宫制,本宫今天若不将你这大胆妄为的贼人处置,本宫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娘娘气什么?臣自小儿便在各位娘娘寝宫里玩惯了的,怎么别的娘娘从没指责过臣有违人伦,倒是贵妃您说出这话来,难不成,臣对您做下了什么违制的事不成?所谓奸人心里想奸事,娘娘您也不拿个镜子照照自个那模样,比老祖宗还老上三分,便是您想要与人违反人伦,也要人家忍得住恶心才行吧。”叶成绍一听这话倒是笑了,贵妃好大一顶帽子压下来,他不由一阵恶寒,斜了眼鄙夷地看着贵妃,将痞赖的样子做了个十足实,临了,还对着贵妃呸了一声。

这话简直比挖了贵妃家的祖坟还让她生气,任是哪个女人被人年轻俊俏的男子鄙薄成这样,也受不住啊,何况贵妃在宫上位高权重,贻指气使多年,就是皇后见了她也是要礼让三分,却被叶成绍像个流氓一样骂了个狗血淋头,将她辱得半文不值,她一怕只觉胸口气血翻涌,一口气没压得住,竟是卟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一旁的老嬷嬷见了大惊,忙扶住贵妃道:“娘娘,您何必与他一个痞子见气,他可是出了名的浑人,不过一个废人,您犯不着的为他伤了身子的。”

叶成绍听了那老嬷嬷的话,眼睛一横,身影突然一闪,如鬼魅一般出现在老嬷嬷身边,扬手便是一巴常,将那老嬷嬷顿时煽出去好几米远,那老嬷嬷年约五十,是贵妃奶娘,自小便服侍贵妃,在长春宫里,有着超然的地位,便是太后宫里的嬷嬷见着她,也要以礼相待,今天却是被个二十郎当的小子给打得嘴都翻起来了,却是半点也做声不得,只怪自己不识时务,不该在叶成绍愤怒时出言不逊,得罪了这魔星。

“刘嬷嬷,被废物打的感觉如何?很爽吧,小爷告诉你,这世上,能叫小爷是废物的可没几个人,你还不够格。”叶成绍轻蔑地看了一眼被打得嘴角流血的刘嬷嬷,冷笑一声,便瞪了眼太后宫里的掌宫太监,扬长而去。

掌宫太监忙小心地跟在叶成绍后面,半点也不敢耽搁了,生怕这小魔星又把邪火烧到自己身上来,今儿他便是将这里的宫人打死了,怕是太后和皇上也不会说他半句呢,谁让贵妃杵了他的逆鳞,惹怒了他呢,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还是小心为上。

贵妃一见自己奶娘被叶成绍打成重伤,不由悲怒万分,对着叶成绍便骂道:“你个见不得光的下贱东西,你竟然敢打本宫奶娘,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别以为仗着有皇上的宠爱,你就能为所欲为了,也不想想,真宠你,又如何会只是个侯府世子,不过是只阴沟里的老鼠罢了,以为你真是……”

“放肆!贵妃,你也你魔症了吧。”太后突然在殿外出现,自好听到贵妃辱骂叶成绍的话,气得脸色铁青,她就是怕叶成绍与贵妃闹得太厉害,贵妃这笨女人会口无遮拦胡说八道,结果,一来便听到了这么一句骇人听闻的话来,心里恨不得拿针将贵妃的嘴给绞起来才好。

陈阁老如此精明睿智一个人,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蠢笨如猪的女儿呢?这事,只怕会越闹越大了去,该快些按抚成绍才行啊,这孩子一旦发了狂,可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

“老祖宗,您可是亲耳听到了,绍儿何时是见不得光的下贱东西了?绍儿怎么就成了阴沟里的老鼠了?今天,不给我说个明白,我便一把火,将这长春宫给烧了。”叶成绍一见太后来了,更是来了劲,硬着脖子对太后说道,双目气得快要喷出火来了。

“孩子,你莫听贵妃胡说,贵妃魔症了,来人啊,送贵妃进寝宫,任何人不许来看她,也不许她踏出寝宫一步,等皇上回来定夺。”太后忙柔声安慰叶成绍,贵妃这张大嘴巴,今天这事,若是叶成绍肯善了便好,若他非要闹大,只怕皇上就是再顾及陈阁老和靖北侯的面子,也会不得不严惩了她。

可是,成绍这孩子一闹将起来,哪里能那么容易就收场,今天这事,定是与蓝家那孩子被贵妃欺辱了有关,贵妃这蠢女人,不知收敛,竟然还火上添油,真以为她娘家势大,便能猖狂肆意了么?让成绍这孩子磨磨她也好,给她个教训。

