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叁三章 寻医问药
见紫英看过来,姜承声音喑哑恳求道：“求慕容道长救二小姐一命。”
“我自当尽力。”
紫英不再多问什么，上前为欧阳倩把脉，女子纤细的手腕自狐裘下伸出,羸弱苍白仿佛一朵即将凋零的花。这让紫英想起菱纱在世时最后的那段时光,他们终究无法逆天改命，只得眼睁睁看着那个喜穿红衣的活泼女孩,元寿耗尽褪尽所有鲜活的颜色。
温和的灵力顺着经脉传入欧阳倩身体，陷入昏迷的女子恢复了些力气，眼睫轻颤着微微睁开眼睛,“四师兄……”
“我在这里。”姜承微微收紧手臂,“你会好转的。”
“好…转……”欧阳倩轻轻喃呢,抬眼见看到幻木小径蓝紫色的天空,眼睛中不禁透出几分神采，“四师兄，这是哪里？很漂亮呢。”
紫英这是已经收回了手，神情凝重，转向站在人群之外的玄霄的方向：“师叔，弟子恳请师叔出手相助。”
意外的是玄霄这次并未漠然无视，抬手掐诀，归元真诀之力遥遥落在了欧阳倩身上，有了灵力滋润，欧阳倩看起来更精神了些，但不等众人露出喜色，玄霄却是冷然道：“心神俱损，无力回天。”
“！”大家的希望被这八个字打入谷底，纵然玄霄所言不虚，但这般直接狠厉的说出，却真的让人无法接受。
瑕也身患怪病，对于欧阳倩的状况更能感同身受物伤其类。听了玄霄的话大受刺激，挣脱了暮菖兰的阻拦就对玄霄气愤的喊道：“你为什么总要这样说话！就因为你很强大，所以看待我们就像看待蚂蚁一样吗？！”
“妹子！”“瑕姑娘！”暮菖兰和瑾轩都厉声打断了瑕。
“妹子，你冷静些。”暮菖兰先是捂住瑕的嘴，然后将小姑娘揽进怀里，抱住瑕轻轻颤抖的身体。
“瑕姑娘她也是有苦衷的，请玄霄道长原谅瑕的无礼之处。”瑾轩向玄霄拱手告罪。
玄霄没有降怒于瑕，但也没有理会瑾轩的赔礼道歉。这世间多有求不得，纵然是修道有成之人也难逃生老病死，爱看凤凰花的女子永远留在了青峦峰的石沉溪洞中，那个洒脱不羁的玩世不恭的人困于鬼界，走不出放不下。
“既无逆天之力，何必妄生改命之心。”
玄霄这句话不是鄙夷也不是讥讽，别人或许听不出，龙溟却觉得玄霄话中带着一份怅然遗恨——逝者已矣，不可追。
龙溟看向玄霄，但见玄霄眉宇间一片森然，额间的朱纹却愈发的殷红，眼神如冰却又燃起烈烈火焰。在那一瞬间，龙溟想，他透过玄霄的孤傲睥睨，看到更多。
场中的气氛又陷入了诡异的僵硬中，倒是结萝最能够置身事外——她又不认识这个慕容道长那个玄霄道长是什么人物，是只看在厉岩的面子上才答应给瑾轩姜承他们带路的。
苗家少女摆摆手，声音娇柔的道：“哎呀，一个医生治不好，那就换一个医生问问嘛。我师父在医术上也很厉害呢，反正这里距离我们住的村子也不远了，我带你们去找我师父好了。”
“哦，还有你们几人。”结萝说着又看向龙溟他们，“你们刚才是从那边来的吧，那边的‘那个’地方，一般人可进不去，你们小心别中毒死掉哦。”
“嗯？这位姑娘对神降秘境也有所了解？”龙溟严谨的不放过任何搜集消息的可能，当即接口道。
“哼，什么神啊秘啊的，就他们巫月神殿会起好听的名字。”
结萝撇撇嘴，“哪儿也没什么好看的，破破烂烂，就连巫月神殿也好久没派人管理了。我师父说，以前里面好像还供奉着什么，哎呀，都是些老掉牙的故事，我可没兴趣听。”
这边龙溟不着急痕迹的从结萝口中搜集信息，那边瑾轩也在与紫英低声说着话，虽然刚才瑕的一番不冷静举动制造了尴尬，但重要的事情还是要说的。
