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惨白的月光照射下,这座孤零零的屋子显的阴气森森,众黑衣人一言不发,不敢多耽,快步离开,后面那队人马在远处望着,等到众黑衣人消失不见后,他们立即奔了过来,围成一个大圈子,紧紧守在这间屋子周围。
这些人配合的如此巧妙,显然早有预谋,只是他们究竟是谁?胆敢在太上皇头上动土?
次日早朝,群臣见朱祁钰高高坐在皇位上,不见太上皇的踪影,群臣暗暗惊异,但谁也不敢说破此事。
朱祁钰瞧见群臣的脸色,知道他们心中所想,笑道:“众位爱卿,你们不必担心,太上皇刚刚回来,此时困顿不堪,早朝就不必惊扰太上皇了,让他好好歇息几日,有朕在此,你们还有什么放心不下吗?”
群臣见状,不敢多说什么,纷纷附和朱祁钰,脸上的神色渐渐隐去,开始上奏政事,于谦在一旁心神不定地听着,一一提出应对之策,朱祁钰皮笑肉不笑地望着众臣,稍加批示就准奏了,群臣启奏完毕,朱祁钰宣布早朝结束,命他们各自散去,同时秘密派人到各个大臣府上,传达自己的旨意。
原来昨晚的黑衣人竟是当今皇上朱祁钰派出的锦衣卫!他生怕太上皇回来抢皇位,早就在暗中准备应对之策:他一面派人去迎接太上皇;一面命锦衣卫和御林军暗中准备昨晚之事。
在太上皇回来的第一天晚上,朱祁钰为免夜长梦多,立即将他软禁起来,与外界隔绝一切联系,同时派出大批锦衣卫,暗中监视太上皇;后面的人马是御林军,他们奉旨守护在那座大屋子周围;朱祁钰派专人伺候太上皇的饮食起居,所有的饮食、衣物都从一个小洞中递进去,同时严令禁止任何无关人员靠近那间屋子,一旦有人靠近,立即格杀勿论!
这样一来,太上皇朱祁镇有名无实了,在明朝皇宫中,他过着又惊又怕的生活,远远比不上在瓦剌衣食无忧的日子,自然更不能和他做皇帝时相提并论了。
朱祁钰知道纸终究包不住火的,此事能瞒得了一时,但瞒不了一世,他派人到各个大臣府上,讲明不许众臣插手皇位之事,以免惹祸上身。
于谦听到皇上派来的人传达旨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见二皇为皇位虽有争执,但并没因此大生内乱,朝廷就像没发生任何事一样,老百姓也没有动静,汉人的江山还像以前那样稳固,他也只得按照朱祁钰的意思,不敢深究下去。
朱祁钰虽是堂堂的汉人天子,但这样的手段,实在有些江湖上下三滥的调儿,群臣暗暗齿冷,但皇上明着劝诫众臣,暗中威胁之心,明眼人一见便知。
此时群臣以于谦为首,他们见于谦闭口不提此事,自然乐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此事深埋在心底,尽管谁都知道太上皇“失踪”的内幕,但没有一个人敢说出半个字,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大明朝廷真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朱祁钰内心有愧,着意重用于谦,他屡次提出给于谦加官进爵,但于谦坚决不受,朱祁钰无奈,只得作罢,但他对于谦却更加信任,给于谦更大的权力,让于谦全权处理大明政事。
石亨想到自己违反了大明军法,是于谦向朱祁镇求情,因此得到了朱祁镇的宽恕,自己才免除一死,而且也是于谦的举荐,皇上才允许自己跟于谦一起守卫德胜门,德胜门一战,明朝大获全胜,自己的功劳并不比于谦大,但皇上按照于谦的心意,封自己为右都督,更因此得到了世袭侯爵的权力,此后才有在大同击败瓦剌军,皇上进封自己为武清伯,可以说自己能有今天,全靠于谦的慧眼赏识和大力栽培。
石亨见于冕回到京师,想要报答于谦的知遇之恩,于是他向皇上举荐于冕,请于冕出仕做官。
朱祁钰正为没有合适的理由给于谦封赏发愁呢,听到石亨的启奏,二人一拍即合,朱祁钰立即宣见于谦,跟他讲明此事,于谦听明白后,坚决不允:“启禀皇上,国家正值多事之秋,在朝廷上,臣子应当为国家大事着想,不应该顾及个人的恩德,做臣子的,万万不可存有私心,误了国家大事。皇上的恩典,臣永远铭记在心中;武清伯的好意,臣心领就是了……”说到这里,于谦顿了顿,满脸诚恳地望着朱祁钰。
朱祁钰的好意又被拒绝了,心中有些不悦,冷冷地道:“这样也好。”
于谦见皇上心存芥蒂,鼓起勇气,续道:“皇上,武清伯身为国家大将,没有听说过他举荐过一位德高望重的隐士,没有提拔过一个英勇善战的将军,如今仅是为了报答微臣,举荐臣的儿子,这能让天下的老百姓信服吗?臣对于官职,一向极力杜绝侥幸,如今大明虽然还需要更多能带兵打仗的将军、能治理国家的人才,但臣绝不敢让犬子滥领功劳!”
