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不错,所以我来了。”颜司明说着,嘴里咳出许多血,星星点点的溅在沈凌酒脸上,他想替她擦干净,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听这语气虽平静,但其中的怨念不小。
“你撑住,我……我带你回去!”
“不……不用了。”颜司明失血过多,脸色很快就苍白起来,“那场大火,我是真的想过要死的,但昭王派人灭了火,我全身烧伤严重,武功去了大半才捡回一条命,刚好些,便打听到你在这附近,想不到我一来,就遇上这种事,你说这是不是我的宿命?”
“你挺住,不要说话了!”
沈凌酒翻身起来,翻转剑气横劈数人,她踩着当先的一根长矛,带着颜司明,飞身而起,一跃重围。余光之中,空中剑气横流,一道浅色的身影自奔来的白马上飞了过来,是容华杀过来了,他身后,战马奔腾,是大燕军队。
沈凌酒扶起颜司明,点了穴道给他止血,她将颜司明交给范周,“带他去疗伤!”
颜司明却一把拉住她,“来不及了。”
他握着她的手,从所未有的柔和,“这辈子能和你并肩作战一次,亦或是死在你手上,都是命运最好的安排。”
“说什么傻话!”
沈凌酒一边呵斥他,一边撕下衣服,给他简单的止血,想到方才生死须臾之间,沈凌酒给他包扎的手重了些,他闷哼一声,将她的手按住,“不要白费力气了,这辈子我作恶多端,如今得到这个下场,老天待我已是不薄。”
“你要死了我是不会给你烧纸钱的。”沈凌酒甩开他的手,目光投向战场,容华与姜成打在一起,一戟一剑,旗鼓相当,谁也讨不到一招半式的便宜。
这样打下去要打到什么时候?
沈凌酒目光在乱军之中找到容焕时,发现他也是在包扎伤口,眼下她伤得比他重,伤口没时间处理了,提了剑便要冲过去,颜司明站在她身后,忽然拉住她的手腕,一双眼深深的望着她,“不要再去!”
沈凌酒摇头,“战事已经开始了,不是我能左右的。”即便她想停下,容焕也不会放她离开。恍然间,一片剑气笼罩在众人头顶上。沈凌酒定睛看去,容华已经将姜成踢翻在地,剑尖指向了对方眉间。
沈凌酒喜出望外,姜成被制住,容焕便会有顾虑,如此一来便容易露出破绽,机不可失,沈凌酒冲向了队伍深处的容焕,于乱军之中一举将他擒住。
事情简单轻松得让人出乎意料,她将剑架在容焕的脖子上,西禹太子被擒,三军被制。
沈凌酒挟持着西禹太子往后撤,不准任何人靠近。
这一刻沈凌酒忽然在想,当初苏玉楼是何如制服容焕,将他绑到大燕的,难道靠得是美色?
容焕表现得相当沉稳和冷静,拿出了经常被劫持的气度,十分从容的配合她后撤,沈凌酒也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可却说不出哪里不对,她心中正起疑,忽然下意识感到了危险。
“小心!”容华分出心思,朝她大吼一声。
一股寒气蓦然袭来!
沈凌酒已然料到容焕的意图了,生死存亡间,她快速做出选择,
一柄长剑,灌满真气,在容焕用匕首刺向她的瞬间,她的剑也反手朝着容焕的心口刺去,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有人推了她一把,她的剑气划过容焕的衣襟,给他爆出一道血浆,一声闷哼,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也猛然刺入了血肉里。
变故快到沈凌酒已然不知是怎么发生的。颜司明原本在她身后,却突然挡到了她身前。
容焕的匕首用了十成力道,生生从他背脊刺入,没至柄端。颜司明脸色苍白,倒在沈凌酒身上。容焕受创,沈凌酒伸脚,将他踹飞。
容焕,重重砸到地上,一股血自他口中喷出。
“太子殿下……”
众将士齐呼,围着容焕奔跑过去。
沈凌酒抱着颜司明,双脚不稳,心有余悸望着他,“你……你要不要紧?”
怀中的男人失血过多,身体渐渐冷却,他眼睫微阖,似乎极为疲惫,想要睡去,却勉力睁大漆黑的眸子,看着她,许久也不眨一下,“别忘了答应我的事,你说过的此生会记得我。”
沈凌酒看着他背脊上的匕首,不敢拔出来,手抖得厉害,他这个样子,先是烧伤未愈,现在又被捅了好几刀子,怕是苏玉楼就在眼前,也无力回天。
“颜司明你不欠我什么,你没必要对我这般好,我根本还不起。”
他眼里带笑,又呕出血来,似乎是力气用尽,嗓音也低下去,“不要你还,能死在你怀里,不知有多开心……”
从一开始只是想要征服得到她,算计到后面,得到了她,却不惦念她的身体。他忽然就明白,爱发自心底,鸳鸯交合,才能水乳相融。此生她都不可能和他心意相通,情意相投,他又何必执着?是她让他不再浑浑噩噩的度日,看清了生命的意义,他便愿意用这份意义来成全她,愿来生皆得善果,有始有终。
颜司明的笑,渐渐凝固在眸子里,沈凌酒心里并不悲痛,有的只是深深的内疚,平白无故又背了一条无法还账的人命,她心情沉重得犹如压了千斤巨石。
这厢颜司明刚断气,范周又给她拖了一人回来,说道:“那么高摔下来,瞧着竟然还没断气,这个人你还要不要?”
“阿酒……”
沈凌酒寻声看过去,那一瞥,风过无痕,那一眼,花落无声。
他唇角流着血,亦如他额间的朱砂一般鲜红欲滴,他说,“我其实舍不得你。”
沈凌酒放下颜司明,来到他身边,握着他冰凉的手,哽咽难语,“为什么要跳下来?当初跟着容焕,是不是被逼的?”
凤卿视物困难起来,已经不能将沈凌酒看清了,他在空中胡乱挥舞了一下手,才被沈凌酒抓住,他眼睫缓缓阖上,“我是自愿跟他离开的,可我没想到他一开始带我走的目的便是为了今日能够掣肘你,若早知会成为你的顾虑和软肋,我宁愿一头撞死,绝不苟活至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