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半天,也不见裴鹤谦松手,玉矶子不耐烦了,皱了眉问:“裴公子,你放是不放?”
裴鹤谦拥着狐狸,咬牙不语。玉矶子冷笑一声,朝着童子使个颜色,两人会意,手中的罗网越收越紧,兵丁们见势,也越凑越近,嘴里嚷嚷着:“剁了!剁了!两个一起剁了!”
玉矶子晓得裴鹤谦身上有些古怪,怕再吃亏,不敢轻易下手,执了长剑,从旁观望。兵丁们却不知其中奥妙,这些人素来欺软怕硬,初时尚惧着顾言雪,再三挑衅后,确知那东西被打出原形,再横不起来了,顿时有了底气,胆大的便拿了刀戈,对着那一人一狐指指戳戳。裴鹤谦知道顾言雪伤重,再受不得罪,死命将它护住,他背后正立着条莽汉,见此情形,更是来气,爆喝一声,照着裴鹤谦的脊梁就是一刀。裴鹤谦听到风声,就地一滚,奈何四下里围了罗网,躲不利索,后腰还是被拉开了一条血口。
玉矶子在一边看了,心下登时通明,朗声道:“他背后是空门!”
那些兵丁们见着血,便跟苍蝇见了腐肉一般,格外精神,再得了这话,更是群情激奋,一个个执刀挥戈,挺身而上,恨不能将裴顾二人剁成肉泥。
裴鹤谦暗道不好,可眼前之势,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也无从挣扎,只得死死抱住狐狸,挨过一刻是一刻了。
正在此时,平地里忽地刮起阵怪风,“哗啦啦”吹得人立身不住,将那满地残雪卷成了白雾,兜头盖脸,迷了人眼。
众人惊呼不迭,裴鹤谦却是喜出望外,果然耳畔响起声低斥:“臭小子,跟我来!”
这风来得蹊跷,玉矶子怎不知其中厉害,急忙稳住身形,运气推掌,抵御狂风,好不易压住了怪风,但见那雪散雾开之处,几道影子拔地而起,倏忽之间,上了青天,再看地下,已不见了裴顾二人。玉矶子不及喟叹,带着两个童子,展开广袖,趁风踏云,追击而去。
再说那玄真子,一手抓着杜震威,一手拽了裴鹤谦,穿云度雾,一路西奔。玄真子的身手原不在玉矶子之下,可他带了两个累赘,难免吃亏,行不多时,身后金光灿动,随着阵“刷刷”的急响,无数条金丝如灵蛇一般蜿蜒而来,纵横交错,拦住了去路。
眼看着追兵已至,玄真子却不慌乱,回过头来,嘿嘿一笑:“老邻居,多日不见,你还好吗?”
玉矶子闻言一怔,待看清了他的面目,冷冷笑道:“玄真子,你不是不理三界的散仙吗?怎么跟这些妖怪混到了一起?”
“是,我一不爱捉妖,二不爱炼丹,三界是非与我何干,不过么,”玄真子冲着裴鹤谦努了努嘴:“谁要伤了这小子,我可跟他没完。”
“好大的口气!我倒要领教、领教!”玉矶子说着,急舞双掌,那些金线如获号令,朝玄真子他们腿上、身上纠缠过来。
杜震威见了,不由着急,连踢带扭,想挣开那些金线,不想他越是挣扎,这金线盘得越是紧密。
跟那哇哇乱吼的杜震威比,玄真子可谓气定神闲,等三人都被裹成了金茧,才点了点头,照着左右各喷了一口气,只见他气息到处,一条条金线如遇刀切,齐刷刷绷断,而他便借着这索断弦绷的弹力,带着杜裴二人落到了十丈开外。
玉矶子知道中计,气得脸都白了,飞身再追,玄真子一纵身,冲进了一团浓云。玉矶子哪肯罢手,急忙赶上,可进了云阵才发现,周遭俱是团团雾气,莫说是抓人了,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楚。摸了半天,玉矶子跟两各童子才钻出了云团,举目再看,远处那小黑点已渡过了西子湖,晃过八盘岭,飘飘悠悠,落到了象鼻峰上。
玉矶子恨得咬牙,一跺脚,自腰间抽过了圆筒来,对准夜空,用力一拉,只听“嗖”的一声,夜色中绽出树银花。
且不说玉矶子如何懊丧,单说那玄真子,一手抓着杜震威,一手拽了裴鹤谦,在象鼻峰上拣了处平地,落稳了身子。
可怜那杜震威被玄真子拉了一夜,云里来雾里去,吃了满肚子的冷风,却是什么东西都没看着,什么事都没闹明白,他心里着急,便去瞪玄真子:“狐狸怎么现了原形?那道士是谁?究竟怎么回事?”刚问了一半,见天边亮起焰火,便又添了一问:“那是什么?谁家这么晚放焰火?”
玄真子摇了摇头,神色肃然:“那不是焰火,那是紫云观召唤子弟的信号。玉矶子召集弟子攻象鼻峰来了。”说着,望定了裴鹤谦道:“此处不宜久留。你有什么打算?”
裴鹤谦垂着头,挑了块背风的石头,将白狐安顿好了,撩起长袍,扯下截干净的中衣来,小心翼翼地替那狐狸裹好了伤处。
玄真子见了这般光景,不由皱眉,半晌,叹出口气来:“你还是舍不得它……也罢,杭州太险,你带它回仙霞岭去吧。”
裴鹤谦怔了怔,苦笑一声:“我怎么能走?”说着,从怀里掏出柄洒金折扇来,连同狐狸一起抱到杜震威面前:“扇子我已还给言雪,此去仙霞,你们互相照顾吧。”
“你要我带他回仙霞?你把他托给我?”杜震威一双眼瞪得跟铜铃一般:“你不怕我吃了这东西?!”
“你待他如何,我心里明白。”裴鹤谦淡淡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快走吧,再不走,紫云观的人来了,可就麻烦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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