朱祁钰听他口气坚决,不好勉强,只得冷哼了一声,悻悻作罢。
不久,于谦对皇上说的话传到石亨耳中,石亨听到于谦这样说他,又愧又恨,盛怒之下,竟想以怨报德,渐渐对于谦怀恨在心。
于冕听到父亲对皇上说的话,不怒反喜,笑着对于谦道:“父亲,你怎知我不肯做官?”
于谦笑骂道:“你是我儿子,你的心思为父还不清楚?以你的本事,当年参加科举考试,考上个状元易如反掌,可是你偏偏没有考上,为父暗暗生疑,后来见到你的卷子,我就什么都明白了,你想无拘无束,为父就顺了你的心意,送你到武当山拜师学艺,免得你在朝廷做官,沾染尔虞我诈的歪风邪气!”
于冕笑道:“我有这样善解人意的好父亲,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儿子了,父亲当大官,勤政爱民,为天下的老百姓辛苦操劳;我学武习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样的为老百姓做好事,这就叫殊途同归啊!”于谦听了哈哈大笑,一时父子二人其乐融融。
时光如流水,转眼之间,朱祁钰当皇帝已经八年了。
这几年,于谦处理政事操劳过度,身体渐渐虚弱,可是他依然铁骨铮铮,严厉处置官场上的腐败现象,绝不姑息,毫不手软!于谦想到自己能替皇上分忧解难,能为天下的老百姓做一点事情,他就心满意足了,他依然尽心尽力地辅佐朱祁钰,大明朝政清平,到处都是一副国泰民安的盛世气象。
石亨官居高位,渐渐滋生了自高自大的情绪,加上大权在握,常常为非作歹,于谦虽知他军功显赫,可是仍像对平常人一样,每次都不留情面,狠狠地批评石亨,这样一来,石亨对于谦的恨意日渐加深,总想找机会,伺机报复于谦,但现在皇上罩着于谦,他也无可奈何,只得阳奉阴违,见到于谦就老实点,不见于谦不流泪,照样我行我素。
这一日,天高云淡,风和日丽,正是万物复苏的春季,阳光射在大地上,没有一丝燥热,地上的人忙忙碌碌:农夫为生计辛苦劳作;小贩大声吆喝叫卖;大明京师郊外另有一番景象。只见一群太监抬着一顶轿子快步前行,轿中之人乃是当今大明皇帝朱祁钰,此时他带着文武百官,到郊外祭祀大明祖先,盼望天佑大明,国运昌盛。
过了一盏茶时分,朱祁钰的轿子缓缓落停,早有人打开轿帘,迎出皇上,蓦地,朱祁钰浑身一颤,险些摔倒,一旁早有太监伸手扶住,朱祁钰舒了口气,抬头望了望祖宗的牌位,勉强走下轿子,往前行去,众太监见皇上行走不稳,只得硬着头皮,扶着皇上缓缓前行。
此时祭祀大典马上就要开始了,朱祁钰不能马上宣召御医,此时自己走路实在有心无力,见众太监扶着自己,虽然心下不悦,但也不多说什么,慢慢走向一旁早已备好的龙椅。
原来这几年朱祁钰把政事全交给于谦操办,自己纵情声色,一味享乐,加上身体本就虚弱,这样一来,他渐渐支撑不住,过了七八年,现在百病丛生,今日虽阳光明媚,他却浑身虚弱无力,不停地颤抖,实在病的不轻。
朱祁钰缓缓走到龙椅旁,众太监心中的石头总算快要落地了,屏住的呼吸也慢慢放松,不约而同地缓缓舒了一口长气,知道这位年轻的皇帝一向喜欢争强好胜,此时皇上要自己坐到椅子上,不能让扶着帮忙,免得皇上在群臣面前显示病态,众太监一样的心思,又不约而同地松开了扶着皇帝的手。
