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潋晨定定望着静静躺在大床上的女子,一身碧色纱衣在一片的红色中尤其亮眼,灯光下那抹碧色带着别样的蛊惑撞入了心扉猝然抓住了他的心神。因为那绝美的容颜正是从下午就开始纠缠着他,令他这几个时辰焦躁不安的源头。
是“他”!?
富田成一直都偷眼注视着萧潋晨,见他定定望着那绝美女子,面色专注。富田成的眸中闪过得意和兴奋,心道看来这事是成了。忙对屋中两个小丫头递了眼色,三人一起轻步退出了房还缓慢地关上了房门。
他们的动作落在萧潋晨的眼中,他白衣轻动微微蹙了下眉头,却没有阻拦。待几人退下也不急着动作,只站在原地用目光描绘着女子绝美的轮廓,心中闪过疑惑。和她一般美丽的女子他不是没有见过,可是为什么她却能这般影响着自己的心神……他从不是贪图美色之人,心中的似曾相识究竟是为何……
静默了一会儿萧潋晨微动脚步却不是往觅尘的方向,而是直直走向了梨花案台上置放着的香炉。宽大的白色袖袍微摆,修长的手拿起梨木案上放置的香炉罩盖住了那袅袅升起的香烟。
转身走向内室的窗口将窗户洞开,让清风徐徐吹进屋中,萧潋晨这才回走向觅尘。站在床前俯身看着她,一身的碧色纱衣映衬着她肌肤如雪,纱衣的领口开得极大,露出了她优美的颈部,精巧的锁骨。乌墨般的长发散在身下掩映着她圆润的肩头,冰晶玉肤,冰清玉洁。
纱衣在灯影之下略显轻薄,她曼妙的曲线隐约勾动心弦,他甚至能看到那鹅黄色肚兜上绣着的精美兰花。萧潋晨微微闭目,将眸光移到觅尘的面庞,眉是远山之黛,唇似三月桃花,眼睫浓黑长翘在小巧的鼻翼投下剪影,面色高雅不可攀附,灯光流转在她的脸上投下柔和光影更添温柔秀色,那绝美的容颜仿似望上一眼便能让心中的浮躁都尽数被她眉宇间的高旷之气洗涤一空。
萧潋晨凝视着觅尘稍许眸光微闪,俊逸的眉稍轻挑,唇边扬起了一抹舒缓的笑,总算想起了心中的似曾相识来自哪里。是她!竟是她!那个在北舞渡抢了他面具却令他深深记住的小姑娘!
三个月前他再次到北舞渡还曾到过那个街口独自呆了半日期望能够见到她,可……
那日在北舞渡匆匆一撇只记得她有一双极为晶亮的眸子,眼神高雅好似蓝天白云,高山流水,她面上那一丝无邪的纯真稚气让他牢记了她。一年了,她似乎长高了不少,也更美丽了。萧潋晨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碰到她,白日见到她的时候她一身男装他竟然一时没有认出她来,怪不得总觉得疏漏了什么事情。
轻轻摇头在床上坐下,他飞快地一展臂膀,将床上的宽大锦被拉过来,锦被破空之声打破了屋中沉默的安静,那秀美的红色羽被便如同蝴蝶羽翼一般展开披在了觅尘的身上。
觅尘从他们进屋开始就在细细地聆听着,他们的谈话尽数落入耳中,那弯月公子的声音温雅从容,倒不让人讨厌。从那富田成出了房觅尘就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她能感觉到投注在自己身上的那道若有若无的目光。他的目光似乎并不尖刻,并没有让她感受到一丝一毫的不舒服,甚至让她慢慢放下了紧张的心。只是屋中长久的沉寂让她又不得不浑身紧绷。感受到他的脚步移动却并没有朝着自己而来,觅尘曾轻轻睁开眼睛用余光看到了一抹雪白,仿若天际白云舒缓的划过她的眼眸。他竟将那珈南香熄灭还打开了窗户?!觅尘敢肯定他是知道那香的效用的,只是他这么做是什么意思?对自己没兴趣吗?那又为什么留下来……
思虑间他已是站在了身旁,觅尘能感觉到他的气息,不强烈但却隐有强势,不炽热但却不容忽视,莫名地觅尘竟对这个弯月公子感起兴趣来了,感受到他拉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她甚至有睁开眼睛一探究竟的冲动。
觅尘尚在思虑间,耳边响起了男子舒雅带笑的声音。
“你醒了。”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地叙述,觅尘微愣,睫毛轻动。
“你一直是醒着的,为什么不睁开眼睛?放心吧,在下长的还算能见人,不至于吓坏小姐。”
他说的极缓,语调认真,不见丝毫戏笑。蓦然听到这样的话觅尘莞尔一笑,轻轻睁开了眼睛。入目是玉石一般透着温润光泽的眼眸,笑意宛然,清雅高华。面容虽不是顶好,却耐人细看,五官拼接平凡中透出的俊逸更让人心折,觅尘不免暗赞一声好风采,不过这人不是将玉坠让予自己的那男子吗?
