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大地,整个万荆山中都没了声响,死静。静得完全不似一座山,罗於立于大帐之前,微微抬头,看着面前的万荆山,微风轻拂,吹动了他满头黑色的发丝,整个人看上去飘渺无所依靠。
罗於知道,自己落了文帝的面子,从他下决心来此地开始,自己就一直在反对他,今夜也一样。
突然,罗於眼神闪了闪,自嘲一笑,还是等不了吗?于是,罗於小心避开守卫的士兵,循着先前那抹暗影,往万荆山方向而去。
罗於跟着那人影一直来到万荆山脚下,看着那人痴迷地看着那层金色光罩,细长的眼里全是坚定,罗於心里有些恍然。那人警觉地往后看了一眼,俊美的脸上带着小心谨慎,赫然是文帝,只是此时一身劲装的文帝少了一分**死板,多了一分爽朗轻快。静静地,不想让他发现自己跟上来,罗於将身子躲在一颗巨树后面。
罗於看着文帝迅速稳重地在林中跳跃,时而攀爬上树枝,时而跃上巨石,时而抓住藤蔓,不由点头,看来文帝并没有落下武术。罗於给自己施了漂浮术,静静地跟在文帝身后两张远处。令罗於奇怪的是,一路上很顺利,甚至没有惊起一只鸟。
很快,两人到了半山腰,也就是有金光屏障的地界。文帝停了下来,站在金光屏障前面,目光细细地打量了一遍那屏障。那是一个看似很薄的屏障,光芒滑动,波光粼粼,如水一般流动,耀花了眼,亮迷了心。文帝笑了,低语:“不愧是仙家之物,的确不一般。”
说着,文帝伸手想去碰触。
没有预想到的阻碍,就像是碰到了水面,光罩竟然一层一层荡起来,如水纹一般自文帝伸出去的手,一圈一圈散了去。
文帝心中奇怪,可是他没有时间去思考着到底是因为什么。他现在很着急,他要去那儿,那是万荆山顶,那里有他想要的东西。很着急!很迫切!这让文帝心里躁动不已,那种挠心挠肺地感觉让他快疯了,所以他等不了了,也等不起。文帝也奇怪,自己九五之尊,什么没有见过,什么不是自己的,可是,就在万荆山上,文帝觉得,有什么是自己渴望的,是自己等了18年的。所以在罗於劝说他明日一早再上山之后,他同意了。因为,他想的便是趁夜上山!不理会那群应声虫似的臣下,不理会那群怕这儿怕那儿的胆小近侍,更不想理会那总是和自己过意不去的罗於!
罗於看着眼前的文帝,眼神在黑夜之中,看不清有什么情绪,只是心里缺了那一块重要的东西,空洞地疼。疼得罗於咬了唇,捂了胸,垂了头。
而文帝这个时候不知道罗於跟来了,就算知道了,也阻止不了什么,因为他身影一闪,向着山巅而去。
罗於木然地跟着,远远看着文帝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行,看着文帝自靴子里拔出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看着文帝披荆斩棘开路。万荆山不愧称为万荆,山上的藤蔓多,而且多是带刺儿的,文帝此时不知道他现在衣物被刺刮破,满身的伤痕,他心里只有一个执念,上山,上山!有人在他耳朵边低语,催促他快!再快一点!所以他顾不得自己身体是否受伤,也顾不得挡在前面的是不是有荆棘。
开始的时候,文帝还会用匕首劈开荆棘再行,到了后来,文帝索性弃了匕首,直接往前走。
何苦来哉?
罗於苦笑,手上捏了一个法诀,前方的荆蔓迅速退开。文帝先是一顿,随后回头,看到了罗於立在背后。
罗於伸手想要扶起文帝,文帝盯着他看了良久,久到罗於以为文帝会大发雷霆的时候,文帝将手放在罗於胳膊上。
文帝淡淡地说了一句话,就让罗於浑身一震。
文帝说:“帮我。”
帮我,不是朕,不是命令,只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话,罗於此时却觉得,就算为他死了也甘愿。
“臣遵旨!”罗於低头恭顺地回答,借着低头,将眼里一闪而逝的落寞埋进了心底。
手揽过文帝,一道漂浮术,两人很轻松就越过了荆棘。文帝闭了眼,轻轻靠在罗於身上,感受着身旁刮过的冷风,吹得脸部僵硬,睁不开眼,入骨的寒意,使得文帝向着身后靠了靠,身旁的温度却让文帝感觉很温暖,很舒心。
国师啊,这便是我大辉的国师!即使他看上去只是一个少年模样,即使他可以对任何事都淡然处之,他总是我大辉的国师。
文帝不知为何,因着这个结论,心情平静了许多。
甚至在不知不觉中,竟然靠着罗於稚嫩的肩头上,睡了过去。
听到耳畔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罗於微微回头,发现文帝竟是睡着了。看着文帝毫无防备的睡脸,罗於脸上出现了一丝笑,也放慢了速度。
到了山顶,罗於小心地将文帝放在草丛中,让文帝枕在自己腿上,脱下外袍披在文帝身上。小心地用手梳理着文帝的发丝,除了发色改变,其他依旧,触感很柔软,很顺滑,还带着龙涎香,那是帝王爱熏的味道。
罗於盯着文帝一直看,入魔了一般,将手从发间抽离,缓缓移动,抚上了文帝光洁的额头,罗於轻轻一叹,没了那古朴复杂的印记,文帝风采依旧。横斜的剑眉舒展开来,细长的眼眸,紧闭的双眼没了平时的严厉,看上去无害而且安详。高挺的鼻梁,因着呼吸,鼻翼呼出团团白雾,脸上有一道划伤,罗於手掌运起一团暗紫色的光团,轻轻拂上那伤口,下一刻,伤口已经消失不见。因山顶的寒意,使得文帝的脸苍白,毫无血色,更显得微微张开的嘴鲜红。
罗於着了魔,从第一次见到他就魔怔了。只是那时的罗於不知,只是那时的他高不可攀。
盯着那张嘴,罗於微微倾了身,在快吻上的时候,文帝倏地睁开了眼,冷声道:“罗於,你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