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内阁,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并未有什么区别,在下值以后,严世蕃则乘轿赶往了贡院。
北京贡院,最早建于明永乐十三年,是在元代礼部衙门的旧址上修建而成的,整个贡院由龙门、明远楼、致公堂、内龙门、会经堂等多处建筑组成。
由于当初修建贡院时,朝廷的财力物力捉襟见肘,因此,贡院的那些建筑十分简陋,用来搭建考棚的材料,多为木板,以及苇席。
而由于考生一般使用烛火照明,因此,极易引发火灾,其中最为严重的火灾还得数天顺七年,那一年的科举考试第一天晚上,就活活烧死了九十余名考生!
后来,在张居正的建议下,朝廷改建了贡院,以砖瓦等材料,代替那些老旧的考棚,进而使得发生火灾的概率,减少了许多。
由于贡院只在举行乡试、会试的时候才会开放,平日里,都是被贴上封条,并由士卒牢牢看守,任何人不得靠近!
倘若不是马上将要举行针对于宗室、勋贵们的考试,贡院的开放,得等到下一次的乡试、以及会试了。
此刻,只见严世蕃下了轿子,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贡院,不由得地打了一个寒噤。
“眼下已经到了六月中旬了,这里怎么会这么冷?”
严世蕃看着眼前黑漆漆一片,且无比阴森的贡院,如此说道。
就在这时,负责管理贡院的官员见严世蕃到来,连忙迎了上来,脸上满是谄媚之色。
“下官见过小阁老!”
严世蕃闻言,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将目光从那名官员的身上收回,如此说道。
“嗯,本官今天过来,只是顺带看看贡院内的情况!”
“明白,小阁老,请随下官过来!”
在这之后,只见那名官员转过身来,看向身旁那几名提着灯笼的侍卫,如此吩咐道。
“你们几个,在前面带路!”
“是,大人!”
随后,严世蕃以及那名官员,便跟随着那几名提着灯笼的侍卫,进入了贡院。
进入贡院以后,便是一股莫名的寒意袭来,严世蕃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那名官员见此情形,在沉吟片刻后,旋即向严世蕃解释道。
“小阁老,您有所不知,这贡院的天气,跟外面的天气有着很大的区别,纵使外面烈日炎炎,骄阳似火,这贡院内,仍旧是冰冷如冬!”
“据说,贡院的天气之所以如此反常,则是因为横死在这里的考生实在是太多了,冤魂久久不肯离去的缘故。”
那名官员在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满是愁苦之色,又紧跟着继续道。
“后来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咱们也想过许多办法,无论是请和尚来念经,还是让道士来作法,都没有什么效果,到最后,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严世蕃在听完那名官员煞有其事的介绍后,搓了搓手,旋即给出了回应。
“嗯,这贡院内的天气的确古怪,本官上次担任主考官的时候,便深有感触!”
严世蕃在说到这里的时候,话锋一转,又紧跟着吩咐道。
“对了,到时候一切照旧,还是按照科举考试的流程来办,听明白了吗?”
“遵命,小阁老!”
严世蕃的话音刚落,那名官员,便不假思索地应声道。
旋即,严世蕃以及那名官员,在那几名提着灯笼的侍卫的陪同之下,将整个贡院,大大小小的地方,都逛了一遍。
待确定其中无异常情况后,严世蕃以及那名负责管理贡院的官员,便离开了贡院。
在离开贡院以后,那股阴冷的感觉,也逐渐消失。
旋即,只见严世蕃转过身来,看了一眼不远处阴恻恻的贡院,暗自道。
“看来到时候得让礼部那边,多准备一些祭祀用的三牲六畜了,毕竟这可是专门针对于宗室、勋贵们的考试,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可就不好了!”
在这之后,只见严世蕃将内心纷乱的思绪压下,乘上轿子,向着严府所在的方向行进。
“小阁老慢走!”
在严世蕃离开后,从背后传来,早先那位负责管理那名贡院的官员的声音。
……
严世蕃在乘坐轿子,返回严府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了严府书房。
此刻,书房内,严嵩正颇为悠闲地品着茶,在他的面前,摆放着一本刚打开不久的《西游释厄传》。
“嗯,这本书,果然有意思!”
