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听白抱住阿宝,施展起凌厉步伐,几乎是脚未落地,就已跃出几尺之远,后面不时传来几声惨叫,马儿“嗷……咴儿咴儿”的落水声,冰块“砢拉拉”的破裂声,惊变中一阵混乱,却不是战场,异变中连自身都难保,更不可能在破裂的冰床之上列起什么什么阵型了。
魏听白的速度不可谓不快,似鱼穿水,如燕投抱,脚下呼呼生风,“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只因手中抱着阿宝,不然早就到河岸那块石头之上了。
“义父,把我……把我扔……推,推过去……”阿宝不想义父累着,本来想说把他丢掉,让义父一个人更快些,望着义父双眼浓浓的焦虑心中忽然一痛,也是歪打正着,想到了推出去,好减轻义父的负担。
魏听白一愣神,随即想到了什么,对着阿宝头赞许的头一点,重重把他推了出去,快速追到,又是重重在阿宝脚底下一送,河岸上的那块石头已然看见其中棱角。
“吱唧呱呱……吱唧呱呱,吱唧呱呱。”一只飞在半空的大鸟,俨然出手。
“糟了,是鬿誉孽畜!”魏听白一见这鸟,脚下一晃,差点失足摔倒,却已然慢上了半分时间,那只大鸟已然对着阿宝做起了最后的俯冲。
“噗嗤!”一声,魏听白痉挛地闭上了双眼,一行老泪,从眼角缓缓流出……
1注鬿誉:鸟,其状如巨鸡而白首,鼠足而虎爪,亦食人。白脑袋的大鸡,生有四肢,后腿像老鼠,前腿像老虎,还长着翅膀2注师鱼:鱼,杀人食之
“噗嗤!”一声,魏听白痉挛地闭上了双眼,一行老泪,从眼角缓缓流出……
“魏大人。快……快来救……快来救少公子!”保凡的声音,苍白而又无力。
侍卫统领保凡,熟悉水中作战与驰骋沙场的他,刚才过冰河之时,忽然被一种莫名的危险强烈的激发出军士的一种作战本能,本能告诉他,有一个看不见的敌人,正在紧紧盯着他们,于是在冰面上假装一个不小心滑倒,眼角余光看到了天空中一双油绿眼睛,心中咯噔一下,突然出现师鱼撕冰,更是混乱了众人,上有鬿誉择人而噬,下有师鱼破冰而出。保凡趁着众人混乱,丢弃了辇车,看似急忙忙的逃命,实则慢慢跟上了少公子他们。看着以往的众兄弟一个又一个的掉入冰窟,心中虽痛,却无暇分身,一心注意着魏大人和少公子的动向。魏听白于他有知遇之嗯,早在保凡还是个小小侍卫时,就已经暗暗发誓,一身追随魏大人,誓死保护魏大人。
那声“噗嗤”却是鬿誉的另一条前爪完全没入了保凡的后背。
眼见义子已被保凡推开,腹部流下点点血迹,躺在一边昏迷不醒,魏听白快速抱起阿宝,放到了岸上那块平石之上,大叫一声“小凡!支持住!”
保凡拖住了鬿誉后脚,正和它扯打在一起“吱唧呱,吱唧呱呱”。愤怒的鸣叫,鬿誉如剑锋般的前爪,锐利的鸟喙,对这个夺去它美味食物的人类展开猛烈攻击,恨不得一口就将他吞下去,冰河映着红红血腥气味,刺激了鬿誉的食人野性,边缘破起一地冰渣,保凡一语不发,拼命抵抗鬿誉的千钧之力,浑身上下不知有多少道被割开的深入骨髓的伤口,消耗着本是一日一夜赶路下来的疲惫不堪的体力。
魏听白急忙返回,脚下猛然又是一阵急剧的“砢。砢……砢砢。”冰床裂开之声。
却是冰河下的师鱼,嗅到了上面的血腥气味,一群汇拢,疯狂地撕咬着冰块,“砢。砢。砢拉拉……砢拉拉拉。”冰床终于破碎。
“大……人,别……过……过来。”保凡如浴血战神,抱住了翅膀急剧挣扎的鬿誉,艰难的回头笑看了魏听白一眼,被一群如家狗般大小的漆黑师鱼,悲壮的拖了下去。不一会儿,便传来“咕咕咕咕咕”的咀嚼血肉声,令人恶寒。
几个死里逃生的侍卫,站在河岸边,悲痛欲绝,大声喊着保凡统领,昨夜没下的雪,在他们丝丝入骨的呼唤中,灰蒙蒙的天空下起了白茫茫的雪花,抖落在冰河之上,不时有几条师鱼从冰洞中跳起,满是贪婪的看着岸上的几个人。
“小……凡……”魏听白站在河角,徒然生起一股苍凉,阴沉的老脸潸然泪下。
“全体侍卫听令!”魏听白脱下自己的紫衫长袍。“卸甲丢剑,送保凡上路!”。
“扑……扑扑扑……”剩下的十九名侍卫纷纷跪下。
有些人,在别人眼中微不足道,若有若无,有时无意的施舍,对他们来说就是天大的感嗯,永远记在心里,找到机会回报,乃至付出生命。侍卫统领保凡,亦是如此。
东鳞西爪的残败冰床,先驱蝼蚁的保凡舍命,额腕长叹的寥寥侍卫,尽自昏迷的螟蛉义子,蓄须漂泊的银银雪飘,冻结了那些血红痕迹,一滴一滴的感动在心中结疤,烙印。
一朵一朵的鹅毛大雪,被一阵带有五彩绚丽的花雨覆盖,香蕊幻化凝蝶,远闻芬芳,丝带飘霓裳絮,美轮美奂。
一个衣冠楚楚,面如玉琢的白衣少年,七个魏府侍卫,站在青色鹏鸟背上,徐徐降落在众人之前。
“魏听白见过师兄,不知师兄上下名讳?”魏听白躬身问道。
“小弟姓伍,元菱家师听闻魏兄远道而来,特命诗云出山迎接,青鹏贪玩,耽误了少许时间,却不想……”看看满地狼藉,见到了魏听白怀中昏迷的孩子,歉疚说着,“不知这孩子?”