贵妃一听太后这是要禁她的足,更是气,嘴角又沁出一滴血来,染红了她那件烟蓝的宫制华服,瞧着也是触目惊心。

太后见了便斥责两旁的宫女道:“还不扶了娘娘进去,你们这些人是怎么做事的,一个主子也服侍不好么?任由主子发魔症也不知制止?看来,都是过得太清闲了的缘故。”

两边的宫女一听,吓得脸色发白,忙上前去扶住贵妃便往寝宫里走。

叶成绍铁青着脸,也不再闹,只是默默地跟在太后身后往慈宁宫而去,他要大吵大闹还好一点,至少太后知道他的心里有些什么想法,以往这孩子一般都会趁机讨些好处去,可是,今天,他受了这么大的气,竟然沉默了下来,倒是让太后心中更是担忧了起来,她有种不好的预感,这孩子压抑了那么多年,怕是会暴发了。

走到慈宁宫里,叶成绍对太后道:“在贵妃寝宫里找到一个药包。”

太后一见,自己宫里太监手里果然拿着一个药包,那偏坦贵妃的心思这会子也收了起来了,忙让人拿去查验,正好那陈太医还在慈宁宫里观察素颜的病情,没走呢,给他查验正合适。

没多久,陈太医来报,说那药包里的药粉正是宁伯侯世子夫人所中之毒,太后一听,只觉得头更大了。

正想着要如何安抚叶成绍,叶成绍听了陈太医的话却是平静得很,突然大步走到太后跟前来,袍子一撩,跪了下来:“太后娘娘,今天之事,臣也不多说了,您贤明睿智,定然知道如何做,臣现在便带了娘子回府去,明日皇上回来,臣便辞去世子之位,一身布衣,带了娘子浪迹天涯去,被人说成阴勾里的老鼠,说成是见不得光之人,臣今受此大辱没关系,连累了太后,皇上,皇后娘娘,让您几位高贵的身份蒙羞,是臣的不是,臣,从此不再踏足这宫殿之中了。”

他原是叫太后为了老祖宗,自称为绍儿,亲切而自然,可这会子口口声声都是太后,臣,全身笼罩着一股悲创又绝然的气息,太后心中一阵辛酸,这孩子受的苦,她何偿不知,可是……

“绍儿……”太后伤心地唤道。

“太后,您多珍重,你的老寒腿一定要注意保暖,春上风寒潮湿,可要多注意保养,臣……去接娘子了。”叶成绍眼睛微湿,垂着头不肯看太后的脸。

“孩子,你别这样,老祖宗一定会给你个说法的,你先让素颜那孩子在宫里养着,这会子她才解了毒,也不宜搬动,可别加重了病情就麻烦了。”太后只能留住素颜了,虽只是一天,太后也看出来,成绍对素颜是真心的,如今,怕也只有素颜能影响得了他了。

“老祖宗……”叶成绍的声音有点哽咽,却是对太后磕了个响头,起了身便朝后殿走去。

太后无奈又伤感地看着那挺拔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决然来,大声对身边的掌宫太监道,“传哀家懿旨,请皇上速速回宫。”

一旁的太监不敢迟疑,忙快速退了下去。

叶成绍走到后殿,素颜正躺在床着昏睡,一旁站着青竹和一名宫女。

叶成绍一进来,便对那宫女道:“退下去,本世子亲自来照看夫人。”

那宫女悉知叶成绍的脾气,忙垂首退下,青竹便很见机的站在殿门口,把守着殿门。

“娘子,你好些没?咱们回府去。”叶成绍的声音有些生硬,贵妃的话,像把刀一样刺伤了他,他隐忍多年,活得比谁都艰辛,却被人骂做阴沟里的老鼠……一时,又想起自己那对无良的父母,想自己那几个如狼似虎的兄弟,侯府,也不是他的安乐窝,便是个世子之位,也有人拼着命在抢夺,权势与利益的倾扎让他满心创伤,他有些厌倦了,真的想就此带了素颜一走了之,从此天涯漫步,恣意逍遥。

“呃……怎么就回去?”素颜还没看到贵妃受罚呢,她出了一身老汗,身上粘粘的,好不舒服,要就此走了,看不到贵妃出丑,被惩,心里怎么也觉不甘啊,只是,叶成绍的脸色……看怪了他平素那要么小意,要么惫赖,要么嘻皮的样子,很少看到他脸色如此严肃过。