瑾轩将瑕的病症同紫英说了，紫英垂眸思索片刻，又给冷静下来后变得拘谨不安的瑕把脉查看了一番，却不得要领。紫英的医术只是半路出家，是因为天河和菱纱才专研了些相关内容，或许有修为做基础胜过普通大夫，但与玄门精于此道的医者相比，就多有不足了。
“我只能感觉到瑕姑娘身上带有一丝鬼界之息，鬼气入体意味着魂魄不稳，瑕姑娘的假死之象应是与这鬼气脱不了干系。”
当初紫英天河和菱纱潜入鬼界寻找翳影枝，对鬼界的气息有切身感觉，这才敏锐的察觉出瑕身体中的鬼气。
“魂魄不稳……”瑾轩看向瑕道：“若是如此，难怪瑕姑娘此前看过无数大夫也查不出病因了。”
“鬼气？寻常大夫查不出？”
暮菖兰听了紫英和瑾轩的话，若有所思的低头想起村子里的大家。
“那该怎么办？”瑕情绪低落的道：“一般大夫根本治不了，我……”紫英也说了没有办法，而瑕则已经将玄霄排除在外根本不敢想玄霄能帮忙了。
“瑕姑娘别急，我们四大世家与蜀山也有来往，之前我们去开封找皇甫兄的时候，不是听说皇甫兄送初临姑娘去蜀山派了吗。”
瑾轩安慰瑕道：“蜀山道长会帮皇甫世家的忙，我想也不会拒绝我夏侯世家的请求吧。”
“夏姑娘与皇甫世家是什么关系，我和你们夏侯府又没什么。”
“瑕姑娘是我的朋友，我当然要出力的。”
大家是一边说话一边向青木居的方向前行的，毕竟瑕的病症还很稳定，可欧阳倩却是拖不了多长时间，得尽快请结萝的师父诊病才行。
姜承一直抱着欧阳倩，一路上不怎么说话，眼神中却尽是焦急忧虑。厉岩走在姜承身边，结萝在旁边一直想挽住厉岩的胳膊，被甩开两次后很不满的嘟哝，“你不是说要学姜小哥嘛，你看他都抱着喜欢的人呢，我只是要挽住你的胳膊而已！”
“别拿这个说事。”厉岩低声警告结萝，他已经知道了姜承是魔族身份，对于姜承的一些想法也很是赞同，颇有以姜承为首的意思。
“姜兄。”龙幽从后面快走几步加入这个小分队，“你…也别太担心，欧阳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会好起来的。”
“借龙少侠吉言。”姜承看看龙幽，又看看走在队伍后方的龙幽，“之前，在楼兰的时候，令兄与玄霄道长曾与我们一道同行过。”
龙幽心里本就惦记着在丹枫谷窥见的魔翳和龙溟的密议，这时又听到哥哥已经与姜承有过接触，心里更是思绪起伏静不下来。龙幽看着似昏似睡的靠在姜承胸口的欧阳倩，不得不去猜想欧阳倩如今的境况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哥哥和舅舅设计的。
姜承不知龙幽在想什么，继续低声道，“我很敬佩龙公子，他给了我很大的帮助。”
龙幽听着，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却不能阻止姜承说下去。
“之前龙少侠你会在品剑大会时出手助我，以及在静室中问我的问题，我也有了答案。”姜承抿抿嘴唇，“你会知道我是什么人，也是因为我们有相似的血脉。”
“……也是我哥告诉你的？”龙幽确信他掩饰身份的工作做的很好，就算是去蜀山那些道士轻易也不会有所察觉。所以除非有人告诉姜承，而这人必然是龙溟了。
“是，也是同族血脉之间的感应。我现在的对魔息的感觉，更敏锐了。”
姜承低声说着，而在龙幽看来，姜承如今不仅没有了在折剑山庄时面对真实身份时的排斥惶恐，反而是很乐意身具强大的力量，就算是魔族的。在楼兰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姜承如此转变？
作为同族，龙幽自然是愿意看到姜承接受魔族的身份，可是当这件事中有了阴谋计策的影子，他却一点都轻松不起来了。
