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阁是阮清在金陵开的最大的一家兵器铺子。里面除了从京中珍宝阁转运来的一些宝兵,后期也添了好些各地搜罗来的上好兵器。
西北虽然接临戎狄,但因条件贫瘠,锻造工业并不比中地发达,这样一家兵器店铺开起来,不过数月的时间就名声大噪。先前白将军送给苏辄的银月戟便是从这里买的。
阮清进门后并没有表明身份,只在苏辄的陪同下看了看铺子里的东西,打算挑几件顺眼的兵器回去给天四他们当礼物。她还记得前几日天七看到苏辄摆在书房里的那把银月戟的时候,垂涎的两眼放光。那银月戟既然是白将军送给苏辄的东西,自然不好再拿去送人,反正珍宝阁都是她的,再挑几件出来也不比银月戟差。
但逛了一圈之后,阮清发现并没有十分入眼的兵器,便让伙计寻了掌柜来问了一句:“我听说你们这里有不少宝兵,为何我看下来没见着有什么好的?”
那掌柜做了多年生意,颇有些识人的眼力,虽然面前这两位衣着不算华贵,女的年纪轻轻,穿了一身素淡的纱裙,男的也是一身简练普通的宽袖长袍,但容貌气质却十分出众不凡,指不定那简单的衣衫便没表面看起来那般普通。立马堆着笑脸道:“两位应是头一回来我们店吧?这倒也不外乎,我们这店一共分三层,这一楼摆放的都是些普通的兵器,越往上越精贵,三楼收藏的才是本店的镇店之宝。两位若是有兴趣,便让小的带两位上楼去看一看。”
阮清点了点头,“那就直接去三楼看看吧。”
苏辄挑了挑眉,听不出什么意味的道:“据说琳琅阁的宝兵每一件都不下千两,几件加起来总也要万两,你当真要买来送给天七他们几个把玩?”
阮清大眼一撩口气微酸的王爷,“是啊。在京中的时候就是七叔叔他们一直照顾我,送件礼物也是应该的。再说,这里的东西本就都是我的,花再多钱最后也还会回到我手里,有什么可心疼的。”
苏辄竟然无言以为。但想到阮清好不容易出来一回竟然只心心念念的给天七他们买礼物,全没有考虑过王爷备受冷落的感受,心内便是如同嚼蜡般,不是滋味。
上了三楼,果然如同掌柜所说,珍奇的宝兵都精心的摆放在那里。相比楼下的客人数量,三楼显得清净不少,只有三两个衣着华贵的人在细细的观赏挑选。
一旁还设有茶桌,被忽视的定王爷便是绷着脸自去桌旁坐了喝茶,看阮清在那边像模像样的挑选兵器。
阮清虽然不会功夫,但从小跟李恪一块长大,出入武馆也见识了不少兵器,对于兵器的好坏颇有些研究。不过粗粗一扫就锁定了几件式样精致轻盈的刀戟,还有几样便携的精巧暗器。
别看天机卫那些个汉子俱是些五大三粗的,但身手却个个以轻盈敏捷神出鬼没为上,兵器自然也不能选那些沉重的。相较的,这些短小的或可折叠的刀戟用起来更顺手。
最后,阮清的目光落在了摆放在屋子中央的一架小型□□上,只一眼阮清就看出这把弩是可拆卸折叠的,不过手掌大,拆装之后就是一块可以挂在腰间作装饰的木坠。材质选用的是深海乌木,坚硬不摧,因此机簧弹力也甚足,可百米贯穿石墙。且那深沉的黑色与某位阴险狡诈的王爷十分相配。
阮清抿唇看了旁边悠闲饮茶的身影一眼,上前将那把弩拿了起来。正要问询掌柜,突然一道清脆的嗓音从身后响了起来。
“这把弩倒是精巧极了,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威力,但拿在手里还算上的去台面,掌柜,这弩我要了。”
阮清回过头去,就见一位身穿草绿色锦裙,头戴牡丹金钗的年轻女子笑着走了过来。旁边跟着一个双髻小丫鬟,听到小姐的话之后,立马上来伸手就要从阮清手里将弩拿过去。
阮清偏身后撤一步。
那丫鬟夺了个空,噔时变了脸色,再看自家小姐的神情也不大好看,就朝掌柜怒声道:“掌柜的没听清楚吗,这□□我家小姐要了,赶紧给我们包起来!”
掌柜看看阮清,又看看那位绿衣女子,老脸一苦道:“这个……”
阮清不欲掌柜为难,打断了掌柜的话,看着那绿衣女子道:“不好意思,这弩我很喜欢,不知姑娘可否割爱将弩让与我?”