“无妨,无妨,师兄来的正是时候,魏某也没准备厚礼,怠慢了师兄不说,还打扰家师清修了。”魏听白一把递过手中义子,诗云迟疑接过。
“青丘角象,千古以来并无这些俗礼,魏兄多虑了,”看了眼孩子,“这就是魏兄所收的螟蛉义子?魏阿宝?”
魏听白跪地,悲声说道:“望师兄替家师元菱尊人收下犬子,魏某感激不尽。”
诗云含笑扶起魏听白:“魏兄,当年你家父救过尊师一命,尊师派小弟前来,意正如此,快快请起,快快请起。”伸手一点孩子额中,阿宝双眉一展,沉沉睡去。
魏听白暗自舒了一口气,慌忙从怀中掏出一块金铁之物:“师兄,这……这是老夫的贵宾金令,木洞国中,持此令可通行无阻,”见诗云不欲拿起,靠近耳边加了一句:“师兄,这个……拿上这个可以在木洞国中白吃……白喝,如果师兄还有兴趣,还可以去香露楼……白……”
诗云一听,双眼一亮,正色说道:“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多谢魏兄美意,下次……”不知有没有下次,师父管得很严,一般情况下,只许在山内走动,就连这次出来,也是用抓阄之法赢了四个师兄弟,才……
魏听白勉强一笑:“如此甚好,日后还望师兄多多栽培小子,如有时间,带上犬子来魏府探望探望我这把老骨头……”言下渐生悲凉,保凡归去,义子不知到何时才能相见。身心似乎又苍老了一分。
诗云见魏听白凄颜惨目,神识一扫周围,明白了几分,抱拳一别:“魏兄,那就各此分离,一路保重!”抛下一只赤色葫芦,“此葫名“赤昆”,遇山过山,逢水过水,只为逃身避险之用。乃家师亲自炼制,转我托达,望魏兄好自为之。”
“啾……”狂风升起带雪尘泥,一淡淡的青华光影消失在另一地际。
魏听白怔怔望着天际出神,山色皑皑,飞鸟无迹,对空长长叹息,进入了“赤昆”葫芦,和各侍卫愁容回府。
“小孩,你就是师尊说要收入名下的小师弟?”诗云捏了捏阿宝的脸蛋,不由一阵坏笑。“不过刚时还是挺出风头的,那老头看见几朵花就一愣一愣的,旁边那几个嘴巴都可以塞进一只鸡……不是,两只鸡……”
“小师弟,你说话是不是和你家老头一样?千万不要啊,我警告你啊,说话要少,要简单,就像我一样……”
“师尊也真是的,平时嘴上老挂着清心寡欲,断绝尘念。不就是那老头的老头救过你一命……原来师尊当年的“坐云诀”比我还不如,还需要人救的……”。
“阿嚏!”
“嗯?这么远都能知道?不可能,我刚才想起师尊时候的那种表情多恭敬,绝对不可能……”
“阿嚏阿嚏阿嚏!”
“师父,您……真是神机妙算,知道魏老头不会跟来。还有……您……您的胡子又长又细……正好衬托出您的英明神武……”
含霜菊花,彤闱流丹,槎阶冕旒晖中霞,宜院幽深,别落有致,忽闻半月返星程,是中是残,泛起琉璃光芒,引出阑珊碎灯点火。
“唔……嗯……”阿宝轻轻呓语,梦中,一个气焰熏天,脚踏黑龙的青年潮鸣电掣,上蓝下黄。一个身着白衣的中年男子天马行空,攫云覆海,脚下巨虎拔山举鼎。伟岸雄壮的两个身影正在进行如火如荼的殊死搏斗。
“下都,受死!”青年男子举天震耳,脚下黑龙咆哮,日月无色。
“魔何,休想尔!”被叫下都的中年男子一声怒喝,巨虎更是怒目圆睁,虎啸天地,和那条黑龙斗的越发激烈。
漫天兽吼,魔何杀气腾腾,手中一把长矛忽的刺出千龙吞日之击,下都躲闪不及,正中左肩,一股血注油然喷发,却是全部洒到了阿宝身上,脚下巨虎长啸一声,背负主人卷尾而逃,魔何乘势而追,伟岸身躯,咆哮兽吼,渐渐隐匿在迷迷的混沌中。
“小师弟,看见了没有,这里就是我们青丘角象宗,怎么样,够气派吧?你看看,你看看,这门是千年楠木用青雘注浇上去的,还有这台阶,啧啧……一块白玉台阶在木洞国可以卖这个价钱……”他直起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差点摔倒,“对了,这块石头名叫‘龙钟石’,师父平常碰都不让我们碰,这可是他最喜爱的珍奇之一了。”一块高达三丈,长有十丈的怪异石头静静地看着伍诗云对怀中昏睡不醒的孩子喋喋不休。
“师父师父……我回来啦!”伍诗云半抱着孩子,高昂着脑袋,在门口大声一喊。
“嗖。”
“小云,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