哥哥……你们到底在做些什么？
龙幽回首看向龙溟，像是心有灵犀一般的，龙溟的视线也转向了龙幽，兄弟二人四目相对。龙幽迅速的收回视线，他哥绝对不会勇气的读心术，可是刚才那一霎那，龙幽有被完全看透的感觉。
走在姜承几人之后的是瑾轩、瑕、暮菖兰还有紫英。暮菖兰有意给紫英留下好的印象，便将大家在折剑山庄分开之后，他们这边所发生的事情详略得当有条不紊的告知了紫英，也好让紫英对现在发生的一切有个整体印象。比如说为什么不到一个月，欧阳倩便遭遇了这番磨难，暮菖兰察言观色下就猜紫英是在意的。
欧阳倩的事，追根朔源还要从品剑大会说起。品剑大会之后，不知什么时候，也不知最先从哪里，就莫名传出了欧阳世家与妖魔关系亲密的传言。虽然流言中也涉及了萧长风和姜承，但前者已经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已经与尘世无关了，而姜承则远离了中原完全不受流言波及。
只有欧阳倩，置身风口浪尖上，流言越传越离谱，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子虚乌有的事情说上百遍千遍也成了真。就连当初从雪女手中获救的村民，因为见了雪女化身欧阳倩的模样，也开始说那雪女就是欧阳倩，折剑山庄捉住了妖魔，其实都是在做戏。
后来渐渐传出了更多香艳不堪的话本，非但毁了欧阳倩的名声，更让一些不知图谋什么的武林中人静守在欧阳府邸门前示威，要求欧阳英交出“妖魔”，甚至于还有人想要夜闯府邸暗杀欧阳倩。
而人类的心思就是这么奇怪，明明欧阳倩才是受害者，可不堪外人骚扰的折剑山庄弟子和一些仆人到后来也开始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欧阳倩，而站在欧阳倩身边支持她的人，则受到了迁怒。欧阳英夫妇没人敢冒犯，但侍女浣雪出了府门，还没离开折剑山庄的范围，就被打伤。
欧阳倩本就体弱，如此连番折腾，最终一病不起。欧阳倩也想过，如果她死了，欧阳英夫妇还有才出生不久的妹妹也就不用受她妖魔名声的牵连了，于是慢慢的也就没了求生意志。
如果不是姜承潜入折剑山庄去见欧阳倩，也许这时候她已经就香消玉殒了。但纵然如此，欧阳倩的时间还是所剩无多了，姜承无视世俗礼法的携世家闺秀“私奔”，就是为了寻名医救欧阳倩一命。
龙幽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紫英身边，将暮菖兰的话一字不差的听了去，不禁握紧拳头。这样令人齿冷心寒的阴狠手段，他拒绝去想像“如果是龙溟的手笔呢”这样的问题，可同时眼前却一遍遍浮现那天夜里在丹枫谷看到的场面。
天河勇气和‘梦璃’，他们则一块边行路边在幻木小径里探险，估计是个“树林”天河就想去找找有没有野猪。勇气自然老大去哪儿他去哪儿，‘梦璃’尽心的看着天河和勇气。
龙溟和玄霄走在最后面，龙溟先是看看祸害花花草草和精怪的天河，又看看走在前边满腹心事模样的龙幽，微微叹口气，问玄霄道：
“霄兄，你与云少侠兄弟情深，若有一日，云少侠对你心生质疑，你要如何？”
对于龙溟突然间的询问，玄霄不觉得奇怪，眼中闪过一丝回忆，玄霄意味不明的似笑非笑道：“呵……”
“霄兄？”
“龙溟，凡事只要你无悔。”
龙溟微微垂眸，片刻后眼神平静而唇畔含笑道，“霄兄所言甚是，孤，从无悔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