“是你?”觅尘略带诧异挑眉。
“是我。我还是这样,倒是姑娘却变了大模样。”
萧潋晨静淡舒展的眉微微扬起笑道。
“你以为我乐意这样啊,哼,白日见你还道你这人一表人才,歉然助人是个人物,不想竟是拐带良家女子的下作之人。”
不知道为何觅尘望着萧潋晨雅然的双眸心中已是确定他不会伤害自己,就算是有这心思怕是知道她并非这青楼的女子也不会对自己怎样。有些得寸进尺地讥讽着,无疑已经将对娇娇,青楼老鸨及富田成的气愤恼怒之意先倾倒在了他的身上。
“姑娘的话有失偏驳吧,刚刚我们在外面的谈话你也听到了,我可是无辜的很哪。”萧潋晨并不在意觅尘的冷眼相对,轻轻一笑面上温文。
“凭心而论,今日在这里的是我该是你的幸运才对,不是吗?你的眼神告诉我你挺开心在这里见到我呢。”
“自恋!你就算没有直接参与。也是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和他们蛇鼠一窝,狼狈为奸,都不是什么好人。”觅尘不想自己那些小女子的心思被看得透透的,爬起来坐在床上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笑的云淡风轻的男子气嘟嘟道。
“自恋?呵呵,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呢,这点你倒看得清楚。”萧潋晨轻笑,说完竟向觅尘急凑而去。
觅尘吓了一跳,急急回退后背靠在了床棱上,两人呼吸瞬间交错,觅尘骤然屏息。瞪大了眼睛看向面前上一刻还一幅无害模样的萧潋晨,但见他尽在咫尺的面上哪里还有什么舒雅高华,神色轻挑,眉眼间竟是媚色挑逗,眸中波光宛转。觅尘大惊,暗骂自己真是轻敌怎么会觉得他温文无害,右手不由自主地握紧发簪。
尚未等觅尘有所动作萧潋晨已是轻笑一下,漫不经心地眸光扫过觅尘宽大衣袖掩盖的右手站了起来望了眼屋中的沙漏,慵懒道:“你是怎么到这里的?不妨说说,也许我能帮你呢。”
觅尘一愣扑捉到萧潋晨眸中的笑意和戏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免怒气中烧:“要不是那富胖子为了讨好你我会到这里来?!假惺惺!”
心中的想法被证实萧潋晨无奈挑眉,刚刚看到她的时候他就有些猜到了事情的始末。她身上的气质和这青楼格格不入,他不会以为她是这楼中的姑娘,再加上白天见到她时她的装扮高贵,还有和她一起的那个气势迫人的男人,这些都说明她有极为良好的出身。那么她之所以独自在这里,唯一的可能就是富田成为了讨好自己使了什么手段。
想起白天和她在一起的那个男人,萧潋晨微微凝眸,心中稍许涩然,他们看上去像是情侣呢。扯开一个略带寥落的笑,望了一眼屋中的沙漏。
“天色不早了,弄丢你的人该在满城找你吧……走吧,我送你出去。不过,一个条件!”
“你要送我出去?什么条件?”觅尘没想到这么简单就搞定了这人,连手中的发簪都没有用上,有些傻眼地看向萧潋晨。
“你的名字。”萧潋晨从容一笑,眼波清澈地望向觅尘。
觅尘又是一愣,这弯月公子不是商人吗?商人最重利益,他竟这么简单就放自己走?他不怕她随便编个理由糊弄他?
“怎么?这个条件很难办到?”
觅尘看向萧潋晨,但觉他的笑容宛如月光流水一般宁静悠闲,灯影打在他本就平和的眉稍将面庞轮廓染得柔和,心里苦笑,她现在可是名人了,名字说出去还了得。眸光微动,起身下床笑道:“轻晨,很高兴认识你。”
萧潋晨挑眉一笑:“萧潋晨,记住了。”
说罢走置床边的红木衣柜打开雕花柜门,从中翻找出了一件桃红斗篷扯过手中,正欲回身眸光撇到窗外,正见街道上肃然跑过一对巡城兵,他的眸光轻闪转瞬又恢复了平和,走向觅尘。
“披上。”
觅尘看向他单手托至面前的斗篷有些傻眼,红绿配最俗气,这碧蓝和桃红怕是还不如红绿呢,眨巴下眼睛接过:“你的眼光可真不怎么样。”
“人太完美了不好,走吧。”萧潋晨不以为意淡笑,见觅尘乖乖披在了身上系好了带子,侧身让步道。
“为什么帮我?你不是商人吗?商人可都是无利不往的。”觅尘却不动抬头探究地看向他。
“商人更注重长远利益,也许今日帮了你改日会有大利呢。何况现在帮你好像并不像你说地那般无利可图呢。”
觅尘诧异挑眉,在萧潋晨面上只能看到欺骗世人的从容淡泊便不再多望,呶呶嘴举步走了两下,眸光一闪眼底划过狡黠,回头道:“你放了我岂不是要呈那富胖子的请?你不会要答应他提的要求吧?我有个更好的主意既能让我顺利出去又能让他不敢再提那笔买卖,你要不要试试?”
