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地方站了一个曾让他心心念念,容貌明艳的红衣女子。
岁禾从前,曾在无数个日日夜夜想念过和这个女人的相分,可再如何,也未曾料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她。
——这女人,竟然是岁禾几乎已经快要记不清模样的亲娘。
时隔多年,岁禾心绪万千,幼年的诸多想法虽然已经随风而逝,却也依旧不知如何是好。场面一时间有些静默,到底还是岁禾收敛了心思,率先开口:“你......还好么?”
“不好。”岁禾那“狠心”的亲娘却没有半丝要领岁禾情的意思,听到岁禾的话语,身体一震,微微勾唇,却是满眼讽刺,万分鄙夷:“若是好,今日怎么在此地见你这个小孽种?”
呵......孽种?
岁禾即便已经再不需要这女人对自己嘘寒问暖,再无稚儿依赖自己家母亲的心思,被自己家亲娘这样说,也不由得面色一白,心中泛苦。
不过所谓的没有期待就没有失望,岁禾虽然不是那种冷血的六亲不认的人,却也并不是那种真情泛滥的人,早在那红衣女子将他抛弃的时候,岁禾就已经对她断了八分母子亲情,此刻这苦意来的快,去的倒也快。
心中只想着:原本以为幼年不懂事,她那样抛弃我实在另有隐情,现在看来,倒是真的本就是嫌弃我这个人,我现在又不是没有人疼,她不喜欢我就算了,我有师尊大人就够,还不喜欢她呢。
因此,这样想着,岁禾口中苦味去了以后,倒是再不“自作多情”,一低头,就匆匆又往前面略几步,倒是生了赶紧加快速度,好去见自己家师尊大人的心思。
——在自己家亲娘这里受了委屈,岁禾急需自己家师尊大人“安慰”。
换句话说是想要赶紧回到自己家师尊大人任步倾那里装可怜了。
但是这边岁禾心中暗暗发誓不将他家亲娘放在心里面,那边的亲娘,却好似真的看岁禾特别不爽,看见岁禾要急急赶路,面容惊慌一下,赶紧晃着身子对自己家亲儿子就是一阵大骂:“看你这孽种就知道你定然是从魔界回来,你以为我们封魔大陆是什么藏污纳垢的地方,还不赶快滚回你的魔界!”
她这一段话说得又快又急,特别是后面几个字滚回魔界,声音骤然拔高,竟然显示出几分凄厉。
岁禾即便再安慰自己不要再在乎这红衣女子,可毕竟是亲娘,他又如何能没有一点不在乎,忍无可忍之下刚刚想要反唇相讥,最起码告诉那个声声叫她孽种的女人自己究竟是从谁身上掉下来的,却一下子发觉了不对劲。
——她那亲娘虽然穿着整齐,却双手后背,明显是受制于人。
受制于人?
此想法一出,岁禾眉眼一跳,心中若有所感,仔细朝着自己家亲娘看去,果然看见她虽然口中怒意翻滚,眸眼之中却是万分焦急之色。
还真是......挺让人舒心的。
咳。
对不起,某只心思本就有点蛇奇的徒弟大人自小没有受过什么父母疼爱,到底有点和“常人”想法不同。这种时候了,难道第一反应不应该是赶紧地听自己家亲娘的话,溜掉么?
不过都这种时候了,说什么也都晚了。岁禾看出了自己家亲娘的不对,本就已经准备多时的人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他岁禾的神色已然已经不对?
他又不是他家善于隐藏自己情绪的真面瘫脸的师尊大人。
就在岁禾面色微微变化的瞬间,就有人看出来了岁禾心思,慢慢的从那红衣女子的身后显出了身形。这人岁禾倒也熟悉,正是当初杀死霸王花的假郑桥。
郑桥出来以后,周围呼啦啦地出现了一大堆手持武器,目露凶光的修士,眨眼望去,竟然全部都是八级以上修为。再看那些人的服饰,又能够看出,那些人竟然全部都是封魔大陆三大宗门,乾坤宗,芙蓉门,万妖宗的子弟。
此刻,郑桥阴沉着一张脸,一手抓着岁禾他亲娘绑住双手的绳子,一手抓*住岁禾他亲娘的脖子,站在那一堆人面前,笑地那真是万分地得意猖狂:“岁禾道友,峡谷一别,别来无恙呀。”他说话间,面容之中黑气一闪而过。
却原来,这人当日惨败在任步倾手中,对任步倾和岁禾师徒那真是恨之入骨,此刻竟然不惜卖出破绽,也要岁禾明白到底是死在谁的手中。
岁禾果然看出了这皮囊之下的人是谁。
只是这种境况,即便是看出来,也没有什么用了,看那三大宗门的样子,就知道,这些人必然是在这里专门等着他呢。而这种能够将三大宗门全都囊括其中的罪名必然是相当严重的,此刻即便是他说得全是真话,怕也是没有一个人会相信他了。
想到这里,岁禾心中又是一阵苦笑。
——他敢以他家蠢爹发誓,对于封魔大陆,他真的是半分没有对不起。
可不管对得起对不起,只岁禾是现任魔帝亲儿子这个事情,就能够让岁禾万劫不复,一时半会在封魔大陆也如过街老鼠了。
不,还是那句话,岁禾此刻的处境,那必须还不如过街老鼠呢。
最起码没有人会拿着那过街老鼠的亲娘,让其坦然受死。
不过再坦然,也不能够死的不明不白,糊里糊涂,在真正束手就擒之前,岁禾微微站直身子和假郑桥有了这么一番对话:“在下想要知道,究竟是如何,落到这种田地的。”
如何落到?
