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刚才的小小尴尬在周老头爽朗的笑声中,渐渐散去。

秋日正悬,四人,双马,城外醉波亭。

“怜梦姑娘……小兄弟,就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重聚?”

“公子……”衣怜梦唇唇相依,依中不舍。

明夜天从手腕捋下一只流光荧荧的玉镯,紧紧握住她腻滑玉藕柔荑,温柔得套了上去:“此镯曰“照月”,性命攸关时可救你一命。”两目凝望久久,别别分离。

突生异变。

孤风一把抓住明夜天的手腕,狠狠咬了下去,骑上马儿,扬缰奔跑。一滴清泪,随风尘而飘散相思国。

“水瑶妹妹,等等我!公子……保重……”几缕清丝,只能在梦中传来阵阵幽香。

“讨厌,只送给姐姐,我咬你,这是我送你的,呜呜……”两道靓丽背影,远远模糊,一黄一白,追逐着天际中鸿雁书写的无声离殇。

明夜天张大了嘴……对着她们用力地摇摆双手:“怜梦姑娘……水,水瑶妹妹!我等你们!你们一定要等我啊!一定!”

等待一年,是无眠。等待二年,是心焦。三年四年食无味。五六七年是思念。九年之后人憔悴。十年之期……是幸福还是陌路?

如果说,枫桥荡漾扁舟的汀绿,不是诗情,那么,谁会去采得星辰辉而去洒落月凌波?如果说,坠在物华尘事的三月桃花翩翩舞起眷侣梦,不是画意,那么,谁愿去轮回喝下忘记红尘百世回眸情缘的孟婆汤?有人说眼睛是欺骗外表所在的迷魂药,可谁会说吾是天地长存不灭的亘古泥?如果不知云多高,那么大路朝天随你闯,如果不涉幽山深,那么千江有水任你遨,如果舍弃了东西遥,那么纵横南北逍遥游,如果不想……追逐梦,那么你想浪迹天地何处中?

因为放不开笑容?没有太偏执青云?还是寄存在春风里的动心?有人说……如果没有如果之说,世界也不存在任何计较,那你是不是还会去想为什么还要敞开情怀去拥抱?因为有了为什么,才有如果之说,只是有了如果,才有了更多的为什么……不好玩吧?绝对不可以不玩。只是为了满足别人的需要,才玩起了不好玩的……活着。不要问“为什么”活着,“如果”有人不小心看见了,更多的“为什么”由之而来,“满足”了那些“需要”玩火的人。

温暖自由天真来,何厨落得碧炊檐?却下几担去来意,若闻童颜是晴天。

江和日丽,山中早早迎来了象征着冬季的第一次霜露,一朵白云拒绝了阳光的渗透,停下冷冷的脚步,在上村上方静静又漠漠的注视着……阴湿的峰峦处处散发着寒意,几个孩童,簇拥着一起,兀自玩着“背背”的游戏,为身上单薄的兽衣驱赶凉气。山中少棉花,多野兽皮毛,只有到了真正的冬天,家里才会取出一条压箱底的补丁大棉被……

半愈的孩子在旁边不合群的看着,左肩斜搭扣的皮衣,袒露在空气中的右膀,隐约可以从里面看到一条深深的又笔直的伤痕。在小青大姨的悉心照料下,躺了足足月半之余,勉强可以下地行走。

“喂,你还好吗?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啊?”靖儿见他在在出神,用手拍打了一下他的肩膀,一脸关切地问起。

孩子眼神清澈,这些天来都是靖儿陪他说话,摇晃站起,似要证明给他看下,胸前忽传来抖搐隐隐,一个趔趄,靖儿扶住了他的肩膀,担心的看着他,握着的双手,相视一笑。

“你怎么不跟我们一起玩呀,一个人坐在那里多不好,我听太爷爷说过,身体虚弱的人,不可以被冷风吹到的。对了,你想做什么了吗?”

孩子醒来的第二天,在一干村民的好心探视下,什么都记不起来,于是耄耋老者当着众人的面,说小孩是沙友绿的儿子,因沙友绿与一只凶猛野兽护子搏杀,而血溅山谷,最后在一处绝壁之下,发现了他父亲的尸首云云……

于是孩子又在沙寒樵夫的背上,来到了父亲与母亲的荒凉冢地,草草祭拜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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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心中一苦,他也很想知道,每每想到这时,脑中疼痛异常,一片空白。只因,遭受到沉重打击的心灵不想再次勒碎,只因……身体的剧烈创伤不想再次痛起……

“我……我忘记了呢……”摸摸小脑袋,不知怎么说起。

“他们都不愿跟我玩。还说我不如阿宝好玩。我也不想和他们玩。”

“等你身体康复了我们再好好的玩呢。”靖儿也拍拍小脑袋,小小烦恼了起来。安慰中,全然忽略了刚才明明是他问起关于玩不玩的话题。童中无忌,也无复杂心理。

并肩坐在一截残断木骸之上,年纪相仿的孩子,总有说不完的话题,友谊在彼此小小心灵中悄然升华。

“文靖哥,阿宝是谁啊?”孩子手指缠绕起一卷卷发丝,两个小家伙背靠着背。云朵已飘远,絮絮暖风生。

“娘,他不知道阿宝是谁,哈哈,笑死我了。”一个孩童在娘亲的叫喊吃饭声中,大声告诉着母亲今天发生的可笑事儿。中年女人赶紧捂住儿子小嘴,轻轻在他耳告知下次不可再说如此之类的话,怜惜地望了眼坐着的孩子,在儿子的撒娇声中,抱走了一地温馨。

