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被带到一处算不得多好的租房。地方很宽敞,但没有什么装修,里面搁置的也只有些必备生活用品。
有个黑头发的年轻姑娘冲我微笑,她是个很漂亮的女孩,看见她的第一眼,让我想到了董洁演《金粉世家》时的样子,小小的眼睛,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巴,就是脸盘子也是小小的,总之看上去别提有多舒服了。
她穿着一件浅蓝色的上衣,下面是一直拖到脚踝的百褶裙。又长又亮的头发柔顺地披在肩膀上。
她和我对视了两秒立刻就娇羞地瞥开眼神用英文对老头说:“刚刚他醒了。”
这不出口还好,一出口我便被悦耳似歌的声音给震到,我从来没听过有女孩子比这个姑娘说话还好听,声线浅浅的,细细的。
我从船长老头嘴里听到了她的名字。她叫米饭,一个俏皮平凡又显得特别实在的名字。
她是船长朋友的女儿,米饭的父亲就是船长之前向我们提过的那个专门帮人去到别的国家的那一位。可想而知那位渔民的下场并不好,由于反抗拒捕在海上被海警当场击毙。
米饭没有妈妈,她是一名弃婴,但她外柔内刚,是非常乐观的女孩。当然,这些都是后来老头告诉我们的。
“人呢?”流利标准的语言自然出于沈寰九的喉咙。
我扭头看他一眼,他的眉心鼓起一个小包,似乎有些焦躁。因为我们谁都不晓得有我照片的年轻男人会是谁。
老头带我们去了后院,推开嘎吱嘎吱作响的老沁门。
当那双眼睛与我碰撞时,我瞬间大惊:“你?”
陈浩东靠在床上,脸上还有多处擦伤和淤青,相信他身上也有不少,但被隐藏在衣服下而已。
陈浩东那么粗矿的一个人,见到我的第一反应竟然哭了出来。他拿着手背不停揉掉眼泪,嘴角也扁得厉害,喃喃自语着:“我他妈是不是做梦了?啊?”陈浩东抬起头,那双眼睛直勾勾盯了我好一会,语气特别不得了地问:“扶三岁,是你吗?告诉老子,是你吗?”
“是……我……”我略显木纳地掀开嘴皮子:“不是,你怎么来泰国了?”
陈浩东的腿伤了,他掀开被子还是下不来床,最后只能撂床上断断续续地说:“时赴那王八蛋,自己的谎没兜好,他妈真拉我下水。我的赌场被查封了,那天晚上就死了俩个,其中一个就是阿飞,他下个月就要结婚了。胖头说……泰国是男人的天堂,就把我送上船避一阵。没想到老子遇上海警,脑壳子没被打崩娘的算是命大!”
陈浩东的情绪很激动,他说完这番话眼神暗淡了下去:“胖头被打死了。被……打死了。”
十根有着细小伤痕的手指插进陈浩东的头发里,他狂躁地挠着头,肩膀仿佛无意识地抖动着。他是个重情义的人,虽然年少时吃过朋友的亏,但对自己身边的兄弟他好像永远没有吃一些钱长一智的技能。
不知为何,我脑中忽然闪过沈寰九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没人能混一辈子。
而突来的变故仿佛正验证着这句话。
阿飞,胖头,我都见过,没多久还活生生的人说没就没了,对于生命的惋惜自然是有,但我心中徘徊最多的其实是一句:有手有脚的大好青年为什么要混世,为什么不走好路,为什么明知一只脚踏进去就可能悲剧收场的他们还是要踏?
