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因果

正午, 艳阳高照。

吃过简单的午饭,郑雯雯独自趴在窗口看外面的石子路。小区里当真寂寥,她看了十多分钟, 只见到两个人。有个金发碧眼的老外推着婴儿车慢慢地晃悠了好几圈;还有个年轻男孩踩着滑板, 一手牵了一条大狗, 潇洒而过, 那样子威风凛凛, 恍如出巡。

她正觉得无聊的时候,脚步声在后面传过来,又定住:“出去走走吧。”

她依言, 回屋穿了件薄外套,跟着。

“阿姨, 我们出去一趟, 要什么东西么?”

“没事, 出去玩吧,不用你们买。”阿姨连连摆手。

舒昌拿了两瓶矿泉水, 揣了钥匙在口袋里。想了一想,又带了笔和纸,就领她出门了。他没走直通小区大门的路,而是去往了一个陌生的方向。

“复海绝大多数的地方都没什么人气。”舒昌说,一只手拎着袋子, 一只手揣在兜里。“我带你去正福大道, ”

他们走到围栏前。这个围栏要比天台上那个高很多。舒昌手长脚长, 扒拉着三两下就蹿到了最顶上。他晃晃腿说:“上来吧。从这里抄近道要快很多。”

郑雯雯扬起头, 清澈的眸子疑惑地看看他。然后她伸手扳着围栏的中间部分, 往上慢慢爬了几步。这里的围栏很细,很凉, 紧紧握住的时候她觉得掌心有点疼。

一只手从上面垂下来。少年安静地看她,嘴角微微上扬。

郑雯雯突然想到他们第一天相遇的时候,少年站在她身前,向她伸出手的场景。

她思忖片刻,伸出手,被少年拉着爬到了最顶上。少年指了指远处,女孩在灼目的日光下不由得轻轻眯起眼睛,“从那条巷子穿过去,就是正福大道。”

郑雯雯很少走过这样长的巷子。弯曲、绵延,每次在她以为的终点拐过去就又能走上一阵,仿佛没有尽头。这不像巷子,像个大迷宫。

巷子两边都是老旧的居民楼,四五层高,电线盘错,晾衣绳上是各种花花绿绿的被单和衣服。偶尔有几桌早就退休的人在外头坐着,打麻将或者唠嗑。还有坐轮椅的奶奶,估计得有□□十岁年纪,披着一条被子,痴痴地望着过往的每个人笑。

她凝视着那个奶奶,不由得出了神。少年顾自在前面走了许久,女孩才回过神来,快步跑着追了上去。

前面的路上横挂着许多绳子,有人晾晒有阳□□味的被子。少年熟稔地穿过被子的间隙,实在没有间隙就自己动手拨开被子或被单来,轻轻巧巧地穿过去。他拈起被子的时候总会用点力,往后轻轻甩一下或者停个一两秒,等到后面的女孩循着他而来,穿过去的时候被子落下,时间刚好。

他们终于到了正福大道。这里像个菜市场,两边停了些装蔬菜水果的卡车,地上坐着面前摊开布放着篮子的人。这倒是和复海平日路边的水果超市完全不同的景象。像舒昌所说的,这里有点人气。

少年蹲下身来看看,问:“草莓多少钱一斤?”

“十五。”

“称一斤吧。”他说。

两个人站到公用的水龙头下面把草莓洗干净,分两只袋子一人装了一半,走在路上吃。草莓新上市,甜丝丝的很好吃,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是有的里面是半个空心。

不知道为什么,女孩觉得自己背后有一双眼睛。似乎,有什么人在看着她一样。

她回过头去看,却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女孩停下脚步,把草莓交到少年手里,指了下旁边的公共卫生间,便慢慢过去了。

她找到一间带着窗的,进去,哗地一下打开窗户,踮起朝外面张望。

没有风吹进来。

女孩出来的时候,正拿纸巾擦手上的水。她把用过的纸团成一团,精准地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接过少年手里的草莓,微微躬身表示感谢。

“明天,你还去上课吗?”少年问。好像预感到他的回答,他补充:“其实,不去也没关系,找同学要一下笔记,最后也不耽误期末复习。大学的考试,基本都是有重点的,和平时上课关系没那么大。”

女孩摇摇头。

“不去了?”少年微微松了口气。

女孩摇头。

“还去?”少年探寻。

女孩点点头。

少年讶异地看过去,对上女孩坚定的眼神。没有任何的犹疑和彷徨,好像这个答案就是理所应当的那样。他觉得女孩在某些方面有了不同——和最开始那个遇到什么事都难免有些畏缩的样子相比。她好像突然地不再去害怕一些事情,即使少年好意暗示给她旁观者的打算。

“我陪你?”

女孩轻轻笑了下,晃晃脑袋,把一颗草莓放到嘴里,咬嚼着,轻快地往前走了。

夜里,舒浩鹏打来电话。先问了问女孩的情况,然后在舒昌的追问下,不透露关键信息地简单说了说案情的进展。

郑成明自打从校园里逃出来后,就仿佛人间蒸发。现在各个派出所都下了通缉令,暂时还是一无所获。没办法,抓这种人平日里给住户做人口普查。这些人往往逃窜到那些鱼龙混杂的地方,城乡结合部里、孔洞桥下、废品回收站旁……最隐秘也最难彻底找寻的角落。

舒昌还想再问的详细一些,看看案子进行到了什么程度,却被父亲很快挡了回去。

父亲特地说:“如果女孩的状态可以接受笔录了,问一问她,一定要来尽快告诉我。这很重要,明白么?”