而且,他的眼底竟是蕴着浓浓的悲创和不甘,更有屈辱和愤恨,他是那种内心便是再苦,也不会表露出来的男人,他心里埋藏着太多的秘密,却不肯对自己倾露,她知道,并非他不信她,只是怕增加了她的心理负担,更不想她被卷进更复杂的环境中去,经了这么多事,她便是铁石心肠,也明白了他对她的那份心意有多真,便是他用尽了卑劣手段骗得自己嫁他,方法虽是令人恼火,也让自己陷入了一个又一个的泥潭,但那份情,却是越发的炽热,有时,都快将她灼烧了。

这样的男子,要么便是游戏人生,难动真情,一旦动情,却是一生一世,翻天倒海,能将对方淹没了去。

看着这样的叶成绍,素颜心里隐隐有些不忍,清澈的眸子静静的注视着他,眼神宁静安祥,像一片温和宁静的港湾,温柔包容着叶成绍。

“娘子,若是我一无所有,布衣粗茶,带你远离这尘嚣,你可愿意!”叶成绍哑着嗓子,眼睛专注地看着素颜道。

“你那后园子的女人会跟着一起么?”素颜调皮地笑道。

“我只要你一个就够了,那些人,与我无关。”叶成绍的眼睛充满期待,也有些害怕,他感觉自己真的是一无所有了,贵妃的话将他以前刻意掩藏着的,自欺欺人的那层面纱给无情的割开了,让他的心,不得不面对现实,不得不面对那些人的鄙夷与轻视,他……一个就是个活得无比尴尬的人,明明身份与人不同,便是一心只想做个普通的世子,也不能如愿,那些人,总是不肯放过他,总想着法儿的折磨他的心。

他真的累了,前面的二十几个,他一直为了别人而活,以后,他想为自己而活。

但是,他没有勇气,因为,他最在乎的那个人,还没有真正属于他,现在走了,他真的一无所有。

“那咱们走吧,以后,你再如何,也不会一无所有,有我陪着你呢,粗茶淡饭又如何,只要心灵满足,那便是富足和幸福。”素颜笑着第一次主动握住叶成绍的手,眼里闪着暖暖的柔情,声音很是轻快,没有点分的迟疑。

叶成绍立即感觉到阵狂喜,一把将素颜揽见怀里,头埋在她的肩上:“是的,娘子,我有了你,就是天下最富足之人,咱们现在就走,离开这个喧闹又恶臭的地方。”

素颜真的起了身,也不管自己一身粘糊糊的难受,穿上衣服就要往外走,站在外面的青竹看得诧异,大少奶奶这会子就起身?病不装下去了么?才不过小半个时辰呢,既是装了,怎么也得装得像些啊,现在走了不是会被人看出来么?

“爷,你们这是……”青竹忍不住问道。

“我们要离开了,青竹,你回宁园吧,以后,不用再跟着我了。”叶成绍冷静的对青竹说道。

青竹大惊失色,立即就跪下道:“爷,可是青竹做错什么?请爷明示,责罚也可,不能突然赶走青竹啊。”

“你没做错什么,只是,我不再需要你了,你回宁园吧,我不会让人责罚你的。”叶成绍拉着素颜的手继续往外走,声音清冷冷的,不含半分感情。

青竹被他的神情弄得莫明,心里一阵着慌,方才,她便发现世子爷的脸色不太对劲,所以,不敢靠近殿内,更不敢偷听世子爷和大少奶奶的谈话,只怕先前世子爷在贵妃处受了什么气,她不由火大,恒安堂的少主,竟然被个又老又丑的女人给欺负了,这太不合少爷的个性了啊。怎么着,也得给那老女人一点惩罚吧,怎么那口气竟然是要退了似的?

“大少奶奶,您不能让世子爷走,爷……也不可能走得了的。”青竹很机灵的把方向对准了素颜,世子爷做事不着调,但大少奶奶可是沉稳而又理智的人,此刻怕也只有大少奶奶能够劝得了世子爷了。

“只要他肯,又怎么会走不掉呢?他都肯一无所有了,那些人还要为难他么?”素颜巴不得过平安简单的生活,叶成绍如果真能放弃一切带她走,她又有何舍不得的,这个世界对单身女子很苛刻,但对一对小夫妻可要优容得多,身份地位钱财便是浮云,只要真能走得脱,凭她和叶成绍的本事,赚点过日子的小钱,那还不容易么?