严嵩如此说着,顺势端起一旁的茶杯,轻啜一口。
事情的缘由很简单,在下值以后,严嵩偶然间遇到了行色匆忙,略显慌张且手持包裹的赵贞吉。
在寒暄几句后,赵贞吉便准备离去,谁知没注意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而与此同时,赵贞吉手中的包袱也不小心掉落在地,包裹里的书籍,也散落了出来。
严嵩定睛一看,发现其中的绝大部分都是闲书,甚至其中还有《西游释厄传》这种被朝廷禁止的书籍。
后来,还没等赵贞吉出言求情,严嵩便主动请求赵贞吉,让他把《西游释厄传》借给自己看看。
对于严嵩的这个要求,赵贞吉自然是自无不可,随后,严嵩便带着那本《西游释厄传》回到了严府。
正当严嵩,沉浸于书中那些光怪陆离的情节时,从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严嵩见此情形,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只得将目光从书上移开,转而出言吩咐道。
“进来!”
待严嵩的话音落下,只听‘吱呀’一声,书房的门被推开,严世蕃迈步走了进来,恭敬行礼道。
“父亲!”
“嗯。”
严嵩见来人是严世蕃,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在沉吟片刻后,出言询问道。
“贡院那边的情况如何,没出什么问题吧?”
“回父亲的话,贡院那边一切正常!”
严世蕃闻言,当即俯下身体,沉声应道。
“嗯,没出什么问题就好!”
严嵩在听完严世蕃的禀报后,整个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正当严嵩打算随便找个理由,打发严世蕃离开时,偶然间瞥到了严世蕃脸上,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严嵩见此情形,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旋即询问道。“说吧,出什么事了?”
严世蕃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兴奋之色,在小心翼翼地斟酌完语言后,出言询问道。
“父亲,孩儿有个问题想要请教您,贡院那边的天气,一直都是那么反常吗?”
严嵩在听完严世蕃所提出的问题后,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抹惊讶,旋即便陷入了回忆之中。
许久,只见严嵩回过神来,将目光转向严世蕃,点了点头,缓缓道。
“嗯,没错,贡院那边的天气一直都是那么反常!”
“贡院的晚上尤其难熬,就算是有炭火取暖也无济于事,当初你爹我在参加完会试以后,从贡院出来便大病了一场!”
严世蕃在听完严嵩的这番话后,脸上满是感激之色,旋即低下头,恭敬应声道。
“多谢父亲为孩儿解惑,孩儿知道了!”
“对了,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此刻,严嵩的好奇心也被严世蕃勾了起来,只见其将目光转向严世蕃,出言追问道。
面对严嵩的问询,严世蕃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旋即将一切都尽皆说出。
“父亲,再过不久,朝廷将在贡院举行针对于宗室、勋贵们的考试,陛下不久前说过,一切按照科举考试的流程来。”
“也就是说,那些考生,至少得在贡院内待上两天两夜的时间,孩儿担心那些宗室、勋贵子弟们的身体吃不消啊,万一到时候惹出什么麻烦,那孩儿可就……”
严嵩在耐心听完严世蕃的担忧后,也是深以为然,点了点头,紧跟着开口道。
“嗯,这样的担忧不无道理,这样,到时候伱去找一些道士去贡院开坛作法,寻个安慰吧!”
严世蕃听闻严嵩此话,在思衬片刻后,旋即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父亲,需不需要另找一些高僧过来,孩儿担心……”
严世蕃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严嵩冷冷打断了:“不必了,你只需要照我说的去办就行!”
严世蕃见严嵩的态度如此坚决,只得点头称是。
“是,父亲!”
在吩咐完这些后,只见严嵩颇为随意地摆了摆手,下了逐客令。
“接下来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离开了!”
严嵩说完,便回到书案旁,重新坐下,开始专心致志地看着面前的那本《西游度厄传》。
“是父亲,孩儿这就告退!”