突然间我就想明白了,原因是为了自以为的生存和生活。我似乎也逃不过,我也一样是个推沈寰九下地狱的刽子手。我的一句要离开,一句为了孩子,同样潜移默化下把沈寰九推到今天的处境。
“扶三岁,你真聋了?老子和你说话呢?”陈浩东大概是见我呆着,不高兴地朝我吼起来。
沈寰九出口寡淡:“和只鹦鹉一样叽叽喳喳,折了你的腿倒不如折了你舌头。”
“沈寰九,你懂个屁啊,我兄弟死了,我兄弟死了你没听见吗?霍培一是和沈家结的仇结的怨,我就是那个挨着倒霉的,你还幸灾乐祸起来了。别忘了你自个儿这会也是个通缉犯!你他妈已经不是人人敬仰的大老板了。拽你吗比!”陈浩东的情绪是真的很激动,他两只眼珠子都像要瞪出来,右手的拳头用力在床上砸了好几下。
我想要是他的腿没伤,可能这会已经冲下床和沈寰九干起来了。
沈寰九像是一座深稳不惊的大山一样站在我身侧,没有说话。
“陈浩东,这也一样不是你的地盘,情绪什么的能不能先收一收,你这么大喊大叫阿飞和胖头也回不来。”我说。
陈浩东清亮的眼睛瞧了我一眼,随后眼皮子耷拉下来,沉默了。
但他的呼吸仍旧很重,但凡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压抑得很辛苦。
站在一边闷声不坑了好久的米饭用她好听到极点的声音笑着说了句:“看来你们真是朋友,那就最好了,都是自己人,以后也有个照应。”
“放屁。”
“放屁。”
这回陈浩东和沈寰九出奇的默契,连语气,出口的时间都近乎一致。
又忽然沉默了,寂静到尴尬的地步。
“喂,那个谁,我腿儿还能好吗?刚给我敲腿擦跌打膏的人和你说的是什么?”后来是陈浩东打破了沉默。
米饭掩着嘴笑了出来,轻声细语地说:“我叫米饭。”
“我管你叫什么?问你话呢。”陈浩东对别的女孩子总是那副屌屌的样子。
“当地的医生说了,能好,没伤骨头,就是筋拉伤的很严重,你动一下就会疼的。哦,我前几年做过一个竹塌,一会我们把你抬上去,去你朋友那养比较好。”米饭有些不好意思的咬了下嘴唇:“你睡的是我的房间,这里合租了很多人。嗯,你昏睡这几天,我都在沙发上睡,很难受。”
陈浩东好像被说得不好意思了,耳根子都红了。
想想也是,一个小姑娘的床让了出来,他刚刚还对着人家大喊大叫一通,他自己可能也会觉得这做法有点王八蛋。
“姑娘,我们和他不熟,他的去留你可能要另想办法。”沈寰九冷不防甩出这么一句,声音里有难以打破的沉稳。
米饭巴巴地看着我,水汪汪的眼睛里头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只是她什么都没有说。
我盯着陈浩东,觉得他这会也挺衰的。可我不忍心让陈浩东看见沈寰九最无助不安的时候。
沈寰九牵住我的手,淡淡地说:“人看过了,我们走吧。”
我点头的那一瞬间,何止是无情,根本就是残忍。
我和沈寰九转身,蓦然听见身后有个暴躁的男声在吼:“扶三岁,你真要丢下老子?我这会兜里一分钱没有你就这么走?就是对待一条狗你也不会这样的。为什么?”
我浑身都是一僵,即便没有转身也能完全想象到陈浩东这会的表情。
一定咬牙切齿,一定双目猩红,一定……呼吸地很重很重。
一股莫名其妙而来的酸楚涌上我的鼻子,一直进去鼻腔很里面的地方。
我的脚步没有停下,一直走到很门口的位置,陈浩东置之死地而后生般大吼了一句:“你俩要是真他妈把我丢在这,我就想办法告诉国内的警方,你这个通缉犯藏泰国,你们别想过一天好日子,反正我这么活着也没指望了。靠啊!”
没等我反应过来,手上的那股力量就是一松,沈寰九猛得一个转身,怒指着陈浩东骂道:“你小子怎么敢说出这种话来。我就是有大海一样的度量也容忍不了一个和我老婆在一起过的男人生活在一起!请问,今天如果是你,也有这种变态的度量吗?妈的!”