“大少奶奶,爷的身份可不简单,他是……”青竹一急,便拦住了素颜,话说到一半又不敢继续了,呐呐地回头看着叶成绍,少主的身份,能告诉给大少奶奶么?

“司安堂的少主对吧?”叶成绍没有回答,素颜却是笑着抢先说了,她挑了眉,看着叶成绍,戏谑地说道:“你瞒我瞒得严实,可是,知道你这个身份的人,似乎不少呢,上回王大太太便是发了疯一般的要向我求情,希望你能救救王家呢,她一个深宅妇人,如何知晓那许多事?”

“王家已经完了,娘子你可能还不知道,王大太太已经病入膏荒,连话也说不出来了,也许,她这一辈子,再也不能说话了。”叶成绍眼神微黯,有些不自在的看着素颜,嘴里却说出令素颜很是震惊的消息,不过几天时间,诺大个王家就要灭了么?而王大太太,真的只是生病?司安堂,果然很可怕。

“她们家的死活与我无关,相公,你告诉我这些,不怕坏了规矩?”素颜淡笑着对叶成绍说道。

“我说过,会让你慢慢了解我的,有些事瞒着你,是不想你太过忧心,娘子,我从不后悔娶了你,但,我的身份却是真的连累了你,或许,你嫁给上官明昊,会真的幸福一些。”叶成绍心中感觉愧疚,自己这身份,连自己都过得不痛快,更是把素颜也拉进了泥潭里,让她受了很多的苦。第一次不得不承认,也许,上官明昊比自己更能给素颜幸福。

“我看重的是心,与表面的纤尘不染而内心浮华污浊相比,外表痞赖无状,内心简单执着者更让人喜欢。”素颜说出此言时,自己都微微有些震惊,原来,说出来,是这般的容易,连自己都不太相信,不太明了的感觉,竟是如此一语便道破,一直以来的迷茫与困惑都被这轻轻一句话给冲散了,怪不得,会明知他惫赖而无端的信任,依赖,原是心里早就认可了他……喜欢了……

“娘子,有你这一句话,我终于不再是一无所有了。”叶成绍将素颜报得更紧了,原有的忐忑和担忧消失不见,心中一片踏实安宁,更多的是慰贴,总算,他所付出的那份真心未付诸东流,总算,得到了相应的回报,他没有看错她,她兰质惠心,灵慧剔透,明白他的苦楚和无奈,更看出了他的本心,他们,其实是何其的相似,想要过的,都是那种平淡却简单安祥的生活,所以,他会跟她开口:如果我一无所有,你会不会跟我走。

如果这句话换作是问别的女人,他脑子里突然便闪出司徒兰的身影,如果问她,她会如何?会无比鄙夷和轻蔑自己吧,她是如此的看重身份,如此的心高气傲,目空一切,那样的女子,只能高高供起,最喜欢的便是被人仰望,追捧,表面清高,实则极是虚荣,所以,那时的他,才想要撕去她孤傲的外表,将她从云端打下凡尘,最后,让她显出虚荣的原形。

“那走吧,咱们这就走天涯去!”素颜笑嫣如花,眼里没有半点悲伤和难过,这一刻,她甚至真的以为,就此可以抛却一切一走了之。

“大少奶奶,世子爷这会子是在气头上,您怎么也跟着胡闹啊。”青竹急得不行了,世子爷一点执拗起来,九头牛也拉不回来,除非皇上来了,才能镇得住他。

“怎么会是胡闹,我们这么做,不是正合了很多人的心意么,他们拼了命想要得到的东西,在我们眼里,一文不值,我们想要的,只是平淡和简单而已。”素颜笑得平静,语气里没有半点不豫,更不是堵气的话。

“胡闹,不说劝慰绍儿,你也跟着胡闹,孩子啊,哀家可是真心喜欢你的,你可要清醒一些,绍儿这孩子糊涂,你可不能跟他一样。”太后突然走到后殿来,正好听到了素颜的话,心里中一震,没想到这孩子竟然也是个视荣华于粪土,并不受慕虚荣的人,以前便知她是被绍儿花了心思才娶到的女子,咋看之下,除了相貌还过得去,并未见得有多么的与众不同,

倒是听了她方才与成绍的一席话,才信了成绍的眼光,一个品性高洁,又行事谨慎稳重的人,最是适合绍儿,绍儿身边最怕的就是有野心的女人,拾缀着他去做那不切实际的事,那样,才是大周朝的心腹大患,会兄弟睨墙,血肉相残,这是太后最不想看到的,这么些年来,尽力平衡着,压制着两方的势力,为的,就是保持大周朝的泰平。