“知道了……真的很啰嗦啊。”舒昌忍不住吐槽。“好,我知道了。”

少年打电话时,女孩悄悄在走廊上听了一阵子,就来到书柜前徘徊。

之前少年有跟她说,喜欢什么拿去看就好。

女孩踌躇了一下,从里面拿出了一本红皮的《华夏刑法》,在目录里略加搜寻,就开始翻找着涉及故意杀人罪的部分。

她读到这样的话,在第二百三十二条:故意杀人者,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符合正当防卫条件的,免以刑罚。

她往下看过去。情节较轻的包括了一些情况:义愤杀人,激情杀人,受嘱托杀人,帮助他人自杀,生母溺婴,防卫过当和避险过当这七种情况。

女孩仔仔细细地把这些相关的部分都读了一遍,手指在“义愤杀人”这一条上划过,指甲留下来淡淡的一条痕迹:

“义愤杀人,即被害人恶贯满盈,其行为已达到让人难以忍受的程度而其私自处死,比如父母对于不义的儿女实施这种行为。”

她默默想了一会儿,把书放回原处,合上书柜,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

少年来到书房的时候,女孩坐在桌子前。她拿过一张纸来写:“你信因果么?”

少年想起来,上次女孩提到这件事,还是要不要捡钱的这个问题。那一次大家都说的轻巧,但他明白,这一次这句话很郑重,并不是可以草草带过的那一种。

他摇摇头。

女孩写:“我之前信。我觉得做好事,便有好报。但是现在,我和爸爸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我们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女孩没再写下去。她的笔在纸上停顿了许久。最后她在沉默中把纸撕碎了。不是泄愤的那种撕法,而是平静地把纸对折,撕成两半。叠在一起再对折,变成四半。

然后她蹲在垃圾桶前面,把纸撕成细小的碎屑,一点一点,直到垃圾桶底盖上了一层细碎的纸屑。她站起来,平静地回到椅子上,轻轻摆弄起来手指上新生头的倒刺。

“我也信过。”少年轻声说。“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好像是每个人从小都会接受到的道理。”

他轻轻吸了下鼻子,两只手握在一起。

“但是我妈妈走了以后,我就没再信过。她什么都没做错,她是那么好的一个人,老天爷还是要让她走。太突然了,本来什么都好好的。”

“当时,我爸还不信呢……没有电视里保大人还是保小孩的那一套,直接出来就告诉我们,小孩在,大人不行了。如果选择的话,我们一定会选妈妈的啊。可是,连选择都没有。”

他认真地看着女孩说:“我只能信命。相信,上天早就安排好了一切给我们。要么,人一走了之。舍不得走,命里给的东西,咱们就只能受着。”

女孩的眼底泛起水光来。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的难过。

世界一片寂静,好像剩下的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和心跳声。

女孩又拿过一张纸,写了字,轻轻推给他。

“我想见你爸爸。我有话想写。”

少年微微一怔。

19.叉车30.真相10.雪场28.调查9.上课26.归来12.例会20.崩溃29.开口11.触碰5.拍照5.拍照1.楔子11.触碰11.触碰21.治疗7.邀约4.解谜1.楔子6.约谈8.歌唱12.例会7.邀约2.遇见19.叉车10.雪场7.邀约29.开口17.麻木6.约谈1.楔子4.解谜21.治疗24.踌躇21.治疗22.新家15.挣扎10.雪场13.应酬22.新家8.歌唱18.不忍23.因果31.结局26.归来7.邀约3.借书21.治疗1.楔子22.新家21.治疗28.调查12.例会15.挣扎22.新家17.麻木15.挣扎27.医生12.例会26.归来23.因果28.调查22.新家15.挣扎7.邀约16.糖纸1.楔子10.雪场11.触碰11.触碰13.应酬29.开口12.例会10.雪场23.因果24.踌躇5.拍照22.新家31.结局3.借书30.真相24.踌躇11.触碰22.新家17.麻木10.雪场27.医生24.踌躇24.踌躇17.麻木14.洗涤29.开口30.真相12.例会22.新家
19.叉车30.真相10.雪场28.调查9.上课26.归来12.例会20.崩溃29.开口11.触碰5.拍照5.拍照1.楔子11.触碰11.触碰21.治疗7.邀约4.解谜1.楔子6.约谈8.歌唱12.例会7.邀约2.遇见19.叉车10.雪场7.邀约29.开口17.麻木6.约谈1.楔子4.解谜21.治疗24.踌躇21.治疗22.新家15.挣扎10.雪场13.应酬22.新家8.歌唱18.不忍23.因果31.结局26.归来7.邀约3.借书21.治疗1.楔子22.新家21.治疗28.调查12.例会15.挣扎22.新家17.麻木15.挣扎27.医生12.例会26.归来23.因果28.调查22.新家15.挣扎7.邀约16.糖纸1.楔子10.雪场11.触碰11.触碰13.应酬29.开口12.例会10.雪场23.因果24.踌躇5.拍照22.新家31.结局3.借书30.真相24.踌躇11.触碰22.新家17.麻木10.雪场27.医生24.踌躇24.踌躇17.麻木14.洗涤29.开口30.真相12.例会22.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