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李茂生越想越得意,不知不觉笑出声来,门外的一声“报告”惊得他茶杯落在桌上,转了一个花,又“骨碌骨碌”滚到地下,“怦”地摔成碎片。
他抬眼一看,是二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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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二龙,快进来,快进来。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二龙惊魂未定,大口喘着气,结结巴巴巴地说:“连长,不好啦!那个隋小强……带着疯婆子……跑啦。”
“跑了?!”李茂生呼地立起身,又稳稳当当地坐下。他掏出一支只,二龙赶紧划根洋火给他点上。不一会,紧张的气氛又随着袅袅青烟飘散而去。
“跑就跑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李茂生竭力压抑住心中的不安,故作轻松地弹了一下烟灰,“以后做事稳重点,别出了什么事就跟急猴似的,哪里还能撑起一方天来?”
二龙垂手侍立,口里一直哎哎着。
但李茂生心下并没放松,而是私下里找人搜寻了几日,没有丝毫结果,村民们的心下也慢慢淡了。最觉遗憾的当属李茂生和二龙,没有了这母子俩,就少了立功的机会。但人已经跑掉了,你就是有上天入地的本事,又能奈他们何?二龙在隋家门口守候了几个晚上,知道再没什么好戏可演,便垂头丧气,只好另谋立功的门路。
和二人一样心绪不宁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天天追着楚爷学赶车的李有才。
不知怎么了,自从家里住上了一帮知青,李有才心里总像有什么心事似的,没事就到新家转两圈,跟知青们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话几句。他自己也知道说的尽是些无聊的话,知青们也不爱听,但还是管不住自己的腿,一天非来个两三趟不可。特别是那个叫巧云的姑娘,小酒窝笑起来像两朵花,小嘴巴说起话来像抹着蜜,见了自己就一口一个大哥地叫,叫得心里直发痒。难怪村里人常常说城里人的活法就是不一样,连脸蛋的都细皮嫩肉怪好看的。
有才心里也明白,自己也只能这么想想就是了,莫说像巧云这样的花朵一样的城里人,就是乡下这些土老帽,不还都瞧不起自己吗?瞅瞅巧云,再回头看看菊花,简直要让人恶心死。可就是这样一个左看右看都不顺眼的蠢货,还对自己爱答不理的。他越想越觉得气不顺,越憋闷就越有股无名火冲天而起。他想改过自新,像柱子说的那样重新做人。可就这几块土坷垃,任你怎么做,也得围着它打转转。做好了,还能飞出秀水村不成?他跟楚爷学赶车,也是觉得赶车毕竟还轻松些,可几天的热乎劲一过,就有些心灰意冷。不就那几鞭子吗?犯得着费那么大劲吗?可如果不学下去,就又回到原先的样子,不光巧云这样俊俏的城里姑娘瞧不上,那个五大三粗没一点姑娘体态的菊花也一样瞧不上。
他知道,对巧云也只是一种奢望,可就是把持不住要去想,腿脚也就无法控制地往新家移。哪怕天再晚,只要睡不着,就会胡思乱想,甚至披衣起来溜达到新家门口,想象着巧云此刻酣睡的小模样……这样的事,可只能想想了,还能说出口吗?如果真的碰一鼻子灰,那还能在秀水村做人吗?现在,人家就已二流子相称了,如果再出了这档子事,就不拿自己当人看了。但那个巧云说来也就怪了,如果真的不喜欢自己,干么嘴巴就那么甜呢?他越想越不是滋味,他也知道那只是城里姑娘嘴巴好使就是了,断不是因为对自己有什么意思。可他的思绪就是管不住自己,甚至连自己的腿脚也管不了了。
今儿个晚上,他又躺在炕上折腾了许久,白天干活的一幕幕又重现在眼前。每次自己往巧云所在的方向瞅,就感觉到她也正朝自己这边看。晚饭只是胡乱噻了几口,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到邻居家甩几把扑克,而是早早就躺倒了。看上去似在蒙头大睡,其实心里倒是翻江倒海的。
看看母亲睡了,他仍然无法入眠,他就知道,这个晚上,如果不到新宅走一遭,怕真就熬到天亮了。他贼一样鬼鬼祟祟地开了门,蹑手蹑脚地离开家,急走两步,就又慢下来。
他忽然记起,那天深夜,也是从老宅出来,慢悠悠地往新房子荡,路过李茂生家,闻到了一股特别的味道。他说不出是什么味道,只感觉这味道香香甜甜直逼鼻腔,熟悉而又陌生。紧跟着,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了。他狠狠吞咽了几口唾沫,恨不得把这些味道全吞到胃里去。看看李茂生家的后窗,不见一丝灯光,他有些好奇:这家人,夜半三更折腾什么呢?
嘿嘿,他不觉自己也笑了。自己不也是半夜三更在折腾吗?那自己是为了什么?他一边暗笑自己的荒唐无聊,一边继续想着心事,直到新家房后,才停住了脚步,望着那个熟悉的后窗呆愣着出神。
他不觉在心里暗笑,难道出来这一趟,就是为了到这里来看看后窗的吗?我曾发过誓,结婚前不会到新家来的。可是,自打家里来了这帮知青,他马上食言了。他自己心里明白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也知道自己的一厢情愿如同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就是控制不了自己。有时,他甚至恨恨地想,哪怕只有一个晚上能搂着那个娇俏的娘们,死了也值啊!当然也只是这么想想而已,他可不想死,自己才三十岁呢。何况,母亲已经没了两个儿子了,可不能再把自己也搭进去。有时也干脆想,算了,何必想这些没用的呢。像巧云这样如花似玉的姑娘,注定与己无缘。但一看到她,就禁不住喉结像塞上了什么东西,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这个夜晚,淡淡的月光撒满了整个小村庄,除了几声狗吠和草虫的和鸣,村庄处在一片静谧之中。他沿着村东的小路漫无目的地走着,晚风轻拂,送来阵阵凉意。他不禁打了个寒噤,在离自家不远墙角处的一块石头上蹲下身。
天地依旧一片空旷,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骇人。他斜倚在墙角,用手捶自己的脑袋,心里暗暗骂自己:这是图个啥啊,深更半夜不睡觉,就图悠嗒这一趟吗?可又没法说服自己不来。谁让那个漂亮的脸蛋老在自己眼前晃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