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半仙老枯井离奇失踪,渡边一郎想破了头也弄不明白那个半大老头能躲到哪里去,除非他被压在碎石头底下,他往里面喊过话,却得不到任何回应,他估计薛半仙已经死了,但是由于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大量积水,把石头残渣冻得连接在一起,凭着他们手里的铁铲之类的工具,短期内是不可能挖开这堆碎石的,况且他根本不想为了一个中国人的性命花费任何劳力。
这件事暂且不论,眼下他正为另一件事情发愁,田中小尾给他下了命令,让他在冬至以前为前线的日本军队征集军粮,这命令也是层层摊派下来的,由于近期战事不利,日军粮食的消耗量大大增加,日军战区司令官把征粮的命令发给地方行政长官,在永定就是田中小尾,然后地方行政长官再把征粮的命令发给他的得力手下,在永定就是渡边一郎。
渡边一郎接到这个命令后就开始犯愁,要找粮食,一般要出城,到乡下去找,城里老百姓的粮食都是日本人按比例配给的,每个人按月就是那点口粮,多一点都没有,所以从他们身上榨不出油水来;而出城他又有点害怕,因为他也听说,八路军最近又开始在永定县周围活动,他担心县大队找他报仇,因此这段日子一直缩在城里,能不出去就不出去。
正因如此,他盯上了城里的粮食黑市,虽然说城里居民的口粮都是他们日本人按人头配给的,但是有钱人家的餐桌上,永远都是丰盛足量,而且大米白面吃不完,而穷人家则仍然吃了上顿没下顿,常年的主食则是棒子面窝头,这说明只要口袋里有大洋,就能在城里买到粮食,私自卖粮的地方就是黑市。
渡边也知道,按照军方的规定,城里是严禁黑市存在的,一经发现立即查处,可现实是,地方上有能力开黑市的人,都是各地有头有脸的人物,无论是和侦缉队,皇协军警备队还是和日军上层关系都熟,通过大洋把关系层层打点好,官面上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属于半保护状态,平时和军方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渡边此时也是急得没别的法,只得通过黑市来征集粮食。
他叫来警备队大队长胡魁,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要他帮忙筹粮,胡魁听完他的主意,摆出一张苦瓜脸,说太君这事儿不好办,黑市的王老板张老板上个礼拜还找您喝过酒,当时您跟他们说,皇军会保护商人们做生意,您这话放出去刚没两天,现在就想找他们征集粮食,说到这儿他停了一下,问渡边一郎:“太君,您说的征集粮食,到底给不给钱?”
渡边一郎气得直拍桌子:“要是给钱的话,还叫什么征集?干脆叫买粮食好了!”
胡魁脸拉得更难看:“太君,不给钱就是抢了,这么干也不是不行,但是恐怕日后就会有别有用心的坏人散布谣言,说皇军欺行霸市,而太君向来主张实行日中亲善,这样干不是和怀柔政策相反吗?”他不愿意干这样的差事,因为层层打点的大洋有一部分也到了他手里,如果得罪了这帮人,今后自己手里就要少一大块进项。
渡边一郎看着胡魁,不怀好意地笑了,他拍着胡魁的肩膀,给他递上一根香烟,胡魁开始感觉气氛不对劲了,想站起来但被渡边狠狠压在椅子上,渡边一郎满脸堆笑地用手轻拂着他的领章,说道:“胡桑,自从皇军来到永定后,你对皇军那是大大的忠心。”
“...”胡魁咧了咧嘴,没说话。
“我知道,只要皇军需要,胡桑一向是冲在最前面,从不会让皇军失望的!”渡边一郎说到这里,用力拍打着胡魁的肩膀。
