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无忧向聂云道:“这舟子诡计多端、言语不实,不必管他。咱们还是另找船家上碧竹岛去。”
那舟子关心脚夫伤势,也不理柴无忧和铁寒。柴无忧遂招呼车夫赶了马车,沿滇池行了半个时辰,又找到一个船家,打听得这船家认得去碧竹岛的水路,遂将铁寒从马车里抬到船上,打发了车夫,乘船往碧竹岛而来。
聂云在船中回想方才的恶斗,犹自心惊不已,问柴无忧道:“姑姑,方才你与那疯汉相斗,为何不使‘冰肌玉骨手’?”
柴无忧道:“‘冰肌玉骨手’脱胎于点穴功夫,其要义是以阴柔内功点敌人大穴,截断敌人血脉,乱其经络气血运行。但若敌人和你功力相仿或高于你,这门功夫便难以伤他,若是点中对方而不能制敌,那时空门大开,自己反有性命危险。”
聂云点头道:“怪不得我点中那疯汉背后穴道,他却浑然无事,那是因为我的功力还不足以伤他对不对?”
柴无忧道:“不错!所以江湖上的高手对决,很少有用点穴功夫的!除非你功夫比对方高出许多!”
聂云恍然大悟:“师父传授我们点穴功夫时,特意交代说‘点穴功夫只能在你武功高出被点之人许多,或趁敌人不备之时使用。真正与敌对战之时,切勿施用,以免反受其害。’原来是这个道理!”
船行了有一个时辰,到达滇池中一个小岛,船家言道:“这便是碧竹岛了。”柴无忧给船家付了三倍的钱,劳烦船家背了铁寒,上得岛来,只见岛上密密麻麻种的全是绿竹,竹林中有一条狭窄小径,仅容一人能过。
柴无忧想起胡去疾叮嘱说竹林中有古怪,须得有人指点才能进入的话,不由踌躇不定。但眼看竹林中只有这一条小径可以穿过,将心一横,招呼聂云、古小玉跟在她身后,让船夫背了铁寒,一同沿着小径走入竹林之中。不料几人足足走了半个时辰,还是没有走出竹林。
柴无忧心知不妙,扬手让大家停下,取出短剑,在身旁的竹子上刻了个“柴”字,然后继续向前走去,过得一会,便又走到刻有“柴”字的竹子旁。这才知道这竹林的小径显然是有人刻意布置成了一个奇妙的迷宫,如果继续这样走下去,只怕走个十天半个月也走不出去。心中顿时大骇:“难道我们几人真要被这竹林困死在这里吗?”眼看这竹林的竹子高约三丈,自己虽能跃到竹子顶端,但竹子顶端柔软异常,难以承受一个人的重量,若人跃上去势必弯曲下垂,跌入竹海。即或人跃上竹子顶端后可以停在上面,但那竹林中的小径极其狭窄,藏在竹海中,即使站在竹子顶端也看不见小径的所在。
聂云也已看出这竹林好像是一个迷宫,将他们困在其中。便向柴无忧道:“姑姑,这竹林好像是一个迷宫!”
柴无忧点头道:“不错,这竹林是有人刻意布置而成,咱们被困在这竹阵中啦!”运起内功,朝竹林深处喊道:“我等冒昧打扰,求见鹤先生!”连喊了三遍,却无人回应。
聂云道:“姑姑,咱们不会被困死在这里吧?”
柴无忧皱眉道:“那胡去疾既然能从竹林里脱身出来,自是有人指点于他。这竹阵的主人和我们无冤无仇,倒不至于眼睁睁看着我们饿死在这竹林里。怕只怕小铁的病耽误不起!”
聂云眨巴了几下眼睛,脸带狡黠之色,嘿嘿笑道:“姑姑,我倒是有个主意可以从这竹林里出去!”
柴无忧不等他说,已经明白:“你是说,把这竹林烧掉?”
“不错!”
柴无忧叹了口气,道:“这法子我刚才也想到了。不过咱们此来碧竹岛是要求鹤先生给小铁治病。咱们若是把这竹林给烧了,岂不得罪了他!”
“若是小铁的病被耽误了,就是烧了他十座竹林也不冤枉他!”
“实在不行,只好如此了!”
柴无忧抽出短剑,将周围的竹林一一砍倒,给身边留出空间,以防一会放火烧林时火势烧到几人。
刚砍倒几根竹子,只听有人喝道:“住手!”柴无忧和聂云抬头看时,只见竹林小径上忽然出现一个坐着双轮小车、面色蜡黄、颌下留有微髯的青袍人,对二人喝道:“快快住手,我带你们出去!”
柴无忧和聂云对视一眼,心知这青袍人定是在暗中窥视,见他们要烧这竹林,怕竹林被毁,这才现身。
柴无忧朝青袍人敛手道:“我们只是要见鹤先生,被这竹林困住,不得已而为之!请见谅!”
