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这话可真是没错。
用来形容千忆的情况,那是再贴切也不过了。
好不容易经历了得病、公寓归属权的纷扰, 有了一个疼自己的外公, 有钱治病了, 眼看就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谁知道, 在外公的陪伴下, 到医院进行了详细的检查,结果检查出来的结果是,千忆脑中的脑瘤是大脑前额肿瘤。这种肿瘤一般比较少见, 虽然是良性肿瘤,但生长的区域非常的深也非常的复杂, 就算是做手术也不一定能够完全切除得了。如果要完全切除, 对脑细胞会有一定程度的损伤, 手术也有一定的危险性。
末了,医生还不忘说一句, 如果不完全切除的话,不排除肿瘤恶化成恶性肿瘤的可能性。
千忆这几个月,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识过了,所以得到了这个算得上是坏消息的消息,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只是觉得, 医生说的是“可能”, 也就是说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但是千忆的外公, 一个经历了多少风浪的老人, 当时就懵了。然后,便抱着千忆, 有些伤心。
反倒是千忆豁达地安慰起老人来。
然后,便是一系列的入院手续。
为了千忆,伊久千势第一次违反了自己以往的处世原则,动用了一切能够动用的社会关系,找来了日本著名的脑外科专家来做这次手术。
在术前,还做了详细的会诊,讨论手术的可行性与术后配套治疗。
千忆很平静地接受了医生告知自己的事实,然后很平静地住进了医院,为手术做着最后的准备。
大概是因为伊久千势的嘱咐,千忆还未入院,便不断的有医生和护士来给她进行开导,让她不要对自己的情况灰心失望,手术成功性还是很高的之类的话。
一次两次还好,多来几次便让千忆有些哭笑不得。
到底,是他们做手术还是自己做手术呢?怎么他们比自己还紧张的样子?
在入院的第一天,白石在傍晚便赶到了医院。
千忆因为即将进行的手术,将一头短发全部剃掉了。
一个女孩子,顶着一个光头,手背上,插着针头。这一幕,看在白石眼里,却疼在他心里。
千忆却冲着他笑得灿烂。
白石一下子就释然了。
他突然明白了,亲情和友情终究是不一样的,特别是对于从小就缺少亲情的人来说,友情只能是陪伴,但亲情却是能弥补那些看得见的、看不见的伤痕。
千忆以前,从来没有笑得这么无负担过,以前,即使是笑,她眼里也带着从不融化的薄冰,看在旁人眼里,便有了拒绝的味道。
现在的千忆,虽然在病中,却宛如新生。
这样,或许就好了吧?
白石觉得,看到这样的千忆,便觉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入院第二天。
整个手术和术后配套治疗的方案定了下来,于是,本来消停了一段时间的“劝说”又重新出现。
而表现得更为紧张的,竟然是千忆的外公伊久千势。
所以,千忆不得不一次次地告诉她的外公,她一点都不怕,没什么,不用担心之类安抚的话。最后,搞得千忆都想叹气了。
不过这种情况,却伴随着来探望幸村母子而暂时终止。
外公面对幸村母子倒是恢复了平日严肃端正的模样,千忆便是一直沉默,只是偶尔应一下幸村铃奈子的话题而已。
幸村铃奈子和外公在谈话,而幸村精市则微笑地打量着千忆。
千忆感觉到投诸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偏过头,看向幸村精市,满脸的好奇。然后想到自己的光头造型,嘴角也忍不住弯了起来。
这一笑不打紧,倒让幸村精市觉得有些莫名。
微微敛了敛脸上的笑容,幸村精市在病床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矢花君明天就要做手术么?”幸村精市脸上带着些关切问道。
千忆点了点头,想起这个男孩子,觉得自己大约以前是见过他的,却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对别人,始终有些失礼,便说道:“抱歉,幸村君,因为脑瘤的原因我记忆力减退得很厉害,经常记不住旁人和事,所以如果有什么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幸村精市了然地点了点头。却不由得想起在医院第二次见到千忆时,她手中拿着的CT袋和茫然无措的表情。她应该是从那个时候就知道自己的病了吧?
然后又是在伊久本宅见到她,很平静却异常坚持的样子……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不过却看不出像患病的样子,如果不是太坚强或是太漠视生命的话,是做不到这一点的吧?不过,幸村精市却相信,她是因为太坚强。
在眼前的女生脸上,看不出悲伤与眼泪,看不出埋怨或绝望,有的只有平和的面容和淡然却是发自内心的微笑。
虽然她的长相平凡普通,此刻还穿着难看的病号服,为了做手术剃光了原本乌黑的头发,脸颊比在神奈川初见时的圆润削瘦了很多,嘴唇和脸色也因为手术前禁食水而显得有些苍白,但幸村精市却觉得,在这一刻,这个叫做矢花千忆的女生身上有一种来自于灵魂深处最瑰丽的美。
第一次千忆展现给幸村精市的是可爱,第二次千忆展现给幸村的是独立,第三次千忆展现给幸村的是平静的坚强,第四次千忆展现给幸村的却是独特的美。
那么再下一次呢?再下一次,千忆还会展现出哪一面?带给自己什么样的惊奇与感动?
虽然因为千忆身体的原因,幸村精市和母亲并没有在医院做过多的逗留,但是,在离开医院的时候,幸村精市深深地看了一眼因为要为手术保留体力而沉沉睡去的千忆,心里有些期待,下次与她的见面。
手术……一定会成功的吧?
一定会的。
在走出医院时,幸村如是地相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