靖儿也不知怎么回答,只是嘿嘿傻笑,半真半假得说:“阿宝是你以前用过的名字哦。”

“阿宝,阿宝。挺不错的啊。”孩子拍了拍靖儿,“谢谢文靖哥,不然我想破脑袋也不知道我以前原来是叫阿宝的。”

靖儿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孩子心性很奇怪,只是为了好玩,简单地说谎,相信谎话的孩子,只因没经历过谎话带来的伤痛,所以,简单的快乐着,而经历过的人们,在所谓的谎话中,痛并快乐着……

恶作剧得逞,靖儿揉干酸酸的笑泪,在阿宝的小小疑惑中,两人又自闹腾了起来。阳光下的笑容传遍了村里的每个角落。

石头砌成的房子,黄泥镶嵌其中,一条诱惑垂涎的肉香,悠悠钻出了土墙里的缝隙,窗外树上停着一只小小鸟儿,乘着疏光剪影的一不留神,忽的一跃,叼走了树洞中脱光光的晒着太阳,昏昏欲睡的一条虫……

“孩子,吃饭啦!”小青这几天在自家男人的阵阵无语中,住进了沙友绿的屋子。

疼爱的拍了拍孩子身上的泥尘。木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在无语中等着筷子的“杀戳”。小青这几天母爱泛滥了,因为至今还没有孩子,这两天的照顾,让她有了做娘亲的感觉。

“姨娘,我想起名字了,我叫阿宝。”阿宝声正不怕说小谎的纠正着小青刚才犯下的严重错误。

小青恶狠狠的一瞪眼,“你说谎!”

不安的摆弄手指,“是文靖哥哥告诉我的。”阿宝低着头委屈地说。

小青母爱又开始泛滥了,一把抱起他,溺爱中有着小小伤心。“那你喜欢阿宝这个名字吗?”

“当然喜欢啊,因为这本来就是我的名字啊。”

转头,涌泪屏息,别过头,正脸强欢颜。替他夹了满满的一碗肉。

吃完了午饭,见孩子睡着后,小青愤愤的出了房门。

一扇记录着岁月痕迹的木门里,屋檐上的金黄茅草盖住了不大不小的孩子哭声。

一支兔肩紫竹毫,笔酣墨饱的在一张泛黄的羊皮上初写黄庭,在一点米粒的忽闪荧光之下,一个老者正在准备着明天的祭文。

耄耋老者,沙谷秋。为创始歧山村先祖的第二十六代嫡世后裔,管理着一山之角,维持着一村之治。

烧香祭祖,供奉兽神。一年一度里一个重大的日子。比过年还要隆重的多,村里三十九户人家一年里唯一的一次相聚,也是最忙的一天。

徒步但见房房烟火,收脚只闻飞鸡屠牛,羊愁鹿亡。

沙谷秋笔砚轻搁,捏了捏有些微麻的手,摸索着拉开了门,阿宝在小青姨娘的牵领下,紧紧抓住小青的手,轻问了声:“太爷爷好。”

“好好好,小家伙恢复得可真快。”笑呵呵的眉毛,慈祥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太爷爷,我不叫小家伙,我叫阿宝。”阿宝心里小小抗议着。却不知,沙谷秋的儿子的儿子的儿子的儿子……就是沙文靖,阿宝口中的文靖哥都比他大一岁,叫他小家伙,不过也。

小青拉过沙谷秋小声细语,在沙谷秋的一阵莫名的大笑后,转身进了木门,抱起阿宝,就势坐下了一条木凳。

阿宝不想被小青姨娘身上的狐臭味熏“死”……调皮的挣脱她的怀抱,在不怎么大的房间中充满好奇的东瞅西望着。摸摸桌上的毛笔,不小心溅了一手黑黑,偷看了一眼正在和山长说着话的小青姨娘,若无其事的放在本是乌漆抹黑的裤子上擦了又擦。

“……”

“山长,明天的拜祭,带阿宝去不?”小青正为此事而来。山中,从无外人来过,当然也从来没有外人参加祠堂祭祀礼……小青也为此事担忧,既然在那么多村民前说沙友绿是他父亲,不带他去的话,不知他会怎么想?,处处为他着想,完全是当自家孩子养活,也可怜小青的一份苦心了沙谷秋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先祖遗训中也有提到过这点,不许外人进入。外人贸然进入祠堂,在村民眼里这可是大忌。

不知为何,沙谷秋啾了眼桌子上的祭文,也看到了掉落在阿宝脚下的一卷书,正被阿宝捡起,被他轻松就就翻开了。皱巴巴的双眼一惊,似又重重叹息了一声。

“山长?要是实在不行,我就把他关一天,不让他出来就是……”小青受不了沙谷秋的沉默,更不想这具瘦嶙嶙的身体因这件事而增加负担。进退不是,两难之中,舍弃了自己的苦心。

“带他去吧,”沙谷秋终于下了决定。却又有点无奈,还有点轻松。只是小青在,没表达出来而已。

“山长……谢谢山长,谢谢山长……”山长其实很通情达理的,下次自家男人要是再敢嘀咕山长是老头子什么什么的,就……就跟他分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