严世蕃闻言,当即向严嵩躬身行礼,旋即转身离开了严府书房。
另外,在离开时,严世蕃还顺带着将书房的门给一并带上了。
书房内,橘黄色的烛火,映照出严嵩那副略显佝偻的身影,此刻的他,一动不动,俨然一尊雕塑。
……
与此同时,紫禁城,干清宫外。
天色已经逐渐黯淡下来,吕芳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干清宫,心中满是踌躇。
原因很简单,在下值以后,张居正以及高拱找到吕芳,希望他能够代替二人,亲自向陛下递呈一封奏疏。
吕芳在听完张居正以及高拱的请求后,心中的警惕性顿时拉到了最高。
毕竟,高拱和张居正都是内阁群辅,且位高权重,试问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两位内阁群辅一同联名上书的呢,而且还是通过如此见不得光的方式!
最终,在吕芳的再三追问下,终于从高拱和张居正的口中套出了些许的讯息:“这封奏疏与裕王有关!”
在这之后,吕芳便再也没有从高拱以及张居正的口中,探听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在思衬许久后,吕芳最终还是决定,帮高拱和张居正一个忙。
作为陪伴在嘉靖身边最久的人,吕芳心里十分清楚,嘉靖心里对于高拱和张居正,都是很看重的,尤其是张居正!
吕芳觉得,张居正只需要再熬一熬资历,日后就算是继任内阁首辅,也是顺理成章的事,自己何不趁此机会,结个善缘呢?
“唉,不管了,先进去吧!”
随后,只见吕芳将脑海中纷乱的思绪尽皆压下,异常坚定地踏上了干清宫外的台阶。
干清宫内,此刻,嘉靖正盘坐于蒲团之上,眼睛似闭非闭。
此时的嘉靖,早已陷入了冥想当中,而吕芳在进入干清宫后,对于这一幕,早已是见怪不怪。
时间就这么缓缓流逝,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见嘉靖睁开眼睛,从蒲团之上缓缓起身,转而出言询问道。
“吕芳,你这个时候来找朕,是有什么事情要向朕禀报吗?”
吕芳听闻嘉靖此话,脸上的神色顿时变得异常恭敬,只见其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嘉靖身旁,俯下身体,出言回应道。
“启禀陛下,奴婢确实有事情要向您汇报!”
“说吧!”
嘉靖听闻吕芳此话,颇为淡然地瞥了吕芳一眼,旋即出言吩咐道。
“陛下,事情是这样的,下值以后,高拱和张居正私下里找到奴婢,希望奴婢把这封奏疏,亲自递呈到您的手中,这封奏疏的内容,奴婢并没有看过!”
吕芳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封奏疏从袖中取出,并毕恭毕敬地递交到嘉靖的面前。
“哦,高拱和张居正让你给朕送一封奏疏?”
嘉靖听闻吕芳此话,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些许疑惑之色,但尽管如此,他还是将吕芳手中的那封奏疏,给接了过去。
“是的,陛下!”
吕芳见嘉靖从自己的手中接过奏疏,整个人也变得忐忑不安起来。
在这之后,只见嘉靖带着那封奏疏,径直来到龙椅上坐下。
待嘉靖将手上的奏疏翻开,其中的内容却让嘉靖大吃一惊。
奏疏中的内容为,请求嘉靖让裕王就藩,不仅如此,在奏疏中,还详细罗列了相关的理由,以及所对应的证据。
待嘉靖将奏疏中的内容浏览完毕后,将其随意放至一旁,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而吕芳见此情形,整个人顿时慌了神,脸上满是惶恐不安的神色,旋即,只见其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向嘉靖询问道。
“陛……陛下,这……这封奏疏中,到底写了什么内容?”
嘉靖听闻吕芳此话,脸上神色未变,只是轻飘飘地回了一句:“嗯,吕芳,看来你没有骗朕,倘若你知道这封奏疏的内容的话,你是绝对不会将它递呈到朕的面前的!”
吕芳听闻嘉靖此话,心中暗道不妙,随后,只见其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伏于地,沉声道。
“陛下,奴婢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