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预感总是很准,又或者说命运给我的提示和线索太过显而易见,我唯独没有发现一点点端倪的大概只有江琛被警察逮捕这件事。
一路上我都处在震惊的状态,警车呼啸而过,街上的人会向车窗里看,然后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是我第二次来到警察署,上次来的时候那个警察帮我找回了我丢失的证件和银行卡,而这次我被带到了一间狭小的审讯室。
墙壁似乎是某种玻璃做的,像是电影里演的一样,有其他人在居高临下看着我,但我看不到他们。似乎照顾我孕妇的身份,审讯我的人是一个女警察,她穿着职业装,手臂上的肌肉纹理清晰,面容虽然普通,却是气势逼人。
“许蓓蓓小姐,中国籍公民,泰语名字tarat……”她的口吻官方,将我的全部资料都说的清清楚楚,可惜唯一遗憾的是,他们也没调查出我的亲生父母来,总算让我觉得在严肃的氛围里,唯一的一点好笑之处。
“请您严肃一点。”女警官似乎有些生气,我摸了摸嘴角才发现自己在笑,但她没有分得清楚,苦笑和笑的区别。
“以上是您的信息确认无误?”
“确认。”我点了点头,然后抬手拿起面前的一次性纸杯喝水,不烫正好的温度。
“那好,我们下一个话题。”她抬手翻开下一页目录,然后脸色变得讥笑而讽刺“你在中国的时候,作为柯恩国际医院院长廖长安的地下情人,长达三年,这期间尽管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你也没离开他,甚至有传言,你为他堕胎两次……”
她看了看我的肚子“那这个孩子是……?”
我将水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有一些水溅到了手背,有点烫,又或者是我的手太冷了。
“警察也这么喜欢八卦?还跨国去八卦?”
她似乎吓了一跳,慌忙解释道“这,这也与案件有关,我才问的。”
我不知道江琛到底做了什么,但怎么也扯不到廖长安的身上,就算是我和江琛偷渡的事情被发现了,也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拿点钱就能搪塞过去,毕竟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在我几乎要对面前这个年纪有些轻的警察失去耐心的时候,她幽幽的声音穿透了我的耳膜,在脑海里回荡,甚至一度,我以为她在开玩笑。
“我们收到中国警方的指控,江琛系在逃嫌疑人,他在中国涉嫌故意杀人被通缉,逃往我国。”女警察看了看我的资料,忽的笑了“看来事情不一定那么简单,因为他杀的人是你的情人,廖长安。”
他杀了廖长安?
江琛,杀了廖长安?
他和我一起偷渡到清迈,那个时间也是我离开廖长安的时间。
他醉酒之后说他杀了人,而我当他在和我吹牛。
他夜不能寐,总是做噩梦。
他照顾我和宝宝都格外体贴。
因为他杀了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我似乎忘了呼吸,眼前一片一片炙热的光芒,割裂着狭小的审讯室,我一挥手打翻了面前的水杯“这不可能,江琛怎么会杀了他呢?”
明明,如果有人亲手杀了他,那也应该是我才对。
打掉第二个孩子的时候,他的事业不仅没因为关于我的八卦而受到影响,反倒因为和吴美莱的恩爱形象在国际上根深蒂固而大受好评。
院长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她简洁的说明了按月都会收到一笔捐款,落款是l,我点了点头“你看了报纸么?”
电话那端沉默了,然后是院长坚定的声音,她一向是有着自己主见的强大的女人,她说“小七,我不信,你不是那种人。”
“那笔钱是廖长安打的,他知道我在孤儿院长大,也知道我将自己的工资返还的事……现在我没有工作了,所以他替我打给你们的。”
我当时正坐在阳台上,十四楼高,我将双脚放在外面晃啊晃,手里的烟有些呛,我咳嗽一下,嗓音干涩沉闷“院长,我不是那种人,可我真的变成了那种人。”
不知怎么,我似乎感觉院长哭了,细微的抽噎的声音在她紧紧捂着的唇角旁露出来,传进听筒里。
“小七,如果累的话就回来吧,孩子们都喜欢你做的饭菜。”
我笑了笑,低头的时候看见一颗眼泪从二百米的高空落下去,我确实累了,但我不能回去。即便是爬在荆棘路上,摔破膝盖,我也要走完我自己选的路。
我曾经不止一次在廖长安睡在我身边的时候,想将他杀死在枕边,枕头,剪刀,毒酒,过量的药……我一边亲吻着他一边想着怎么让他死在,刚好最爱我的那一刻。他很幸运,因为他从来没有爱我的时候,所以我以为他会活得好好的,即便我怀着他的孩子,踏上为了忘记他的旅程,他也应该长命百岁,长生不老才对!
