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混合着消毒水味道的房间中醒来, 手背上插着针,床边吊着点滴,沈良一脑袋问号, 怎么上医院了?
床头趴着一个人, 沈良以为是潘钧, 推了推那人的手臂, 董仁辉抬起头, “你醒了,喝水吗?”
沈良咽下一口痰,清了清嗓子问:“怎么是你?我为什么会在这?”
“烧到39度8, 要不是我们及时赶到,L哥, 你小命都没了!说吧, 拿什么报答我们?”梁琛手里提着KFC的袋子, 推开病房门。
“琛哥?”沈良擦了擦眼睛,确定来人。
“潘钧还真会使唤人, 自己老婆不知道照顾好,专找我们来给他擦屁股。L哥啊,不如你跟了我吧?保准你吃香的喝辣的。”梁琛贱兮兮地说道。
董仁辉从热水壶里倒了杯水放到床头柜,对沈良说:“梁琛把你送医院的,我下了班才过来。”
“谢谢。”沈良对梁琛的刀子嘴豆腐心已经习以为常了。
“说谢谢就太见外了啊, Karen的事潘钧跟我说了, 他确实走不开身, 下午说打你电话也不通, 让我去看看你, 我找了管理员才开的门,你都昏睡得跟死猪一样了……”梁琛从KFC袋子里取出一个汉堡, “肚子饿了吧?”
沈良确实饿了,一整天没吃东西,被董仁辉扶着坐起身,吃了一个鸡腿汉堡和若干鸡翅,解决完温饱问题,沈良催梁琛和董仁辉回去。
梁琛不放心,说:“你是白眼狼啊,吃完就赶我们走,我今天就睡这了!”
患难见真情,沈良还想这哥们也太义气了,等董仁辉走了,沈良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梁琛根本不让他睡觉,躺在另一张床上,叽叽呱呱口若悬河说个不停,完全忽视了他还是个病人的事实。
在梁琛“无微不至”的照顾下,本来一天就能出院的沈良,硬是被留院查看了三天才被允许回家,谢绝了梁琛继续作陪的好意,沈良终于在家睡了个安稳觉,只是没有潘钧在的家里,沈良觉得有些冷清。
住院期间,潘钧也给沈良打过几个电话,但只限于关心沈良的身体状况,关于许恺只字不提。
沈良康复,回到公司上班,才知道事情闹大了,流言蜚语四起,几乎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
同事见到刚刚病愈的沈良,都拥上前来表示关心,顺道问沈良说:“小L,你和潘总关系好,知不知道潘总最近为什么没来上班?”
沈良故作惊讶地说:“啊?潘总没上班吗?我不知道啊。”
同事A说:“不仅潘总,Mary姐也好几天没来了,还有你,当然我们听Yuki说了,你是发烧住院了,不过还真是很巧啊。”说着向沈良暧昧不明的笑。
沈良孤立无援,“呵……呵……我不在发生这么多事啊。”
同事B说:“我有个好朋友跟Karen姐一个公司的,她说Karen姐辞职了,也是前几天的事。”
同事C推理道:“会不会是情变?”
同事A言之凿凿地说:“我看潘总和Karen姐其实没什么分手不分手的,最新消息透露……”
几个人踊跃发问:“什么?什么?”
同事A压低声音:“Karen姐疑似les。”
同事C两只手握在胸前,“Really?他们不是快结婚了?”
同事A骄傲地挺了挺胸,“信不信随你们。”
同事B依此类推得出:“那……潘总会不会是gay?”
沈良在旁边听得那叫一无语,正搜肠刮肚想引出其他话题,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都不想干了是不是?这么想知道我的感情生活,要不要给你们打份报告?”潘钧身穿西装,冷峻出场。
大难临头保命要紧,包括沈良在内的小职员都飞进了各自的小鸟巢,奈何潘钧只是出现了一刻钟不到就又销声匿迹,还有人开玩笑怀疑说有内奸通风报信。
吃午饭的时候,Yuki问沈良:“小L,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这两天公司上下全都在讨论这个事呢。”
Alex在旁边煽风点火地说:“现在市面上流传的有好多版本,小L,快把内幕交代出来!”
沈良喝了一口汤说:“哪有什么内幕?我只知道恺姐跟家里出柜,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Karen姐太强了,女中豪杰啊。”Yuki按耐不住赞叹道。
“就因为这个辞职?跟Mary姐私奔了?”Alex最好的诠释了什么叫一鸣惊人。
沈良想幸好最后一口汤也喝完了,不然准得喷一桌子,“通俗点是可以那么说,反正潘钧现在是找不着人。”
Yuki透过现象看到本质地睨视沈良,“小L,其实你很开心吧?潘总不用结婚了。”
“哪……哪有……”沈良没有底气地回道。
对于这次的突发事件,沈良扪心自问,确实喜大于悲,以前一直以为结婚只是一个形式,可以不必在乎那么多,真正轮到自己时,沈良才发现,自己的心胸并没有那么宽广,即使是假的,即使是逢场作戏,也会吃味,一年两年可以忍受,那十年二十年呢?还会有那个心为了爱而卸下责任去和他在一起吗?虽然现在想这些还有点远,但沈良并没有把握一人分饰好两角,为了所谓的道德世俗,背负谎言过一辈子。
每天都有新鲜事,信息的更新换代速度尤快,不到一个礼拜,又有更加辛辣的桃色/□□代替了潘钧的花边新闻,不了了之,谁也没有真当真,谁也没有不当真。
许恺回来了,她和Mary在那个狂风暴雨的夜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去了某个风景如画的城市,刚出火车站钱包就被洗劫一空,两个人用口袋里仅剩的几百块钱在小旅馆里呆了一个星期。
Mary开导许恺,逃避是懦弱的表现,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最后两人在连返程的火车票也买不起的情况下给潘钧打了个电话,发出求救信,潘钧当即订了飞机票把两个落败不堪的人接回家。
儿女都是父母的心头肉,看到黑瘦的女儿,许爸爸和许妈妈终是妥协了,虽然离真心接受可能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许恺说她不后悔,以前虽然人前风光,可惜真的不快乐,在未经考量的情况下选择带有胁迫性的方式出柜的确是她脑抽了,被老爸赶出家门,得不到家人的理解更让她心灰意冷……庆幸,在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身边还有恋人和朋友,挺过来再回头看,似乎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许恺拍着潘钧的肩膀说:“挺对不起你的,把你拖下水,我自己却上岸了。”
潘钧笑道:“我倒是要谢谢你,反正我早晚会出柜的,以后有什么打算?”