“行了太君,您想让我干嘛就说吧!”胡魁被他使劲拍打得终于扛不住,松了口。
渡边一郎告诉他,自己想出了一个绝妙的计划:那就是希望警备队能出面去做粮食征集工作,等到警备队把粮食征集地差不多了,他渡边一郎在亲自出面痛斥警备队胡作非为,违背皇军的日中亲善,怀柔政策的同时,还要当着黑市老板的面,亲自处理几个警备队的小卒,表示皇军对此一无所知,但是绝不姑息。处理完之后一切平静,已经征集的粮食不再退还,这样既能征集到粮食,又不破坏皇军的威信,可谓是一举两得的好计划。
胡魁强忍着听完他的讲述,心里早就把他家人问候了个便,嘴上没说话,心里想渡边怎么能想出这么损的主意,好处全让你渡边拿走了,黑锅全让警备队背,这计划可真是想得周全!可自己已经答应了这差事,再说什么渡边就得发火,他撇了撇嘴,把一嘴吐沫全都咽到了肚子里。
虽说应下了这差事,胡魁召集了几个人,可迟迟都没动手,渡边催促的电话一个接一个打过来,胡魁心里非常不痛快,这得罪人的事儿都让自己摊上了,而且两边都得罪,两头不落好,他心想自己怎么这么倒霉,上次渡边想出一个馊主意,让自己假扮卢铁旺,结果被人家陈菲菲识破,结果自己在家躺了快一个月才缓过劲来,他发现只要是渡边一郎出主意,最倒霉的人肯定是他,因此对待这趟差事很不积极。
渡边心里清楚他那点小九九,所以威胁他说,如果再不赶紧行动的话,他就考虑让王桂芝和他胡魁换换位置,胡魁一听,心说这可不行,虽说干这差事要得罪一圈人,但是好在手里的武装力量要比侦缉队不知强多少,手里枪越多,赚起钱来自然越顺畅,不像王桂芝,只能靠给日本人摇尾巴换点残羹剩饭吃。
胡魁下定决心,带着两个班的士兵往城北走去,永定的黑市就在城北,不管怎么被默认,干这行的人骨子里愿意到更偏僻的地方呆着,黑市的时间并不固定,一个礼拜通常有三四天开市,而且通常只开半天,一般都是早晨开市,到中午就结束了,黑市商人的货源就是从黑市老板那里趸来的,胡魁不想得罪那些老板,所以直接来到市场,从市场一边开始没收粮食,他和手下的士兵也不说话,一个个黑着脸,每到一个摊位,就吩咐一个大兵举着三八大盖对着掌柜的,把人吓住之后,剩下的人把粮食往大车上装,就这样一个摊位一个摊位地往下排。
做黑市生意的并不一定都是有钱人,很多穷人由于生活所迫,为了挣钱,不得已铤而走险,靠着借来的本钱从高价从黑市老板那里囤进稀缺货物,就为了在市场上卖个好价钱,对他们来说,这些货物就是命根子,胡魁一家家收缴的时候,就遇上了这么一个人,名叫赵文斗,就是靠借债进了一批粮食,趁着最近天冷,想卖个高价,见胡魁他们不给钱挨家抢粮食,一下子急了,等到胡魁过来,他跪倒在胡队长跟前,涕泪俱下,苦求胡魁放他一马。
胡魁心里也着急,一万斤粮食不是个小数目,他要不靠这么搜刮的话,到了明年也凑不齐,因此只能拉下脸把赵文斗推开,赵文斗急了,就趴在自己的粮食上面不起来,被人强行拽起来后,他彻底失去了理智,因为这些粮食就是他一家的命,一旦货没了,全家的营生就没了,一想到这些他头脑就发热,只见赵文斗瞪着血红的眼睛,一转眼跑没了,胡魁没当回事,继续在他摊位前收粮食,没想到赵文斗跑到旁边的一个混沌摊上,把人家用来洗碗的一桶水整个端过来,对着自己的粮食兜头浇下去,他心想我把这些粮食都弄潮,你胡魁就没法收了,一桶水浇上去,胡魁气得手都哆嗦了,他本想一枪毙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商人,转念一想自己干的就是缺德的活儿,怨不得别人,因此没再追究,带着手下转而去了下一家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