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正柔情蜜意的时候被人打扰,那自然是令人恼怒的双共效鸳鸯的时候被人打断,则足以让性子最好的人火冒三丈,更不用说统治整个大唐帝国的尊贵帝后了。李治看着王福顺的目光固然是在喷火,而武后原本媚眼如丝的目光,此时也足以杀死面前的所有生物。
此时此刻,王福顺着实后悔自己在沛王那里呆的时间太短。要是他能够再呆上小半个时辰,如今这种倒霉的差事哪里还会轮到他?他在心里把外头那两个该死的番邦蛮子诅咒了个半死,面上却还是诚惶诚恐毕恭毕敬。
“陛下,吐蕃正使和新罗善城公主说,事关重大,他们实在等不及明天,倘若陛下不接见,他们今夜便一直候在星辰殿前。”由于气恼,他刻意把那两位的恭敬陈词给改了个调子,见李治面色极其不好看,他便缩了缩脑袋,小心翼翼地加上了一句,“小人对他们说陛下身体不适,但他们都不肯……”
武后半直起身子,强忍住心中恼火,旋即对身边的李治道:“陛下,吐蕃如今在西边蠢蠢欲动,而我朝在海东也需要新罗,还是拨冗见一见吧。这些外夷之人不懂君臣之道,但若是一味冷待……”
李治不满地冷笑一声,旋即干脆躺了下去,转过身去丢下了一句话:“媚娘,这两个人就由你去打发吧。不管是什么大事,你看着办就好,朕先睡了!”
对于这种措置,王福顺早已见怪不怪,慌忙退出召集侍女。而武后却在床上怔了一怔。要知道,自从李义府被贬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帮着李治处置政务了,而太子监国更多的是倚靠宰辅重臣。她无法施加太大的影响力,尤其当东宫尽是刘祥道上官仪这样的人时。
一瞬间,刚刚的郁闷全都烟消云散。
钦陵和金明嘉等在前殿中。各自表情木然,但心里都在思量那个大胆地飞贼。无论吐蕃还是新罗,政治斗争全都非同小可。因此,在大唐帝后都在骊山上的时候,居然还有飞贼敢去他们那里偷东西,他们自然不会联想到好的方向。
金明嘉偷眼觑着旁边的钦陵,心情异常紧张。上回丢地两样东西虽然值不了两个钱,却很可能给整个新罗带来灭顶之灾,而且,那恰恰需要瞒着叔叔金仁问的。自打丢了东西之后。巡山卫士把整个骊山搜了一遍都没有找到可疑的人,这就已经让她提心吊胆,谁知就在一切悬而未决地时候,居然这个吐蕃人跑来告诉他,他们也遭了窃贼!
难不成是大唐朝廷暗地里发现了什么?
这个曾经在她脑海中徘徊了无数次的可能性一跃上来。她顿时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好容易按下这个可怕的念头,她却忽然有些后悔——钦陵刚刚巧舌如簧地说。吐蕃和新罗一起出面,可以对大唐施加压力,但是。只要拿走那两样东西地人真的和大唐朝廷有一丁点关系,那么,她的举动很可能会招致滔天大祸!
“皇后娘娘驾到!”
一声长喝传来,钦陵和金明嘉慌忙下拜,但心里却不无失望。
拜见之后,钦陵便抢在前面,痛心疾首地说:“皇后娘娘,外臣连夜打扰,实在是迫不得已。前两天外臣的属下便发现院子周围频频有人窥伺,外臣为免事情闹大,只是吩咐严加防备,谁知道今天竟有神秘人闯入,偷入房间被人发现后,甚至还打伤了外臣两名护卫!好在外臣护卫颇为英勇,那人右腿受伤,只需一查就可见分明。”
说到这里,他忽然看了看金明嘉,旋即词锋一转道:“自从昔日已故赞普迎娶文成公主为赞蒙之后,我吐蕃便和大唐一直交好。如此行径无疑让外臣等人分外寒心!外臣几天前也曾经听说,新罗使团驻地也发生过飞贼闯入的事,如此可见此事并非偶然。”
这个该死的家伙居然把事情推到了她这一边!