那青袍人冷哼一声,并不作答,转动小车,掉头向竹林深处行去。柴无忧和聂云见他这副模样,想必是腿有残疾,不得不借这小车代步。几人忙跟在他身后,七拐八拐的在竹林中穿行了约一刻钟,忽然眼前一亮,豁然开朗,来至一片池塘前。只见池塘呈圆形,中间有一条弯曲的竹桥将池塘一分为二,左手池塘内种了几株荷花,右手池塘内种了几簇红菱,整个池塘便如一副太极图。
只见竹桥通向对岸一座庄子,大门正上方挂了一个匾额,写着“五行庄”三个大字。匾额下站着一个白衣如雪的中年人,面容俊秀、两鬓斑白、颇有风霜之色,背负一把长剑,迎风而立。
青袍人转动小车,从竹桥上行了过去,停在白衣人身旁。
柴无忧心道:“想必这白衣人就是鹤一翁了,果然是世外高人,气宇不凡!”走过桥去,向那白衣人道了个万福,低眉垂首道:“晚辈柴无忧参见鹤先生!”
那白衣人冷冷的道:“你们要见我大哥是为了何事?”
柴无忧听他这么说,方知他并不是鹤一翁,伸手一指背在船夫身上的铁寒,谨身答道:“我这小兄弟中了歹人的毒钉,性命不保,想请鹤先生略施神技,救他一救!”
白衣人走到铁寒身边,揭起衣裳向铁寒后背上看了一眼,问道:“你们是如何得知我大哥的住处的?”
柴无忧敛手答道:“晚辈是从回春堂胡去疾处得知鹤先生尊府!”
那白衣人见柴无忧谈吐风雅,不似歹人,神色有所缓和,转头对青袍人道:“原来是他,这就是了!我原说我们滇池五友所居之地外人并不知晓!”
那青袍人点头道:“两年前胡去疾找到这里,欲拜大哥为师,被困在竹林之中。只因他并非江湖中人,所以我才指点他出去。”
白衣人摇了摇头,对青袍人道:“五弟,你就是心太软了!”复对柴无忧说道:“我们兄弟几人后天就要前往东海赴约。这少年所中之毒,非一个月时间不能治好。我看你们还是另找高明吧!”
聂云在旁急道:“是人命重要还是你们的约会重要?”
白衣人勃然变色。柴无忧忙伸手止住聂云,向白衣人赔罪道:“前辈息怒,我这小兄弟不知天高地厚,请勿见怪!只是我们千辛万苦的找到这里,好歹让我们见上鹤先生一面也好!”
白衣人怒道:“不让你们见我大哥,又待如何?”
柴无忧正要答话,只听身后竹林声响,先前那又矮又胖的舟子扶着那险些将她掐死的脚夫从竹林中走出来高声叫道:“二哥,快将这妇人拿下。四弟被他打伤了!”
白衣人闻言,勃然色变,“唰”的一声,抽出背后长剑,指着柴无忧问道:“我四弟是你打伤的?”
柴无忧还未答话,聂云在旁抢道:“这个矮胖子说这人是你们大哥鹤一翁的仇家,央求我们出手将他赶出昆明城,谁知你们却是一伙的。关我姑姑何事?”
白衣人茫然不解,问那舟子道:“三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舟子脸色难堪,伸手将铁寒一指,恨恨地说道:“这妇人要找大哥给这少年治病,我见他所中的毒已经渗进骨内,非一个月时间不能祛除。咱们兄弟后天就要前往东海赴约,怎能为这小子耽搁一个月时间?因此便骗他们说四弟是大哥的仇家,让他们去将四弟赶出昆明。我料想以四弟的武功,教训他们一番,定能让他们知难而退,谁知这贼妇人却有些手段,不但将四弟打伤了,还惹得四弟犯了旧疾。”说完,双目竟然隐隐含泪,想必对那脚夫的旧疾甚为关心。
白衣人听他这么一说,已然了然于胸,大步向前,走到那脚夫面前,伸指在脚夫手腕上一搭脉,见脉象平和,显然已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吩咐舟子道:“你先把四弟扶进内堂休息,此处自有我和五弟招呼!”那舟子狠狠看了柴无忧一眼,扶着脚夫走进庄去。
白衣人回身长剑一摆,向柴无忧道:“想不到这位夫人竟是一位练家子,你伤了我四弟,我们滇池五友绝不能与你善罢甘休!请你亮兵刃吧!”
柴无忧心道:“他四弟的武功与我在伯仲之间,若以命相搏,我说不定还得丧生在他手里。这白衣人是他二哥,武功想必又在他之上。我如何是他对手?”遂低眉向那白衣人道:“前辈,我本就不是这位脚夫大哥的对手,只因当时情况紧急,我若不出手伤他,便要被他掐死。因此才不得不得罪这位大哥。况且我们此来是要求鹤先生治病,又怎么敢和前辈动手!”
白衣人傲然道:“只要你胜了我手中这把剑!自然能见到我大哥!”
柴无忧无法可想,心道持短剑对敌,首先兵刃上就吃了亏,便骗那白衣人道:“奈何我没带兵刃!”
白衣人转头向青袍人道:“五弟,劳烦把你的兵刃借她一用。”
那青袍人闻言,伸手从车下抽出一把精光灿然的长剑出来,凌空掷给柴无忧。柴无忧伸手接过长剑,拿在手中,左右端详了几下,赞道:“好剑!”
青袍人冷冷的道:“过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