心中虽喜,嘴里当然是要斥责的,今天若是真任两个孩子走了,皇上皇后回来,必定都会怨怪自己的,尤其是皇后,原就对自己怨气深重,认为自己压制了她,如若成绍再出点子事,怕是更加恨自己了。

都活了大半辈子了,说句不好听的,黄土都埋了半截的人,求的,不过是个儿孙平安,国泰民强罢了,可惜,她的心思,不是谁都能懂啊。

“老祖宗,绍儿只是带娘子回侯府去,您这是说什么呢?”叶成绍也不想太伤太后的心,按说,他应该恨太后的,可是,这么些年来,太后明着暗着也没少维护他,虽然,那最重要的东西,太后一直不肯给他,但那原本就不是他所欲,也就不恨,谁者他好,他明白,这深宫大内里,谁也过得不容易。

“胡闹,素颜才中剧毒,虽是解了,便身子还弱得很呢,你没看她气色很差吗?快快回到床上躺下,别再又受了寒了。”太后瞪了叶成绍一眼,上前拉住素颜的手,将她往床榻边推。

素颜倒是不好拒绝,太后像个疼爱子孙的长辈一般,平易而慈祥,语气里没有半分的威压之势。

叶成绍正待还要说什么,这时,有宫女来报,“太后娘娘,贵妃宫里来人禀报,说贵妃娘娘深身痛痒难耐,突然重病。求太后允其请太医。”

太后听得一震,不由斜了眼睛看叶成绍,叶成绍心中了然,嘴角带了一丝调皮又得意的笑,眼神却是无辜得很,轻哼了一声道:“原来做多了恶事的人,天都会报应的啊。”

太后听了直摇头,慢悠悠地对那报信的宫女道:“可知是何原因?怎么好好的突然会发重病?也许只是一时偶感风寒吧,且请个太医开点散寒的药试试吧。”语气漫不经心,像是并不太在意似的。

那宫女听得怔忡,半晌才应声是,退下去了。

“老祖宗,您也不去看看么?说不定,真是得了什么大病呢,可别延误了,出了什么大事,一会又把脏水往绍儿身上泼,绍儿还是快些带了娘子回府去吧,别没事又惹一身脏。”叶成绍扬着眉对太后笑道。

贵妃为何为发病,他是最清楚的,他下的药,他如何不知道那药性有多烈,中毒之人又多痛苦,太后是何等精明睿智之人,她定然也是明白自己的那点子伎俩的,只是她老人家竟然故作不知,还说得轻描淡写,分明也是故意借机惩罚贵妃,让她多难受些时间。

素颜躺在床上,也是偷偷地笑着,心里像有只小猫儿在挠,好想起来去看看贵妃的样子啊,以叶成绍这厮的恶劣,下的那药肯定是特邪恶特难受的。

太后半挑了眉,看着两个极力忍笑,像两只正奸计得逞的小狐狸一样偷偷乐着,不由无奈地叹了口气,爱怜地摸了摸素颜的头,柔声道:“出了那么一身汗,很不舒服吧。”

素颜感激地点了点头,太后就挨在她身边坐着,抚着额头的手掌温热柔软,舒服而惬意,真的好像妈妈的感觉啊,素颜感觉懒懒的,偎在太后身边就不想动,这一刻竟是忘了身处危险的境地,从来皇宫内院便是最复杂最阴暗的地方。

“来人,备香汤,请世子夫人去沐浴更衣。”太后扬了声道。

叶成绍见太后是真心喜欢素颜的,心情也好了很多,不过,心头郁气却仍是难忍,真的很想一走了之,丢下这所有的纷繁,带着素颜远走高飞,从此海阔天空,恣意飞扬。

素颜也确实想洗个澡,身上粘糊糊的难受死了,对太后的细心很是感动,只是……她不由歪了头,看了叶成绍一眼,只见叶成绍目光悠远深沉,眉宇间笼罩着淡淡的倦怠,他是真的想要离开吧,是真的不想过这种勾心斗角,与人攻讦的生活吧,原以为,以他的个性,他的身份,他应该是过得最恣意的一个人,原来,看到的一切,不过都是表像,也不知贵妃做了什么,会让一个素行无忌的人伤痛致此,甚至想抛却曾经辛苦努力多年的东西。

“你别管他,他这会子犯牛劲了,过一阵子就好了的。”太后笑着对素颜道。

这时,又有宫人来报,说贵妃宫里的刘嬷嬷求见。

太后听了微微一笑道:“让她在外头等,哀家还有些话要跟世子夫妻说说。”

素颜眼中笑意更深,越看太后越觉得亲切可爱,笑眼弯弯地注视着太后,突然,她感觉太后的睑出有些隐隐的青色,那青色很浅,若不就近细看,很难发现,不由心中一震,反握住太后的手,不经意的三指搭在太后的脉上,细探起来,太后起初没注意,后来发现素颜神情不对,又见她三指搭于自己脉上,脸色凝重,不由诧异,这孩子难道也会医术不成?