我跟着转身,画面和我想象中的大致相同。陈浩东的确就和一只狮子似的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但沈寰九这番话一出,陈浩东不说话了,一眼剜向我字字诛心道:“行,行行!这世界上他妈有一种男人被称为备胎,被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需要了就拿来用一用,不需要就他妈一脚踢开。扶三岁,你他妈今天给我说说看,就凭着这么几年老子当你备胎的情分,你今天是不是也该带我离开这个鸟地方。”陈浩东的手指用力的来回指,他的喘息越来越重,可没多久他语气就软了下来,扁扁嘴说:“算了,给老子滚!”
我垂在两侧的手用力掐着自己的手指,有一种无力叫你做是错,不做是错,说是错,不说也是错。那么,可能从有生命那天开始就已经是个错误。
就譬如现在的我,带走陈浩东,会伤了为我放弃一切的沈寰九的心,不带走陈浩东,我依然是别人眼中无情自私的坏女人。我杵在原地,渐渐开始连呼吸都变成一种错,每安静一秒钟就有一把锋利的刀割掉我心上一小块肉。
“再见。”沈寰九漠然回应,很快又补了句:“不对,是再也不见。”
再度走到门口的时候,陈浩东又在我们身后喊:“他妈同归于尽吧。等着!”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陈浩东这句话只是气话,只是想让自己在这场最终都没有被挽留的难堪里拉回自己一点点脸面。
可惜的是,沈寰九却听了进去。
他冷笑着说:“你以为现在和个残废样,我就不敢打你?”
陈浩东把脑袋一偏,嘴巴里悠闲得吹起了口哨,但再怎么伪装潇洒也隐藏不了他内心的害怕。
我发现陈浩东其实变聪明了,他好像是在利用沈寰九对我的爱抓着重点。
我知道陈浩东会赢。
因为沈寰九在意我,还在意着我肚子里来之不易的孩子。
我亲眼看见沈寰九的脸部肌肉在颤动,颤动了好一会他一眼看向米粒:“竹塌呢?找几个人把这个废物给我抬上去!这个人的脸皮已经和城墙那么厚,子弹可能都打不穿。”
陈浩东终于达到了目的,他一下就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好像完全忘记了刚刚的不愉快,脸上那副表情看着特招人打。
但我心里却落下块石头似的。
没人知道,我没那么忍心真把陈浩东丢这儿,撇开那些要命的记忆,他帮过我很多次,多到……我数也数不清。
这回沈寰九亲自开的口,总好过我的一句求情。而且陈浩东是真的放弃我了,沈寰九那么聪明,说不定相处过程中两个人真的可以冰释前嫌,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我担心的好像也一样不可避免。
现在沈寰九没了从前的光芒,我真有点担心陈浩东这说话不经过大脑的人会伤及他的自尊。
默默叹出口气,我摸上了自己的肚子,希望宝宝能给我们力量,让我们熬过这段艰难又飘忽的岁月。
米饭也帮忙把陈浩东弄到我们住的便宜旅馆。还没进门陈浩东就愣了:“他妈是不是走错地儿了?这破地方也能住人,狗都不住吧。”
我心里当时就是一沉。
果然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沈寰九身躯高大,可他这会的心脏里头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住着个巨人呢?
我一瞬不瞬盯着沉默而安然的沈寰九,他的睫毛好几次轻颤,喉结也缓慢艰难地滚动了好几次,我以为他会金刚怒目的,但当他扭头看向我时我竟然发觉那双黯淡的眼睛里没有一点光彩,他的眼神充满了疼惜,而这份疼惜恰好是给予我的。
短暂的眼神交汇后,沈寰九斜睨陈浩东一眼,嗓音沙哑地说:“小子,现在我只住得起这地方,爱住不住。”
陈浩东先是一愣,然后指着我朝他吼:“沈寰九你是脑子有病是不是,她是孕妇,你让她住这种地方?你还活着干什么?”