“哦?”萧潋晨停步挑眉询问地看向觅尘。
觅尘粲然一笑趁着萧潋晨愣神的功夫迅速摸出袖中的发簪欺身便压上了他的咽喉,抬眸对萧潋晨得意眨眼:“你说我让弯月公子受了这么大的惊吓那富胖子还好意思提生意的事吗?”
“我翩翩公子的形象啊……”萧潋晨望着觅尘狡黠笑意的水眸,无奈苦笑。
“走!快点!”觅尘抿嘴又笑轻推萧潋晨怒叱道。
走到门前觅尘一脚便砰的一声踹开了门,带着萧潋晨走了没几步就见妓院老 和富田成匆匆跑了过来,那富田成看到他们的样子两眼圆瞪,面色立马苍白。
“退后!不然本姑娘可不敢保证会不会一时失手刺穿了这位公子的咽喉哦!”觅尘冷声说着。
“富老爷,你办的好事!”
萧潋晨历目扫向富老爷,吓得他肥胖的身体一抖差点没当即跪下,萧家富甲天下,他亦是生意人,他很清楚萧家要想让他做不成生意那可是轻而易举啊。
“少爷!少爷!你这女人快放开我家少爷!”柳翼听到动静也匆匆赶了过来,看到觅尘用尖尖的发簪抵着自家少爷的咽喉,忙推开堵在身前的富田成怒声道。随即又觉不对,少爷功夫了得,怎么会被一个弱质女流挟持?这么一想心中已是安定。虽是诧异却想少爷自有计较,自己配合就得了。
“我也想啊,不过你们堵着路我过不去走不了,只能委屈你们家少爷了。”觅尘嘻嘻一笑耸肩道。
“快让开,都堵在这里做什么?!我家少爷倘若出什么事你们也别想好活!”柳翼嚷着推开老鸨和富田成,自己也退后了几步。
“你别伤到我家少爷,我给你开道。让开让开!”说着便真转身引路而去。
觅尘见老鸨和富田成都傻眼了,便挟持着萧潋晨跟上柳翼往门口走,没一会儿便出了小浪亭绕过回廊到了街上。
“去,找匹马来!”觅尘有些诧异地看向行人寥落的花街,略有愣然,心道不就是挟持了个人嘛,怎么街上行人都吓跑了?
她所不知的是刚刚一对士兵刚进了花街,宣称城中进了要犯,怀疑藏匿在了花街,已从花街东面的青楼开始搜寻了起来。碰到这种事谁还有功夫在这里逗留。
柳翼很配合地卸下马车上一只踏雪宝马牵了过来。
觅尘最后看了一眼萧潋晨,他也正笑意莹然地看着自己,微风轻抚吹起了他额头的斜碎刘海,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弯月形状的胎记,白衣上的墨竹绣纹滑过暗光映着柔和的面容更添俊逸潇洒,觅尘心中一动,眼前滑过什么,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挺俊的身影。轻挪脚步让他略微挡住众人视线背靠向白马轻声说了什么,感觉萧潋晨猝然扭头,忙一个翻身上了马打马便扬长向花街尽头洒然而去。
萧潋晨望着觅尘远去的身影,桃红的斗篷飞扬着。他轻轻勾起了唇角,她竟还记得他!
“上次你拿了我的面具,这次我就骑走你的马!”
他自认是个奸商了,没想到有人竟比他更会算账!不过,面具怎么会是她的呢?
富田成见觅尘扬马走远,看向萧潋晨见他竟唇角挂笑,心中疑惑却也不敢多问,忙上前躬身:“让公子受惊了,我明天定登门致歉,公子您没事吧?”
“香雪锦的事,明日你直接去凤鸣钱庄找彭竟,他会和你商讨银两问题。”萧潋晨说完便步向马车,跨上车放下车帘,摆手示意柳翼开车。这时候富田成才如梦初醒,一脸喜色地奔了上来,跟着马车躬身连连俯腰。
“谢谢公子,公子走好!”
柳翼轻撇了他一眼猛抖一下马缰,虽是单马驾车却稳健驶出很远。
“少爷,我看那富老爷的样就闹心。”
“呵呵,他的布行在这齐州城可是大有名气呢。小翼,看人可不能光看外表啊,那富田成倒还不是一无是处。”马车中传出润朗笑声。萧潋晨轻挑双眸,如果他猜地不错,怕是那富老爷也没有机会和他萧家做这笔买卖了,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柳翼想到少爷允了那富老爷定和那绝色女子有关,少爷对那女子很不一样呢,回头看向微摆的车帘:“少爷,要小翼查查那女子的来历去向吗?”
听到柳翼的话,萧潋晨微微闭目,心间闪过那花街上一晃而过的军队,和白日那冷面凛然男子的面容,心中已是隐约猜到了他的身份,毕竟这个世上能有那般风采的人不多啊!那么她呢?她又是谁?他们是什么关系?果真是情侣吗?怎么好像有些难过呢……轻轻一叹,睁开眼睛。
柳翼只觉车中半响静默,就在他以为萧潋晨不会再回答的时候,那车中传出极低的一声,仿若叹息。
“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