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东西很少,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想:“估计蝶舞一时三刻也回不来,罗老板和杨大哥关照我多年,也不知这一去是否还能再见,于情于理,我都应去向他们辞行。”
他怕蝶舞回来时见不到自己会有所牵挂,出门时就没上锁,只是将门轻轻掩上了。不一会儿来到杨铭广家,却被告知杨铭广不在家,半个时辰前被罗老板请去了,独孤醉心道:“正好一起辞行。”离了杨铭广家,折向罗老板家。
他怕蝶舞久等着急,路上均是全力展开轻功,很快又来到罗老板家外,只见平日冷清的庭院今日却格外的热闹,他猜是帮中聚事,便绕开大门,从后院翻墙而入,避开明哨暗岗,潜到罗老板房间外,等他们聚事完,即叩门辞行。听到里面人声嘈杂,他心道:“人可真不少哇!”便在窗纸上戳个小洞,凑眼往里张望,果不下于三十人,本帮有头有脸的人物竟都到齐了,不禁起了疑心:“一下子来了这么多重要人物,竟没告诉我一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儿?”
“恭喜帮主一举荡平天齐山庄,从此‘山河帮’再无敌手,统一江湖指日可待!”不知是谁起了个头,余人都跟着附和,掀起一片歌功颂德的阿谀奉承浪潮,听的窗外的独孤醉作呕:“你们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说话竟这等恶心,真是枉为男儿汉!”
罗老板很高兴,开怀畅笑着,独孤醉却觉得笑声中充满了野心和霸道,以及不可一世的张狂。
杨铭广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人喝着闷酒,口中吐出若有如无的哀叹。
“刘兄弟,此次本帮能够一举扫除天齐山庄,你在内斡旋当为首功,来,这是奖赏你的。”
“全靠老板神机妙算,方能成此千秋大业,属下能为您牵马坠镫,实乃祖上积德也。”
接着,罗老板对那三十余人一一进行奖赏。众人一边道谢,一边说着誓死效忠帮主,刀山火海,在所不辞之类的话。
众人领了奖赏,便各自告退,欢喜着去了,房内最后只剩下罗老板和杨铭广。
“杨兄弟,那小子要退出江湖了,你可知道吗?”
杨铭广冷冷道:“请帮主恕属下愚钝,若非您刚才点醒,属下至今仍蒙在谷里。”
“哼!是本座至今还蒙在谷里吧?杨铭广,不要以为本座好欺瞒,其实尔等所作所为,本座莫不一一记录在案!”见杨铭广脸露质疑,就拣了几件事说,何时何地发生,有哪些人参加,竟是一清二楚,顺带还讲了一两件关于独孤醉的事。
独孤醉大惊:“那件事我做得十分机密,知情者一一诛戮,怎地会被老板知道?”
杨铭广听了,顿时无可斑驳,委顿在地。
“不妨对你直言,本座早已知晓你有退隐之心,对那小子更是同情的紧,为此竟还敢公然顶撞我,差点耽误进攻天齐山庄的大事,坏了相爷控制江湖的大计!”
独孤醉更惊:“原来进攻天齐山庄早有预谋,连朝廷的相爷都牵扯在内!那蝶舞被劫之事,也……”
杨铭广低垂着头,不再发只言片语。
罗老板阴测测一笑,道:“不过看在大家同为相爷效命的份上,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之前的过错就一笔勾销,咱俩依旧是肝胆相照的好兄弟,‘山河帮’你我共享。”
杨铭广猛地抬起头,眼中射出冷光:“你是叫我除掉独孤吧?”
“正是,此人既不为我所用,也不能为他人所用,唯一的法子就是杀之而绝后患!”
独孤醉彻底呆了,不啻一个晴天霹雳:“只因我想要退出江湖,罗老板竟不分青红皂白的要杀我灭口!”
原来,一切都是逢场作戏,你们都是大坏蛋!
枉费了我十余年的年华,竟跟坏人做了一场朋友!
独孤醉啊独孤醉,你还有脸回去见师父么?
白生了一对招子,连黑白都分不清!
独孤醉错了,这世上还有一个有血性的人,角落里,一个掷地有声的声音决然响起:“对不起,老板,这事我做不到!”
罗老板被激怒了,指着杨铭广质问道:“你、你,难道咱俩的情义竟比不上一个蠢小子么?”
杨铭广平静的答道:“我们已欺骗了九十九个善良纯真的孩子,现在难得独孤能够醒悟,竟还要杀了他灭口,大哥,你不觉得心头愧疚吗?”他说这句话时,心头忽然就闪出了那个靓影,胸口不由得一阵揪痛。
“哈哈哈……”罗老板大笑道:“愧疚?我呸!想想当年,咱俩流落街头,三日未进一粒米的时候,上天可曾可怜我们?有谁伸出过一只手来?”
杨铭广道:“过去的事,还提他做什么?”
“所以我立下誓言,做事一定要做最大,而且还要做绝,决不给敌人丝毫喘息之机。”
唉……
“问你一句话,干?还是不干?”
“对不起,大哥,我老了,也是该退出江湖的时候了,我还有事要去做。”
杨铭广叫了最后一声“大哥”,向着合作数十年的伙伴,做了一个长揖,转身离去。
独孤醉大受感动,低下头去拭泪。
忽听一声惨叫,独孤醉急凑眼看去时,杨铭广已倒在血泊中,罗老板手里提着柄血淋淋的匕首,冷冷道:“既然入了江湖,就不可能退出,只有死,才是结束!你既不愿再过下去,为兄就只好忍痛成全你了。”
独孤醉大恸,便欲冲进去为杨铭广报仇,却听得脚步声杳乱,上百守卫听见响动后,叫嚷着向这边赶来了。独孤醉料不能得手,在门外给杨铭广磕了一个头,便即悄然隐入夜幕中去了。
“杨大哥,我不会让你白死的,你稍等数日,我定拿姓罗的人头来祭奠你的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