我知道陈浩东的出发点是为了我着想,只是这句话实在是太刺耳了点,我内心一瞬间就腾起一股子火焰:“陈浩东你能少说两句吗?你再这样,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我是真的怒了,鼻孔一张一缩,激动地不得了。因为心疼沈寰九被这么说,眼泪差点就滚出来,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鄙视啊。
“好了好了,不说就是了。”陈浩东咬了下牙齿。
米饭挽住陈浩东的手臂,眉毛弯弯,用她极度悦耳的声音说:“我扶你吧。这儿,看上去也挺不错的啊。嗯……睡觉只需要一张床就行了,睡哪都一样。朋友们在一起,不要计较那么多了。在泰国这几年,我很少交到朋友,本地人有很多都看不起我们华人,觉得我是个异族,现在能看见这么多华人,我很高兴呢。”
米饭真的是个很爱笑的女生,而且她笑起来让人感觉好温暖。
“那进去吧。姑娘,谢谢你啊。”陈浩东难得好气地对她说了句。
路过吧台的时候,叼烟的老板娘用一种很鄙视的眼神看着我们,嘴里还说着一连串我听不懂的泰语,我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话,大概是在嫌弃我们一间屋住的人太多。
走上二楼时,我的心咚咚直跳,我生怕陈浩东看见一间房里放着两张床会把沈寰九喷得一文不值,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果然,陈浩东在房间里看见姚叔时,俩眼珠子都提了起来:“这老头和你们一间房?你们他妈的到底是……”
陈浩东瞪着他的眼睛,话还没说完就被米饭一把捂住了嘴巴。
米饭冲我笑笑:“我有钱。”
她立刻都兜里掏出一叠揉皱的泰铢,各种面值的都有:“我的钱都给你们,我知道哪里有能上工的地方,明天我带你老公去吧。”
我喉咙一下就干涸的难受。
沈寰九的人生轨迹好像真的改变了。
姚叔说的很对,到了这里,他沈寰九就不是神,他只是一个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男人。
他红了眼圈子,艰难地看着我扯出俩字:“三岁,大叔没用,让你吃苦了。”
姚叔到底是吃过不少盐的男人,这种时候是他挽回了儿子的尊严:“姑娘,你把钱收起来,在别地方我不敢说,在泰国我还是有几个朋友的。明天一早就会有人来接我们去别的地方。我的儿子,不会是没用的人。”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姚叔摸了把自己的络腮胡看向陈浩东:“倒是你小子,怎么就和个跟屁虫一样甩不掉,瘸着腿过来是要寄人篱下吗?”
陈浩东顿时没了声响,只顾着咬着自己的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米饭迟迟不肯走,我上厕所的时候她把我拉到一边说:“能不能让我们和你一起?”
我忽然有点懵。
米饭笑起来,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她说:“我在泰国没什么家人,也没朋友,好不容易看见华人,我想和你们在一起。哦,你放心,我的意思不是要赖着你们,我只是想和你们交个朋友,我会手工编织,我还会做蛋糕,这几年都是我养活自己。”
我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到同性之间的温暖了,也不知道怎么的,我看见米饭的第一眼就特别喜欢,那时候我就在想,她以后会不会和我变成朋友。
没想到这个提议是她开了口,不得不说在朋友这方面历来寂寞的我有点小激动。
我笑着说:“行,我在泰国也没有朋友。”
米饭拉住我的手,像个小女孩一样天真的晃动起来。我的笑容没有持续多久变已落下,被包裹的手也悄悄抽了出去,我忽然说:“不行。”
米饭睁着水汪汪的眼睛问:“为,为什么?”