那绿衣女子还没开口,丫鬟就嚷了起来:“大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我们小姐抢!这弩分明是我家小姐先看上的,凭什么割爱给你!识相的赶紧将弩放下,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阮清真是很少碰到有敢当面跟她叫骂的,当下就沉下脸来。原本还想客客气气的跟人交涉,实在不行就把弩让出去,再重新选一件。可这丫鬟实在不知好歹,作为主子,那绿衣女子竟也对自家丫鬟出口不逊毫不动容,反而一脸挑衅鄙夷,更是令阮清无法容忍。
苏辄在一旁听到动静,几乎立刻抬起头来,眼光阴沉的看了过来。
那丫鬟毫无所觉,倒是绿衣女子敏锐的察觉到了那道目光,越过阮清看去,微微一震。
身为西北首府府尹的千金,杨婷萱什么样的男子没有见过,然而像眼前这位俊美脱俗气质如仙的男人她还是头一回看到。虽然男人的眼神有点可怕,但并不妨碍她内心的惊艳和欢喜之情。
其实先前男子上楼时她就留意到了,只是离得远,男子上来之后又一直半垂着头喝茶,看不大清楚,只知是和跟前这个年幼的小姑娘是一道的。此时再看跟前的小姑娘,才发现这小姑娘竟然也是美的惊人,明眸皓齿,肤如凝脂,一身普通的青色纱裙也穿出了金贵霓裳的缥缈仙卓。
她猜不出这两人是什么身份,城中官员子弟她大多认识,从未见过这两个人,且从着装上来看顶多也就是普通大户人家出来的。说不定只是外来路过的商户。
便是城中最体面的玉器富商在她爹面前都要点头哈腰极尽讨好,不过是两个普通的商户子弟,只要抬出她的身份,对方还不是要乖乖的低头?
这小姑娘长的比她美又如何,男人没一个不爱权势地位的,以往那些上门巴结的子弟不也都是冲她爹的权势去的吗,相信只要她稍稍示好,那俊美的男子就会立马拜倒在她的裙下。
想到这里,杨婷萱冲苏辄勾唇一笑。
阮清顿时有种搞不清状况的感觉,顺着杨婷萱的目光朝后方看去,确定杨婷萱是在冲王爷笑之后,不由的皱了皱眉。
不是要跟她抢弩吗?突然绕过她对王爷笑是几个意思?
苏辄原本想要起身上前,可看到阮清那一个回头之后,突然又坐了回去。
嗯,要想让这懵懂的小儿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首先就是让她吃醋。不得不说那个长个像黄瓜一样的女人笑的十分是时候。只是……敢对他心尖上的人无礼,便是找死!
杨婷萱莫名的打了个寒颤,但见苏辄并没有上来替阮清出头的意思,心中顿时得意了起来。碎步翩翩的上前一步,眼睛俯视着阮清,却对掌柜说道:“掌柜可是耳朵不好使?我丫鬟说的话你没听清楚吗?这弩我要了,去给我包起来。”
“等一下。”阮清对掌柜竖起手掌。按照实际年龄,十五岁的她其实并不算矮,也只比杨婷萱低一指而已,几乎可以忽略。但同样的身高,却这样被人用下巴俯视还真是新鲜的令她哭笑不得。
除去在苏辄面前乖顺听话之外,在其他人面前郡王从来就不知道“低姿态”三个字怎么写。太子她都敢指着鼻子骂,这脸比驴子还长的女人倒是长了个什么胆子敢这样看她?
“原本我是想跟姑娘好好商量,但看起来姑娘却是连待人最基本的礼仪都没有,我也就懒得再和你客套。”阮清声音平平的从容道:“首先,听姑娘的口气应该也是有些身份的,自家丫鬟出口粗鄙不堪,你不管教便罢,反而如此目中无人,强买强卖,可是连脸面都不要了?再者,你们口口声声说这弩是你们先看上的,说要就要,我就想问一句,你们主仆二人可是眼睛不好使?早不张嘴晚不张嘴,偏在我拿了弩之后再出声抢买,你们当这铺子是你们家开的不成?最后,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价高者得,你若是想要这弩只管拿出钱来,只要比我给的价高,我无话可说将弩拱手相让。你不掏钱,倒是一个劲冲我同伴笑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指着我同伴帮你付钱不成?”
王爷在一旁听乐了,摊手做叹息状:“你分明知道,我很穷。”
“噗!”也不知是谁没忍住笑了出来。
阮清转头看去。一个身穿大红色罗裙的少女正捂了嘴,摇着手中的一把宝剑,表情甚是怪异道:“没事,我只是不小心呛了一口,你们继续,继续……”
哎呀,可是还是好想笑怎么办?
红衣少女悄悄的瞥了一眼端坐一旁的某位王爷,强忍住微微抽搐的肚子,转过头去继续挑选兵器,但眼睛却一个劲儿的往阮清身上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