许恺说:“找工作咯,没有男人,就只能靠自己了。”
“嗯,不过别太拼了。”潘钧对许恺的工作能力一向持肯定态度,职业女强人是也。
“看在朋友的面子上,求你一件事。”许恺正色道。
潘钧早有准备地应承下来:“Mary可以继续回来上班,不过这个月的工资要扣半,年终奖金也会缩水。”
Mary重新回归岗位上班了,按照潘钧的官方说法,公司把Mary派去密训了两个星期。沈良觉得潘钧有一个优点,说谎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
事情就此告一段落,也算皆大欢喜,潘钧把重心又放回到工作和压榨沈良上,工作是不得不做,之前积压下的文件有山高了吧?但累了一天回到家的潘钧居然还有闲情和沈良在床上一腻就是几个小时……沈良说:“你不是说困吗?困就睡觉,今晚别做了啊。”
潘钧趴在沈良身上说:“半个月没碰你了,你一定很想要吧?我累点苦点算什么,只要你有需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沈良又捕捉到潘钧的一个优点,歪曲事实的功夫傲视群雄,估计自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后遗症不是没有,自从潘钧家里知道潘钧和许恺分了手,每天对潘钧电话轰炸,变着法的催潘钧去相亲,潘钧不好说自己有朋友了。这才分手几天就有了新朋友,被亲戚好事者知道了免不了口耳相传,就光光许恺为什么和潘钧分手,潘钧本来说的是性格不合,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许恺经常和一个女人举止亲昵的消息还是传到了潘钧父母的耳中,潘妈妈气得对潘钧一顿数落,说潘钧没眼光,不会看女人,连人家喜欢男人女人都搞不清,还跟人家谈了一年多的恋爱。
潘锐坐在沙发一旁透过金丝边眼镜目露嘲讽的冷笑,那笑让潘钧回想到大学的某个假期,和男同学在床上搞得正欢,被潘锐开门撞个正着。后来潘锐和潘钧谈话,潘锐就是这种笑法。
潘锐比潘钧大两岁,和潘钧长的很像,从小就互相看不对眼,什么都要比,比成绩,比身高,比体育,比喜欢的女孩多少,比谁能考上重点……潘钧在普通人中算是佼佼者,回家和潘锐一比总差那么一点点,吵架打架是家常便饭,在学校各成一帮派,跟潘钧混的潘锐不收,是潘锐旗下的潘钧见着总要瞪两眼。后来潘钧潘锐分别上了中国南北两所名校,长大了不像小时候那么稚气,可改成暗地里较劲,被潘锐撞见和男人做/爱,让潘钧又得意又泄气,得意的是终于有一样是潘锐做不到而自己能做到的了,泄气的是这略胜一筹的砝码似乎只能助长潘锐的气焰而更加瞧不起自己。
潘钧套条牛仔裤光着上身去找潘锐,潘锐在书房看书,见到潘钧推了推眼镜,冷冷一笑说:“我会当做什么也没看见。”
那笑让潘钧火冒三丈,刺得眼睛发疼,从那之后,潘钧和潘锐的关系更加僵持不下。潘钧放弃了和潘锐攀比,反正距离已经拉大了,只是同性恋这一条就可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被潘锐踩在脚底永无翻身之日,还有什么资格竞争?
潘钧没有停止和男人游戏花丛,他混得如鱼得水,与此同时,潘锐带了漂亮的英国洋妞女友回家,在潘钧看来就是故意炫耀。好在有个契机,潘钧出了国,潘锐的婚礼潘钧没有参加,回国后潘锐已经有了小孩,一个蓝眼睛黑头发的混血儿,潘钧喜欢小孩,对这个小侄子关怀备至,宠爱有加。
领着许恺回家那天,潘锐刚巧也在,可能有惊于潘钧的改邪归正,或是因为和许恺也算旧识,潘锐那天并没有表现得气势凛然,反而态度温和友善,这让潘钧觉得这次的赌注没下错,临了潘锐却对他说:“你也快30了,还想玩到什么时候?早点收手吧。”
潘钧当时盛气凌人地反击:“谁玩了?我会和Karen结婚。”
最终绕一圈,又回到了起点,瞪视着潘锐的阴笑,怎能不让潘钧颜面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