金明嘉闻言不禁暗骂钦陵狡猾,然而,见武后的目光已经转向了自己,她不得不硬着头皮道:“皇后娘娘,数日前我等驻地确实遭飞贼窃盗,虽说丢的都是些首饰等物,但着实让人恼怒。巡山卫士搜捕几次无果,妾身原本以为只是偶然,如今却着实担忧。我等外藩微不足道,但若是让这些别有用心地人惊扰到了陛下和娘娘,只怕……”
对于那省略的半句话,武后自然心知肚明。吐蕃和新罗人同时说遭了飞贼,她除了诧异之外,更多的是觉着有些阴谋的味道。然而,要说两边串通却又不太可能。吐蕃在西北,新罗在海东,可谓是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去。那么,难道他们说的都是真地?
“若是盗贼真的如此猖獗,那倒是姑息不得。”她淡然点了点头,旋即朝旁边侍立地王福顺吩咐道,“令左右羽林军大将军一座座殿阁地查,若有贼人,务必生擒。”
见王福顺答应一声便准备离开,武后忽然叫住了他:“就说是有人偷了我的首饰,所以无论官职高低,一律都得检查。只要是右腿受伤者,先行收押再说。”她顿了一顿,又加上了一句,“让他自己亲自带队,免得那些重臣国戚发起威风,那些卫士不敢去查。”
对于这样的吩咐,王福顺大为讶异,临走前不禁扫了钦陵和金明嘉一眼——这不过是两个外邦蛮夷,皇后居然肯为了他们如此大张旗鼓?话虽如此,他却不敢怠慢,出了星辰殿便一溜小跑前去传旨。
到了地头对两位羽林军大将军转述之后,见那位世家出身,好容易才熬到大将军地老将大吃一惊,王福顺眼珠子一转便笑道:“既然是皇后娘娘的旨意,将军照办就好,等闲皇亲国戚朝廷大臣想必都不会为难,毕竟不是严格的搜查。只是清点人头而已。”
见那人连
,王福顺不禁有些得意,眼珠子一转便又低声提醒:就算了,就是沛王周王那里。为了做做样子也不妨好好查查,但有些人那里将军却还是小心一些,比方说。荣国夫人……”
左右羽林军乃是天子禁军,大将军更是位分尊贵,原本不必看王福顺这样一个内侍的眼色。但这既然是好意,别人自然不可能不理。所以,两个老将竟是亲自把王福顺送了出去,旋即立刻雷厉风行地布置人手进行搜查。
一个伤了右腿地可疑人,既然有这样的特征,还不是手到擒来?
然而,钦陵和金明嘉一走,武后独自回到寝室的时候。却想到了一些往日忽略的问题。那一次因为有贼偷了李义府写给刘仁愿地密信,结果韩全抓到了贼人,旋即将信呈给了李治。虽说那件事情不了了之,但谁又知道,这是不是她那皇帝丈夫疏远李义府的起因之一?虽说韩全呈报的是那飞贼在抓捕时死了。可如今想来,那却是大为可疑。
她当初服侍太宗皇帝时倒是听说过。那时太原起兵地时候,太宗折节下交,于是豪侠之士尽投于麾下。三教九流无所不包。就是那场玄武门事变,若不是那些豪侠之士察觉得早,只怕胜者决非太宗。这些鸡鸣狗盗之辈往往世代相传,会不会是那些李唐皇族在暗中设计?
回到床榻前,见李治在那里睡得正好,毫无睡意的她索性朝外堂走去,心中渐渐有了判断。等闲皇族早就没了权力,犯不着做这种事,倒是太子李弘自幼出居东宫,受她的影响远不如受那些师傅地影响大,很可能会遭人挑唆。再说,李义府还曾经去惹过太子李弘,招致祸患也不奇怪。说起来,她确实太纵容李义府这个愚蠢的家伙!