也好,看她能不能说出自己一些病症来,倒还真没想到,蓝家的姑娘竟是会医的呢。

“太后,您平素都喜吃些什么菜,是否只爱吃肉?”素颜松开太后的手,随意地问道。

“你这孩子是怎么知道的?哀家自来便是无肉不欢,只是用得不多,倒也没有发福呢。”太后对自己的身体保养还是很在意的,五十多岁的人,看起来仍是三四十岁的样子,体态纤秀,身体并未现赘肉。

“那可不行啊,您得多吃素菜,由其是红罗卜卷心菜之内的,您的肝旺脾虚,胆血行却是不畅,晚上睡着了怕是会盗汗吧。”素颜又道。

太后听了这才认真了一些,她最近两年,着实晚上睡着容易出虚汗,难道是体虚之症?

太医也劝过她,要多吃素,少吃肉,这才是养生之道,可是几十年都习惯了的吃食,也就好这一口,怎么也不想免强自己。

“那我给您开个食疗的方子吧,您每天都用一些,对身体极有好处的。”素颜知道,像太后这年纪的人,都有些小孩心性了,偶尔也会任性一下的。

“那感情好,只别让哀家吃药,又逼着哀家吃那罗卜白菜就行。”太后果然笑得一脸灿烂,像个心愿得到满足的孩子。

“那民妇一会开了方子,您再让太医核对一下,若与您平素所吃的药物不相冲,便可以一直服用下去,那可是延年益寿,又能养颜的方子哦。”素颜不由摇了摇头,笑着起身去写方子。

太后看着离开的素颜,心中微叹,多好的一个孩子啊,就不知道那侯夫人如何下得手去的,那宁伯侯府,也太复杂了一些,某些人的手,也伸得太长了,是该惩治惩治才是。

素颜将方子写好,递给太后看,太后边看边念:“黑芝麻,黑豆,黑米,红豆,黄豆,素颜啊,你把哀家我当松鼠养呢,怎么都是豆啊。”

“松鼠是喜欢吃松籽的好不,太后啊,您可别看这五种东西,黑米可是最能温养脾胃的,这几种东西放在一起,每日熬两个时辰,吃上一小碗,您的脾虚之症就会好的,要不,你还是天天吃点罗卜白菜?”素颜调皮的挽着太后的手说道。

“那还是吃这个吧,好像也不难吃的样子,炖烂一些,当粥喝。”太后撇撇嘴,一副免为其难的样子。

一转身,见叶成绍还在发呆,就是一拍掌拍在叶成绍的头上道:“死小子,再发呆,哀家就把你这小娘子留在宫里,再也不放回去了,让她给哀家做个养身女官,负责哀家的吃食去。”

叶成绍正在沉思,突然被太后打断,一听这话,差点跳了起来,捉住太后的手便道:“不带这样的啊,老祖宗,绍儿身无长物,还好讨了个好老婆,您这也跟绍儿抢,太不地道了吧。”

太后听得哈哈大笑,戳着叶成绍的头,对素颜道:“看吧,看吧,他就紧张你,生怕老婆子我抢了你呢,你说,哀家就是再糊涂,也知道你们正是蜜里调油的时侯,怎么忍得下心拆散你们呢?”

素颜被太后那句蜜里调油弄得满脸通红,正自害羞,就听得外头刘嬷嬷悲苍的大呼道:“求太后开恩,贵妃娘娘痛得晕过去了,请太后允许奴婢去请太医吧。”

太后听得眉头一皱,看了叶成绍一眼,叶成绍将头一偏,眼睛看向天花板。

太后便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要是真出了大问题,可不得了,惩治一下就算了啊。”

叶成绍撇撇嘴道:“老祖宗最是英明,贵妃娘娘何等尊贵,她的病绍儿可不敢随便置喙。”

太后便知他心中气还未消,便道:“那你们两一起随哀家去瞧瞧?这病来的蹊跷,会不是不愿被哀家禁足,所以故意闹出点事来吧。”

