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录取结果的那几天,有一天晚饭后班长打电话到沈瑜家里找她,把她叫了出去。
班长已经在沈瑜家附近了,两人在小区门口碰面。
沈瑜家小区在闹市区的界限上,沿着大马路往外面走人烟就相对稀少了,但沿路都有路灯,他们沿着马路边走边聊。
沈瑜问:“是有什么心事吗?看你好像很不开心。”
班长对着夜空仰望了好一会,深呼吸后告诉她:“我的第一志愿没戏了。”
“航空航天大学?”
“是。”
“什么原因,你的分数不是超过了录取线了吗?”
“是啊,所以今天去体检了,体检没有过。”
沈瑜不了解他报读的专业,也不知道需要在录取前先体检,她问:“你身体不好吗?”
他苦笑:“不是健康问题。今天有一项体检内容是拿一张白纸夹在膝盖中间,白纸不掉下来就是通过,我没夹住。”
她低头看他的膝盖,他说:“我并拢双腿站直的时候膝盖间有空隙,平时当然不显眼,没想到体验项目这么细致严格,我根本一点没有预料到。”
“那这个小问题可以影响最后结果?”
“是的,已经可以确定没希望了。”
沈瑜轻叹一口气,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她知道这是他的理想学校和专业,他不只一次对身边的朋友提起,现在因为这个预料不到的小问题,他与理想失之交臂,连重考的可能性都没有了。
“你填的第二志愿是什么?”
“武汉科大。”
“如果录取了,你会去吗?”
班长沉默地看着夜空,好一会才低沉地说:“能怎么办呢?这一项体检即使明年再来一次也还是一样的结果,人力改变不了。”
她随着他一起沉默,等他的情绪平静下来,她唯一可以给予的安慰就是倾听。
班长的情绪低潮淡去后,和她聊了很多,话题很杂,他说起这三年来班里的一些事,也说起他小时候的事,又说了一番有关于将来的话题。她积极配合他一起谈论,大部分时间是她听他说,有时也沉默。
那天晚上他们沿着马路一直走出去很远,然后又走回头,走了三个来回。
夜深了,他的情绪明显已经好了很多,感激地对她说:“谢谢你,现在我已经舒服多了,我已经接受现实,我会好好考虑一下,如果武汉科大录取了,我也许也会去,就算复读,我暂时也知道想考什么学校。”
“嗯,班长,别多想,有时候我们理想中的也不一定就是最好的,意外得到的或许也有更多惊喜,不管怎么样,前面的路都是有希望的,不要再因为这一点不如意去计较。我也谢谢你今天能来找我聊天,我也很开心。”
班长笑:“你真的是一个很适合说心事的人,也很会安慰人,怪不得陆波多年的心结能被你一晚上就解开了。他真的很用心,我听老秦说他现在每天都在用功,明年他一定会成功的。”
她笑笑:“我相信他,陆波是很聪明的。”
班长一直把沈瑜送到她家楼下才告别回家。
沈瑜上楼,刚进家门就觉得家里气氛不对,妈妈和叔叔分别坐在客厅沙发的两端,电视也没有打开,同时看着进门的沈瑜。
沈瑜犹豫地问:“怎么了?”
妈妈表情严肃地说:“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沈瑜看向墙上的挂钟,23:30。
“你和一个男生单独出去,从七点呆到现在,你们去哪了,你就没想过我们会担心吗?”
妈妈的情绪很激动,甚至有点生气。
沈瑜不解地看着妈妈说:“我出去时不是说了吗?我和我们班长就在附近聊天,我们顺着小区外面的马路走了几个来回而已,怎么了?”
妈妈提高了声音:“怎么了?你是一个女生,你是真不懂还是不在意,大晚上和一个男生单独在一起,你知不知道保护自己?你知道你叔叔开车出去找了你们一个多小时吗?你们在哪条路走,为什么没有找到你们?”
沈瑜听明白了,瞬间涨红了脸,同时也有了怒气,她的语气控制不住地有些颤抖起来。
“妈,你是这么想我和我的好朋友的?我们确实一直在连云路上走,走到有一座大桥的地方又回头走回来,我们走了三个来回,一直走得很慢,路两边都是绿化带,高度完全可以挡住我们,叔叔开着车看不见我们也是很正常的吧。再说,一路上都有路灯,我们能做什么坏事?你怀疑什么?你要是怀疑,你去查呀,路上有摄像头吧?”
沈瑜真的很生气,一种被怀疑的屈辱感充斥了她的胸腔。
叔叔拉着妈妈坐下了,温和地说:“小瑜,我和你妈妈就是担心你,没有不信任你的意思。”
她眼里含泪看着他们,眼泪不小心滑了下来,她用手背擦去,控制着情绪说:
“妈,叔叔,我们的想法还远没有你们大人那么复杂。班长因为没有考上第一志愿心里不舒服,所以来找我聊天,我平时和他的关系非常好。妈,你不是也说过我很会安慰人吗?这个优点不只是你一个人发现了,我身边的朋友不管男女,有什么问题都喜欢来听我的意见,和我聊天。”
“我和班长就是很清白的好朋友关系,我和其他异性朋友也很清白,没有任何不清不楚的关系。我再也不想听到你们对我有类似的怀疑,我知道男女有别,和朋友相处时我会掌握分寸。”
她内心酸楚地说:“今天晚上让你们担心我很抱歉,可是,妈,如果你可以多用心了解我,你刚才就不会对我说那样的话,你就会知道我是值得你信任的。”
她深吸一口气,准备回房间:“对不起,我先睡了,妈,叔叔,我是理解你们的,以后我会早点回家。”
沈瑜回了房间,趴在床上,脑子里嗡嗡响。
她真的理解家长的担心,如果他们选择另一种温和的方式来和她谈这个话题,她一定会接受也能平静地解释,可是他们质问的口吻和凝重的表情刺痛了她。
她一直都知道,妈妈关心她,爱她,可是却是不了解她的。
或许是她平时坦诚得不够,不怎么对妈妈诉说心事,让妈妈无从了解她更多。可是,她怎么对妈妈说呢?妈妈有很多根本的想法和她有很大的区别。
妈妈的性格是那种典型的居家型小女人,可她不是,自从爸爸去世后,她就充当了安慰和倾听的角色,内心快速地强大了起来。
她不是不想让妈妈了解她,而是找不到合适的途径,妈妈也几乎从来没有主动问过她的心事,如果她问,她一定会说,可她从来不问。
每一种关系都有症结吧,沈瑜想,有时有些症结是死结,是解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