倘若李贤知道这一次的事情能让他那彪悍的母后考虑到这么深远,一定会深深后悔。然而,他不是全知全能的神佛,当然不知道武后心中转了什么念头。
此时此刻,他正泡在汤池中,舒舒服服地享用着小丫头不甚熟练的按摩——对于他那满身肌肉来说,那力度不过是瘙痒,可是,他没必要说破,让人家的一片好心白费不是?
人生如白驹过隙,当及时行乐,这种温柔旖旎的时候,他才不会考虑那些煞风景地勾当!
然而,他不想煞风景,却有人准备煞风景。当小丫头渐渐把手滑落到他的腰下时,外头一个侍女忽然闯了进来,却是贺兰烟的贴身侍女平娘。
“殿下,小姐,外头点燃了满山火把,还传来阵阵人声喧哗。奴婢刚刚让人出去打听,说是娘娘丢了首饰,那飞贼右腿受伤逃了,如今羽林军正在满山搜捕一个右腿受伤的人!”
平娘的脸上满是慌张,因为她着实没有料到,自己这里刚刚来了一个右腿受伤鬼鬼樂樂地中年人,那边羽林军就忽然满山大索。可是,沛王明明是皇后的亲生儿子,没事情为何要去偷皇后地首饰?
李贤心中咯噔一下,顿时暗叫糟糕。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自己那位母后居然会用这样的名义搜捕飞贼。可转念一想,他又不禁暗骂自己傻瓜,倘若把实情说出去,无疑是丢了大唐脸面,而且那些皇亲国戚朝廷大臣未必会配合。
可问题是,贺兰烟固然是对他死心塌地不会相信这种鬼话,屈突申若李焱娘等人更是不会漏出口风,但平娘柔娘两个知情者万一害怕,那可是大大不妙!
贺兰烟已经是站了起来,面色极其不善,口气也带上了几分严厉:“平娘,你跟着我这么多年,难道连我都不信么?贤儿是姨娘的亲生儿子,要什么没有,需得用偷?刚刚那个人中了吐蕃人暗算受伤,其实乃是皇家暗卫,姨娘不过是拗不过那些蛮子才找个借口令人搜山!你若是连这点事都要心慌,今后也不用再服侍我了,贤儿不需要没用地人!”
暗卫?他怎么不知道燕三那个老贼头是什么皇家暗卫?对于小丫头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扯谎本事,李贤着实是吓了一跳。这似乎是他的独门本领,什么时候小丫头居然学会了?
平娘却被这寥寥几句话唬住了,见贺兰烟发怒,她连忙双膝跪倒在地,眼眶已经是红了:“小姐,奴婢只是前来报信,绝对没有其他意思!”
“好了,烟儿,平娘是懂事人,你别吓着了她。”李贤干咳一声,招手示意平娘上前来。见她单膝跪在池边,面色仍旧带着一丝掩不住的惊恐,那双眼睛更是噙满泪水,他便笑着安抚道,“不用想那些有的没的,你只要记着,我和烟儿不会害你,这就够了。赶紧把眼泪擦擦,万一明天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外婆还当是我和烟儿欺负了你。”
一个黑脸一个白脸,这效果端的是不同凡响,平娘不好意思地一笑,心中的顾虑和惊恐渐渐消失了。而这时,贺兰烟恰到好处地嗔着她下来帮忙,那旖旎气氛更是让她把什么满山大索,什么飞贼窃盗全都丢到了九霄云外!
这汤池中无限春光,而外头的骊山则免不了鸡飞狗跳。虽说只是找人而不是搜物,但不免有人颇有微词,然而,当听说沛王李贤的冷泉殿和周王李显的尚余殿也同在搜查之列,那些王公大臣谁也没有话说,通通爽快地把所有随从叫出来检查。
既然心里没鬼,那查就查吧!
一整夜,数百王公大臣的住处都被搜查了一遍,羽林军上下几乎累了个倒仰,最后逮着三个右腿有问题的——其中一个是右腿瘸了,一个是腿蹭破了一块皮,至于最后一个则是干脆没有右腿。总而言之四个字——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