我皱着眉头不好意思地说:“刚刚你也应该听着了,我老公是通缉犯,陈浩东应该也够呛。你和我们在一起,保不准会拖累你们。”
听见我这句话,米饭掩着嘴笑了:“我还以为是什么呢?我觉得你们的事里头铁定有误会,我相信你们都是好人。再说到了这里,就是重新开始,没什么的。”
一句毫无缘由的相信真的触动了我。
米饭都这么说了,我肯定不好意思再拒接这个善良的姑娘。我咯咯咯的笑起来,明明今天才见面,却突然像是和她认识了几个世纪那么久。
从旅馆公用厕所回房间的路上,米饭给我说了一些泰国的事,她的话茬子一打开就收不住,最后的最后,她问我陈浩东是我的谁。
我尴尬地说:“是我前夫。”
她愣住,整张脸都红了。
我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试探地问道:“米饭,你是不是喜欢他?”
我以为她是个和她外面一样柔弱的姑娘,可没想到她承认的特别快,也很勇敢地说:“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男人,特别是发起脾气来的时候很男人,不过有时候又很幼稚,跟个孩子似的。我好像喜欢他。”
我点头。
这时候沈寰九从房间里拿着脸盆出来,他的情绪特别不好,更准确来说看上去还有点可怜。
我上前了两步问他:“你拿脸盆做什么?”
沈寰九的长睫颤了两下,沙哑地说:“我去要点热水,你今天走了不少路,我想给你洗脚,一会泡泡它,免得晚上肿胀。”
他说完就和我擦身而过,我回头,惊觉他的背影实在是太落寞了。
当天,米饭闷声不响地给我们掏钱又要了两间房,一间给姚叔和陈浩东住,另一间她自己住。
三间房是紧紧连在一起的,我不知道另外两间房里是什么画面,我只知道我和沈寰九住的这间,流转着被生活碾压的痕迹。
不大的床上,沈寰九蜷缩着身子抱住我,压抑了一整天的情绪轰然崩塌:“早知道会有今天,我就不该让你嫁给我这个穷鬼。不过你放心,我是你和孩子的大树,我不会倒,也不能倒。”
他的呼吸起伏很大,每一次落在我后背的气流几乎要把我击碎!
砰砰砰的敲门声打破了我们的相拥。
沈寰九坐起身来:“谁?”
“是老子。”
隔着门我还是能够听出陈浩东的声音。
“我们睡了。”沈寰九暴躁地回着。
陈浩东还是不依不饶地敲门:“快点开。”
沈寰九烦躁地唰一下掀开被子下床把门打开,我很快看着拄着根烂木头的陈浩东。他阴着脸说:“我房间他妈顶上漏水,一滴滴都落老子头上,我上去一看才晓得三楼对着老子床的地方是他妈厕所。我的房间还那么小,这是虐待病人,不行,我今天跟你们睡一屋,反正还有张床不是?”
“你小子在放什么屁?”沈寰九抬手指着他的鼻子。
陈浩东一副摇头晃脑的样子:“老子不管,你不让我睡你屋里,我就待门口不走了,敲门敲到天亮为止!”
有的人吧,你和他讲道理,他和你耍流氓。
这种行为分明就很找打,再说沈寰九这几天的情绪本身就糟糕透顶。
陈浩东说完话的下一秒,沈寰九一拳头就砸了过去,陈浩东咚一下摔在地上,我下床快步走过去,立刻就看见俩鼻孔都在冒血的陈浩东。
他拿手背一遍一遍擦拭着奔涌而出的鼻血,望着我。
沈寰九一脚踩在了陈浩东脸上,慢慢碾压着说:“我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栽了,但就算我低到尘埃里,骨头还是硬的。”他俯下身,一把揪住陈浩东的头发往地板上撞击了一下,补充道:“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都不服我,行,现在我们的起跑线是一样的,倒不如看看一样的时间谁会先翻身,妈的!”
陈浩东鼻血直冒,脸上还是那副打不死的样子,他嘴角一挑说:“来啊!以为老子怕你吗?呵呵沈寰九,现实会告诉你,你他妈到底算什么东西!要是养不活老婆孩子,以后她娘俩就归我管!你老实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