“很有可能哦。”叶成绍很无良的奸笑着说道。

素颜也很想看看,贵妃会被叶成绍害成什么样子,她知道,致命是不可能的,最多就是让贵妃受些苦楚罢了,叶成绍虽浑,做事还是很有分寸的,太后怕也是很了解叶成绍,所以,才久久不肯给贵妃请医吧,要知道,被禁足挨罚了的后宫嫔妃,没有皇后和太后的命令,是不能随便请医的。

“那就去看看吧。”太后也是想让叶成绍和素颜看看贵妃的惨状,好让这两个孩子出出心中的恶气,也好打消那混帐念头。

三人在宫人的簇拥下,到了长春宫,远远的就听到贵妃撕声力竭的嘶喊声,贵妃的声音原就生硬难听,这会子再像鬼一样的叫唤,听得人头皮都发麻,太后不由皱了眉,对那刘嬷嬷道:

“一宫主位的人,便是有些身体不适,也不用嘶喊得如此过份吧,也不顾着点自己的颜面,一点贵妃体面都不讲。”

刘嬷嬷自己都是半边脸肿得老高,听了太后的话,眼圈儿都红了,躬身道:“回太后,娘娘她,像是中了怪毒,浑身奇痒疼痛,很是难忍,所以,才会……”

“算了,哀家去看看吧,真事的,一点子事也要请动哀家,这宫里宫妃那么多,都要让哀家操心,哀家这把老骨头可要忙散了去。”太后边往里走边说道。

进了贵妃的寝宫前,叶成绍倒是不走了,太后诧异地睃他一眼道:“怎么不进去看看?”

“娘娘说,绍儿进了她的寝宫,那便是有违伦常,绍儿还是不进去的好。”叶成绍苦着脸道。

太后皱了眉,忍不住骂道:“真是只猪,大皇子就不进她的寝宫的么?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素颜听得好笑,越发的觉得太后有趣,长年生活在深宫之中,竟然一口的乡间俚语,说话俏皮得很,便是骂人的话,也是朴实得紧。

刘嬷嬷听了垂下头,半声也不敢作,走进寝宫,只见寝宫内一团乱,地上碎了一地的瓷器,上好的丝纹纱帐和锦被,衣服都被扯得一条一条的,挂得到处都是,贵妃身着一身中衣在地上打着滚,头发乱篷篷的,一两缕发丝拂在额前,挡住了她的脸,双目赤红,自那发丝中透过来,像一头凶恶的狼一样,放着狠厉的光,她不停地抓挠着自己的身子,白色的中衣也被她抓破得不能敝体,衣上血迹斑斑,整个人像是一只失了魂的恶鬼一样,很是碜人。

素颜一看之下,浑身的肉都跟着紧了一下,叶成绍那厮下的药也太重了些吧,不怕皇上查出来,怪罪于他?毕竟是一宫主位,大周朝的贵妃啊,身份何等的尊贵,他也太任性妄为了一些啊。

太后见了也变了脸,她知道叶成绍这家伙惹不得,报复心极重,只是没想到,这一次下手如此重,贵妃都被他整得不成人形了,可不能真出了人命就不美了,得适可而止啊。

贵妃一见太后来了,便像看到了救星一般,一下便扑了过来,哭嚎道:“母后,救救臣妾吧,求您,给臣妾讨些解药来,臣妾受不了了。”

“你不是病了么?胡说什么解药不解药,好像是哀家给你下了毒似的。”这陈氏还真不是一般的不会说话,太后便是有心救她,都不好动手了,如此愚蠢,活该被整。

“臣妾说错话了,求母后,让陈太医来给臣妾医治吧,臣妾真的受不了,身上像有千虫万蚁在嗜咬,痒痛难耐啊。”臣妃这会子变聪明了些,忙改了口。

“那便宣陈太医来吧。”太后看着也觉得不忍,冷冷地说道。

刘嬷嬷在外头听了,忙使了人去请陈太医。

陈太医来后,却不好直接进寝宫,要悬丝诊脉,贵妃听得大急,人都要死了,还顾及那么多做甚,便让人在她身前扯了块布帘子,请陈太医进去就诊。

叶成绍在外头听了就道:“哦,这会子不怕有违人伦纲常了?”

陈太医听得一震,顿住身形不敢进去,里面贵妃听了气得直吐粗气了,虚弱地说道:“母后,求您了。”

太后瞪她一眼道:“不是哀家折你的面子,你着实不会说话,绍儿那孩子是什么人,这宫里上下谁人不知,他打小儿便在各个宫里鬼混惯了的,又听如此说过他,就你宫里最守规矩不成?”