不料朱祁钰实在太过虚弱,众太监刚刚松手,他猝不及防,一屁股跌坐在龙椅中,朱祁钰登时大怒,抬起头来,狠狠瞪了众太监一眼,强行克制自己,一言不发,随后转过身来,望着群臣,想要看群臣的反应,只见众臣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但朱祁钰察觉到有人脸现惊异之色,看来有人已经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朱祁钰怒火更旺,暗暗咒骂众太监,心想:“待会就拿你们做祭品,将你们杀个干干净净,一泄朕心头之恨!”想到这里,他又狠狠地瞪了众太监一眼。
于谦常常跟在皇上身边,知道皇上现在身体极差,所以他尽量包办一切,不让这个皇帝受一点劳累,但现在祭祀祖先,大明皇帝必须亲自出面,朱祁钰推脱不得,只好勉强参加。
于谦也看到刚才的那一幕了,但现在祭祀大典马上就要开始了,误了时辰,一年的好运气也耽误了,那样麻烦就大了。
在皇上祭祀祖先时,御医一律回避,这是大明朝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因为那些死去的皇亲国戚多半正值中年,而且大多死于疾病,因此有些皇族捕风捉影,以为御医治不好皇上的命,皇上死后再来瞧皇上的灵位,对皇族这样不敬,会冒犯天威,遭到天谴的,御医们不敢惹是生非,害怕死去的皇上会化为鬼魂,前来找自己索命,他们远远地躲着皇族举行的一切祭祀大典。
想到这里,于谦暗暗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望着皇上,只盼他撑过这个祭祀大典,到时再找来最好的御医,好好诊治皇上的疾病。
朱祁钰察言观色,知道于谦清楚自己的病情,他想转移于谦的注意力,勉强笑道:“于卿,祭祀大典怎还不开始?就有你宣布开始吧。”
于谦满脸痛惜之色,颤声应道:“微臣接旨,谢主隆恩!”他缓缓站起身来,
转身面向群臣,朗声说道:“大明景泰八年春季祭祀大典现在开始!”
朱祁钰淡淡一笑,缓缓站起身来,想去亲自祭拜祖先,但刚一起身,就感到头重脚轻,眼前金花乱闪,无奈之下,只得坐回椅子中,他心念电转,知道现在身体受限,自己已不能亲自祭拜祖先,必须立即找人,替代自己完成祭祀大典。
第一个跃入朱祁钰脑海的自然是于谦,可是不知是何原因,他竟然有些害怕于谦,倒不是怕于谦谋权篡位,可是于谦大公无私,对所有违法乱纪之人都严加管教,自己贵为皇上,于谦不敢当面说自己,可是他每次见到自己纵情享乐,脸上不悦之色自然而然地显露出来,刚才让于谦宣布祭祀大典开始,现在不能再让他替自己祭祀了。
第二个跃入朱祁钰脑海的便是石亨,近年来石亨大权在握,势力发展很快,最近又把他侄儿石彪召到自己府上,将来有人心怀鬼胎,想要跟自己抢皇位,石亨必是自己的得力助手。
想到此处,朱祁钰深深吸了口气,对石亨叫道:“石亨,你过来,朕命你代朕祭祀先祖!”