假郑桥非常想说是因为任步倾和岁禾这对师徒太过猖狂一把火烧了他的活尸导致,但到底不想要自寻死路,倒是说了几分实话。
却原来当初岁禾和任步倾离开浴血城逃出生天以后,事情虽然表面伤再没有波及到他们师徒,但是因为大道功法而搅起的贪欲,以及某些人的恨意,却一时也没有停止。众人一时之间找不到岁禾和任步倾落脚之处,自然会从其他地方寻找。
找不到这两人将到何处去,难道还找不到这两人从何处来么?
三大宗门本就势力庞大,一联合起来,自然是手眼通天,任步倾的找不到不用说,却没几年就将岁禾的来处,以前做过什么都给翻了出来,甚至顺藤摸瓜地找到了岁禾的生*母,也就是那个红衣女子。
正巧这个时候,假郑桥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勾搭了找到了正确boss攻略的明乾,这一下,郎情妾意,咳,不是,是狼狈为奸的两只借助那些被好处蒙蔽了双眼的家伙们,在岁禾出了洗魔池时候就带人等在了这里,专门等着瓮中捉鳖什么的,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这些年智商增长的十分明显的明乾boss当初勾搭假郑桥,正是想留一手做备用的。
岁禾在水里洗澡洗了多少年,别人就惦记了他多少年,此刻“落到这种田地”其实也不算亏了。
半日以后,岁禾被人穿了琵琶骨,带着能够封锁灵力的铁链,和自己家亲娘面对面的被人扔到了一个暗的见不到一丝光亮的黑色水牢。这地牢的结构如同当年任步倾救援玉琴妹子他爹时候那个甚为相似,但是细节方面却更加高明许多。
“我儿,你现在......如何?”到了这种事时候,岁禾她家亲娘倒是收敛了前面对岁禾的嫌弃,再不左一句孽种,右一句孽种了。
岁禾如何,岁禾当然不如何,他此刻身如凡人,又受伤颇重再加上前面在魔界时候受的伤,再再加上本就空了一半的血槽,此刻还能够保持头脑清醒,没有一命呜呼,那都是命格够硬了。
不过即便是不如何,岁禾也没有让对面之人看出什么,听到自己家亲娘的话,不知道出个什么心态,声音倒是一如既往的邪魅狂狷吊炸天:“无碍。”生生两个字,倒叫他说出了一种:现在这模样,那必须是小意思,再来几下那必须还能够撑的住的感觉。
甚至不只如此,不知道是不是岁禾她亲娘的错觉,她甚至从自己家孽种儿子岁禾的语气里面听出了对乾坤宗手段的鄙夷之意。
一时间,心绪颇为复杂。
不过这种时候,无论心绪怎样复杂,亲娘也都只有庆幸此刻除了她自己,再没人能够听到自己家逆子的话了,不然难保岁禾不多被收拾那么几顿。
——她倒是一点也没有怀疑自己家儿子骗自己。
岁禾他亲娘和岁禾倒是不一样,虽然被关在了岁禾的对面,可除了暂时被压抑住了修为以外,倒是没有受什么苦楚。再加上在这种没有一丝光亮的地方,没有修为的亲娘即便是和岁禾只隔了数米远,也完全没有发觉自己家儿子身上的不对。
除了......血腥味浓重了点。
不过,血腥味什么的,拜岁禾前面那凄惨模样所致,她家亲娘倒是十分心宽地以为是岁禾的旧伤:“身上旧伤也......?”这心宽倒不是因为她蠢,而是因为原本也是有点地位的,知道那些人对岁禾身上有所求,所以此刻定然不会伤害岁禾性命。
旧伤也......“无碍。”
说这话的时候,某只一不小心扯动了下锁链,疼的浑身冒汗,好险平稳住了声音。
却见,那边的亲娘又开始不领自家孽种的体贴之情了:“既然无碍,当时为何不听为娘的话语,速速离去?”
这话说的,愤慨极了。
岁禾:“......”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要说自家蠢爹是个蠢爹,这个娘怎么貌似.....也并非多么正常?
幼时将他扔下,这会说其为娘这种话来,倒也是一点也不心虚,真是......让人心中还蛮高兴的,咳。
对不起,徒弟大人他因为太久没见自己家饲主,蛇精病又犯了。
不过蛇精病又犯了的岁禾倒是没有理解错误,他家亲娘虽然没有蠢爹“蠢”。也确实,并不是个什么正常的人物。
这点从这姑娘当初眼瞎砍伤魔帝大人就能够看出来了,不过当日种种岁禾自觉正常并不关心,此刻略过不提。这会看着自己家亲娘不太正常,他倒是好意思询问几件关于自己的事情了:“您当年,为何要抛弃我?”
——好吧,主要是这么不正常的娘*亲大人,怎么看,貌似都不是......会扔掉自己家儿子的,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