贵妃听了忙哀声认错,只差没磕头了,她身上痛痒难耐,多挨一分便要难受一分,这会子,除了解除痛苦,她什么也不在乎了。

太后还是让陈太医进去了,陈太医探了好一阵脉,才道:“娘娘这是吃了对冲的东西吧,有些东西,可是不能同吃的,这应该是食物中毒,此毒好生烈性,臣唯一一粒解毒丹给世子夫人用了,这会子,要再配解药来,可得费些功夫,娘娘您暂且忍耐,待臣去配来。”

贵妃听得大怒,冲口就骂道:“没用的东西,连本宫这点子病也看不好,分明就是个庸医。”

陈太医被骂得诚惶诚恐,立即跪下请罪,战战兢兢的在地上发着抖。

太后看了就气,喝斥贵妃道:“他可是你自己点了名要请来的,人家也没说不医你,只是要费时配药,这点忍劲也没有,你当什么一宫之主,没得让下人们看不起你。”

贵妃实在受不了的,一抬眼,看到素颜也在,突然就向素颜扑了过来,素颜吓得一跳,忙躲到太后的身后,太后气得护住素颜,骂贵妃道:“你才对这孩子下了毒手,哀家还没治你的罪,怎么,哀家还在呢,你还要对她下手?”

“母后,我没有对她下毒,母后明鉴,臣妾不是想害她,臣妾只是想求她,都说蓝家大姑娘医术高明,请她帮臣妾治上一治罢了。”贵妃双眼锁定素颜,像只凶猛的野兽看到娇小的弱羊一样,两眼放着狠毒的光,嘴里,却是说着求助的话语。

太后哪里肯信她,挡住素颜道:“她理会医理,也不过是粗痛些皮毛,还能比太医强?你莫要闹腾了,先忍着吧,等陈太医配了药来就好了。”说着,太后便要走,她看出来,贵妃虽是痛苦难受,但正如她所料,没有性命之忧,闹腾了那么久,骂人的中气还浑厚得很呢,再痛上一两天也没事,这满屋子的血腥味,闻着不舒服,便想走。

“母后,您不要走,求求您,救救臣妾吧,绍儿,绍儿,本宫错了,你……你那里奇药颇多,救救本宫吧。”贵妃一见太后要走,急得一下扑过来,扯住太后的裙脚,像只受了伤的锷鱼一样在地上爬着。

太后真想一脚踢开她,原本,看她不得皇上的心,没少帮忖她,她却不懂得珍惜和收敛,一味之只知强横,对人下手又阴又狠,这么些年,太后一直对她优荣,也是想用她来压制皇后,却不知,她仗着有自己的扶持,便高傲自大,不可一世,这一回,让她吃些苦头也好,看她以后还敢胡说八道不。

“那哀家帮你问问绍儿,看他肯不肯救你,只是,你才下了毒,害了素颜这孩子,又那样骂他,他会不会肯……哀家也说不好了。”太后向后移了移脚,想将自己的裙角自贵妃手里扯出来。贵妃却揪得死死的,根本不肯放。

外面的叶成绍听了太后的话,不由笑道:“臣不过是只阴沟里的老鼠,一个见不得光的贱人,哪里有本事去救治堂堂的贵妃娘娘,臣明日便要递上辞呈,自请免去世子之位,从此浪迹天涯去,也省得在这宫里晃荡着,碍了别人的眼。”

“谁敢说你是阴勾里的老鼠,谁敢骂你是见不得光的贱人?”一个威严的声音突然在叶成绍身后响起,叶成绍听得眼眶一热,倔犟的垂了眸不看那人,却还是立即跪了下来。

素颜不知那说话的人是谁,只得求助地看着太后,太后脸上也露出一丝轻松来。

而贵妃听到那两句话,立即松了太后的裙角,吓得浑身都在瑟缩发抖,喃喃道:“皇上……”突然眼睛一亮,大声道:“皇上救命,救救臣妾。”

素颜这才知道,真的是皇上来了,忙就地跪下,再看两边的宫人,都跪了一地了,心中不由一阵发紧,只听声音,便知当今圣上是个威严极盛之人,今天这事,可真是闹得有些大了呢。

“阴沟里的老鼠?这形容可是有趣得紧啊。”紧接着,素颜又听到一个清越悦耳,温柔中,带了丝柔媚的声音,这才松了一口气,皇后娘娘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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