石亨听了一怔,没想到皇上不用于谦而用自己代为祭祀,这太出人意料了,一时还当自己听错了,有些惊疑不定,抬起头来,望见皇上不怒自威的面容,他不敢多想,颤声应道:“微臣领旨,谢主隆恩。”立即站起身来,快步上前,代替朱祁钰祭祀。
于谦也心神大震,万万想不到皇上刚还重用自己,转眼之间,就把自己抛到一边,虽然他胸怀坦荡,极其厌恶献媚争宠,可是在朝廷为官多年,他知道要想得到皇上的重用,必定有很重要的原因,如果皇上故意不用,那也另有原因,现在情势摆明了,皇上不给自己留脸面,故意跟自己为难,于谦微一转念,不敢多想,也不想深究下去,只要自己行得正,立得稳,皇上纵然怪罪自己,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定了定神,仍是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
朱祁钰正想趁机察看于谦的脸色,但此时于谦跪在地上,脸孔朝下,他高高地坐在龙椅上,哪能看清于谦的脸色?朱祁钰暗暗叹了口气,一言不发,丢下于谦,转过身来,看着石亨祭祀大明祖先,要上祭品时,朱祁钰忽然意味深长地道:“于卿,不知活人可不可以做祭品?”
于谦听皇上话里有话,一时不明白皇上想用谁做祭品,老老实实地答道:“回皇上,按照大明朝祭祀的规矩,虽然活人可以做祭品,但是……”
朱祁钰立即截住话头:“好了,于卿,你不用多说了。”他正眼不看于谦一眼,对石亨叫道:“石亨,朕命你将这些人全当作祭品,祭祀朕的先祖!”说着眉毛一抬,望着刚才扶他的一群太监,重重哼了一声,回过头来,冷冷地望着石亨。
石亨大声应道:“微臣领旨!”说完,大步上前,向众太监走了过来。
于谦跪在地上,脸面向下,没看见皇上刚才的面部表情,自然不知道皇上说的“这些人”究竟是何人,听到上边的动静,于谦按捺不住,抬头望了一眼,只见石亨面无表情地走向众太监,众太监早吓傻了,纷纷跪在地上,鸡啄米般不住向皇上磕头,口齿不清地叫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石亨一言不发,双目射出冰冷的光,继续走向众太监。
朱祁钰回过头来,冷冷地望着群臣,看见于谦抬头,心中有些害怕,但他强自镇定,冷冷地望着于谦,群臣自然不敢言语,一时间,祭祀场上除了众太监的哀求声,竟无人敢说半句话!
于谦再也忍耐不住,大声道:“启禀皇上,皇上还请三思而后行啊,这些人不干不净,不能作为祭品祭祀大明先祖,以免玷污了大明列祖列宗啊!”
朱祁钰知道于谦定会阻拦,听于谦这么说话,心中怒火越来越旺,厉声喝道:“那好,朕就不用他们做祭品!于谦,今日朕就要用活人做祭品,你快去给朕找几个活人来!”
于谦一向爱民如子,要他亲自把老百姓送给皇上做祭品,登时于谦心如刀割,忽的咬了咬牙,大声道:“皇上,祭祀大典正在进行,此时再去找祭品,恐怕会耽误时辰,皇上定要用活人做祭品,臣不能替皇上找来,甘愿受罚,不如把臣当祭品祭祀大明先祖吧。”于谦知道皇上正在气头上,不敢看皇上现在的样子,立即低下头去。
群臣大吃一惊,万万没想到于谦会这么做:他在朝廷身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竟心甘情愿地当祭品,万一皇上真的按他说的做,于谦死得糊里糊涂的,岂不白活了一场?,群臣心中暗暗嘀咕,脸上惊愕之情溢于言表,但皇上龙颜大怒,谁也不敢替于谦说半句话。
朱祁镇见于谦屡次阻拦自己,恼羞成怒,一气之下,就想拿于谦做活人祭品,可是转眼间,他看到群臣的脸色,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此时杀了于谦倒不打紧,可是朕再到哪里去找一个像他这样的能臣?他替朕操劳国事,帮朕分忧解愁,如此看来,留着他远比杀了他划算,算了,朕就放他一马,不跟他计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