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何已去,丞相府忙忙碌碌,家仆们身穿缟素招待着来祭奠的宾客,萧如梦玉面上挂满晶莹,跪在其父灵位旁,轻轻低泣。
丞相府的仆人们忽然有点埋怨,埋怨萧何生前的朋友太多,如今已快至午时,还是有人不断叫门,那些宾客们却是木滞的表情,看一眼萧何的灵位,便在屋中坐下,一双眼或瞧着宾客,或低下头静静地喝酒,他们虽然头缠白巾,却一点也不像祭奠的人。
萧如梦也奇怪起来,她并未见过其父与这些人来往,门口又有人叫门了,进来的是一位身穿白衣,腰间悬一柄古铜剑的剑客,萧如梦笑了,她认得那人便是在酒楼里救她的少年。
韩行天缓步走来,几乎所有宾客的目光都投向了他,因为谁都没想到他佩着剑来给死人上香,萧如梦有点失望,但她还是很高兴见到他。
一个仆人走上去,很恭敬地问道:“可以解下贵客的剑再上灵堂吗?”
韩行天摇了摇头,说道:“如果要解剑的话,这里的十之**的人都要解!”
韩行天一语既出,满堂的宾客都大惊失色,他们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古铜剑,萧如梦已然警觉到,气氛开始变得紧张起来,她的脸色苍白如雪,恍若虎口的绵羊,一双妙目噙满泪水,深情款款地望着韩行天。
韩行天并没有解下剑,走到萧何的灵位前,深深鞠一个躬,然后叹道:“虽然你与我有血海深仇,但你是为了社稷安危,黎民苍生,我可以原谅你!”
满堂的宾客嘘声一片,仇人见面本该分外眼红,但他却能在仇人的灵位前原谅他。
萧如梦已然痛苦到极点,原来救她的人居然是自己父亲的仇人。
韩行天走到她面前,低声道:“今日的宾客中多数是朝廷内的杀手,他们奔着一本兵书而来,你要多加小心!”
萧如梦突然间看到了希望,感觉到依靠,只要有他在,心中便有底。
正如韩行天所料,皇城的杀手早已混进来,他们已经分散开来,四处翻找那本兵书《太公兵法》。
萧何与张良交往甚密,张良临终前把兵书交给他,希望他能找到合适的人选,传承下去,但萧何至死也未提过兵书一事,因为现在掌权的是吕后,如果她得知此事,必然会强取,到时不但守不住兵书,还会惨遭灭族。
但现在消息还是走漏了,毕竟张良府上的剑客太多,有的便是朝廷安插在他们之间,监视着开国功臣的一举一动,万一他们兵变,都如洪水一般难以遏制。
兵书没有被找到,杀手们难免有点心急,终于有人忍不住冲向灵位,掀掉那红色盒子,里面赫然放着那本兵书,那人大喜过望,可惜竟被一枝袖箭射穿喉咙,硬生生倒下,众多杀手见他倒下,盒子里依然还放着那本兵书,都要一拥而上,却见萧如梦发了疯般地护在灵位旁,喝道:“你们不许动它,家父说过在他死后,这本书也要烧给他,我是不会让你拿走它的。”
萧如梦的一番话无异于白说,杀手们已经拔出刀剑,一步步紧逼上来,萧如梦瘫软在地,无助地望着韩行天,几乎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位陌生人身上。
但韩行天只是静静地坐着,并没有去望她,仿佛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萧如梦绝望地死死抓住兵书。
众多杀手居然不忍心杀害这么样一个柔弱不堪的女子,想要去劈开她的手,但那只是徒劳,萧如梦的十指早已嵌入肉中,鲜血染红了兵书。
突然有人提议:“武功最高的人可以连人一起带走!”大家看着这个冰雕玉琢般的美人,当然一口同意那人的提议。
于是一场混战展开了,惨叫声接连不断,鲜血洒满了灵堂,所有的宾客都惊呆了,因为杀人的剑太快了,没有人可以看见他们是怎么出手的,但能看见那缕缕鲜血从失败者的身上喷出。
很快灵堂上只剩下三位剑客,加上从未动过的韩行天,一共四个。
四个人难道还要拚杀?答案是肯定的,因为韩行天绝不是与他们一伙。
其中一个满脸是血的汉子冲着韩行天吼道:“就剩你一个了,快点决个高低!”
韩行天摇头道:“最近名声鹊起的头号杀手不是一个人,却是三个人,只是三个狗奴才却为一个太监做腿子,未免有点贻笑大方了!为同道人所不齿!”
那汉子道:“鸟为食亡,人为财死!我们三兄弟也是混饭吃的!”
韩行天不屑一笑:“既然如此,你们便不是侠士了!”
“侠士顶个屁!有种的别再罗索了!”另外一个汉子叫了起来。
韩行天望着手里的古铜剑,叹道:“这把剑是相当敬重侠士的,最讨厌的就是唯利是图的狗腿子!”
白衣剑客的话还未说完,剑已经挥出,三剑客惊呆之余,只能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向后飞退,可恨的是背后原来有堵墙,一个剑客睁着眼缓缓地躺下,另外两个颤声道:“霸王剑法,无敌天下!”
韩行天微微一笑,说道:“你们说的没错,霸王剑法!”
那个满脸是血的汉子,苍白着脸,问道:“我们能不能走?”
韩行天点了点头,那两个剑客苦笑,可刚走出灵堂之门,也已经倒在地上,接着便听见一个人冷笑道:“没用的奴才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韩行天并没有转头去看,只问道:“你躲在屋顶上也有一段时间了?”
进来的人瘦小不堪,但目光如电四射,一双手十指枯瘦如铁箍一般紧紧握着一柄古铜剑。
韩行天缓缓转过头来望着他,叹道:“江湖人称‘一字剑客’段飞流,快剑如流星,今日莫非也要领教我的剑法!”
段飞流忽而呵呵笑道:“少侠好眼光,老朽乃是陈丞相府上剑客,丞相听闻有人对萧丞相不利,便令老朽来助一臂之力!”
韩行天道:“既然如此,那萧姑娘便交给你了!”说完便欲要走,忽被萧如梦叫住:“我要跟你走!”
韩行天头也没回,只是冷冷道:“侠士是不能带着女人的。”
萧如梦绝望地坐在地上,望着渐渐模糊的白色背影。段飞流已经扶起她,送她到了陈平府上,萧如梦将兵书交给他之后,陈平怕事泄,将兵书誊抄一份,原本仍交给萧如梦在萧何坟前烧了。
数日后,萧如梦突然离走。
天涯茫茫,她要如何去寻找他?
人生在世,几多无奈,萧如梦望着夕阳西落,疲惫的身影依然晃荡在秋风中。
“我要找的人,你在何方?”
“我为什么要去找寻你?”
“为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