门外冲进来几个人按住我的手臂,似乎以为我要暴力反抗之类的事,但我只是挣扎了一下,就低着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外套,江琛给我挑的外套。
女警察叹了口气“事情还有待调查,我只是说江琛杀了你的情人,而你恰好和他一起来了清迈,任谁想,都是第一直觉你和他勾结杀了廖长安。”
“你别再说了!”我慢慢抬起眼,语气镇静的连我自己都有些不相信,按住我胳膊的其中一个还是阿卜的好朋友,他很快松开了手,微微笑了笑“你不要怕,因为你现在怀孕,即便有事也不会有太大的关系。”
我知道,孕妇这个身份可以让我有更多的机会抗辩,而我原本就是什么都不知道,被蒙在鼓里的那个笨蛋!
他们见我心情平复了,于是再度关门退出,女警察也收敛许多,她的脸色因为我的闹腾和长辈的训斥有些不自然。
“请问你在八月六日这天是否给廖长安打过电话?”
我想了想,那是我准备第三次人流的那天,我倚在墙壁上给他打完电话之后就将手机丢进了垃圾桶里,我点了点头“是的。”
“请你把那天发生的事情复述一下。”
“早上十点我去了世纪港湾酒店,廖长安也在……下午两点我去了医院,检查怀孕了,我打电话是问廖长安要不要这个孩子……下午四点我回到公寓整理行李,一直到六点,然后我就出国到了清迈。”
那一天是我三年以来,记得最清晰的一天,是我所有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的终点。
“那江琛呢?他那个时候在做什么?你知道么?”女警察总算进入了状态,大概她在我的复述中已经明白这个孩子是廖长安的,所以她没了什么八卦的兴趣。
我轻轻呼一口气“我不知道江琛那个时候在哪,在做什么,我和他是在清迈认识的。”
女警察露出奇怪的眼神,大概已经觉得我在撒谎了“不可能,从你在清迈的行踪来看,你一到这里就和江琛一同在酒店,住了同一间套房,之后住别墅也是一起,虽然分开过一段时间,但最后又都住在古城的民居……”
我摇摇头“可我确实是在到了清迈才认识他的,当时我的钱包和银行卡全部被偷了,还是门外那位警官帮我找回来的,他不过是恰好帮助我度过一段时间而已。”
女警察仍然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我有些无奈,说实话,如果我是警察,我也不信。
审讯中断的时候,我知道他们在对口供,我和江琛的口供。
我不怕,却还是紧张的发抖,我不知道中国警察的指控是否是真实的,我希望他们是错的,迫切到我宁愿用掉一生的运气来赌这一件事。
女警察重新走进来的时候,给我重新递上一杯热水“我们简单地立案探讨之后,确认你和这起案件没有关联,接下来的事将要遣送你们回国,交给中国警方处理。”
我松了口气,却又瞬间继续提心吊胆“你的意思是,江琛仍然有嫌疑?”
女警察笑了笑,对着我摇了摇头,“很遗憾,他仍然是首要的嫌疑人,而你则是重要证人。”
审讯就这样结束,我像是被逼着把自己得伤痕露出来,然后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遍伤口的来历,博得他们的信任,但事实上,我不知道我究竟在做什么。
阿卜的好朋友警察送我出去,他小声的对我说“你不要怪阿卜,在我们接到中国警方的案件派送的时候,我注意到了你,告诉阿卜之后,他执意不让我们惊吓到你,而是亲自将你‘接’到这里来。”
“我不会怪他的。”我应着这句话,然后他露出欣慰的笑容,可惜他错了,从他以为我会怪阿卜的时候,就该知道,我一定会迁怒于他。
这是我改不掉的人性的弱点。
阿卜来接我的时候,很努力地对着我笑了笑,他的眼睛里仍然是那种温柔的光芒,可我却没办法再对他有半分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