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段晚容过年回家起至过了年到现在已经很少回狄家陪伴飞鸟了飞鸟总是问为什么一问她就不高兴。只是雨蝶离得近常常过去陪她却也问不出个为什么。
这天段晚容也和雨蝶一起回家顺便拉了风月老师喝茶。本来这是人家段晚容的客套话而已但风月先生可从来不知道谦逊就大摇大摆地跟过去蹭茶喝。
他们三人踏过泥巴墙和栅栏刚进院子的大门就看到一个壮实的小伙子正在院子里劈柴。只见他用吐沫喷手接着抡起榔头对着面前垫高的木头就是一下木头从中裂开后他用脚把那木头踢开。风月先生和雨蝶先是睁大眼睛看人家那好像使不完力气的身板接着看向段晚容。
段晚容却在发愣走过去问那粗眉毛小伙子“你是谁?怎么在我家?”
“你就是我媳妇吧!”青年憨憨地说。
段晚容表情复杂看风月先生在一边幸灾乐祸便给那青年说“那好!帮我教训一下旁边的老头我就承认!”说完后拉着雨蝶进去了。
“打死还是打个半死?”青年往两只大手里吐了口吐沫问接着抓住石榔头。
段晚容差点没有晕倒敢情这这个人连真话假话都分不出来。风月先生摸出一个银币说“小伙子!我是你媳妇的——的老师她让你打我那是说气话的给你点钱买些东西哄哄她!”
“哄什么?”小伙子抓了钱放进口袋说“哄她跟我睡觉?”
风月老师也立刻气结看看段晚容再看看他咽了口吐沫什么也不说就跟了进去。
虽然风月就在旁边住但段晚容的家人仍不怎么认识他。“你是?”段大路正有客人但还是出来他看到风月有些迟疑地问。
“我是?”风月看看段晚容没有什么话说的尤其说明一个厚脸的问题。
“我们的老师要来喝杯茶因为是刚刚——从少爷那里来也没有带东西孝敬您和奶奶的请您见谅!”雨蝶慌忙鞠躬代说。
“是飞鸟少爷身边的人?快进来喝酒快!”段勇从里面出来说。
“院子里那个人是谁?”段晚容冷冷地问。
段大路有些不好意思讲的说“去柴房让你奶奶给你讲!”
段大路的老婆正张罗着酒菜见段晚容带着雨蝶过来帮忙笑着让她们坐在柴火堆边。“奶奶!外面的人是谁?”段晚容气不打一处来。
“那可是个好劳力你看那身板?跟牛一样家里兄弟也多整整七个将来也不会有谁敢欺负咱家!”段大路的老婆笑着说“你年龄也不小了人家愿意过来而不是让你嫁过去你看多好?”
“可是他?”雨蝶说“奶奶你也该为晚容姐姐想想不是?晚容姐姐是不会看上他的。”
“好看的不耐用家里没个男人成吗?”段大路的老婆很憨实地说“人家家里人也都实在讨人儿不是讨个能吃苦肯干的人么?我知道你晚容姐姐跟着飞鸟少爷出入在大家公子小姐的身边可人家会看上我们这样人家的女人吗?”
“奶奶!反正我不答应要让他娶我也行给他把刀子只要他能打赢我我就承认他壮实能干!”段晚容把脸扭到一边说。
“同龄的人角力都不是他的对手连你父亲也说这样的小子三五个汉子不是对手不信?你问问你父亲!”段大路的老婆说。
“只有蛮力有什么用?他连敬老都不会我刚才说了句气话他当真就要对老人家轮榔头。把我嫁给他那将来你们不是活受罪?我说了我不答应!”段晚容说。
“是吗?”老人也吃了一惊说“可你爷爷刚收了人家的礼了要是退婚人家七兄弟肯罢休吗?”
“那就让我和他比试比试他输了也没有颜面再提婚事我们再把礼退掉!”段晚容说。
“这不是你奶奶能做主的。”段大路的老婆说“何况你一个女人家能跟人家斗来斗去的吗?就是你真有本事那像什么话?”
段晚容站起来说“我去跟父亲说!”
段大路的老婆慌忙拉住她着急地说“一屋子客人你要我们的老脸往哪搁?”
“你们要了脸面我呢?”段晚容问。
“你看人家雨蝶儿文文静静你就不能学着点人家?坐下就是不答应也要先和你爷爷父亲商量一下才行。以前人家跟我们提婚我们一个一个也都推了那时想着让你狄伯伯说门好亲事可人家现在——会去管你婚姻这样的小事吗。”段大路的老婆不往下说了“早不是给你说了?你也是待嫁的人了飞鸟少爷虽然只有十三岁可那也是个男孩子你说他再大一点旁人怎么看?这也是为你着想!”
“那提婚的人怎么来得这么快?”段晚容才不相信爷爷会为她考虑呢。
“你狄伯伯被人射中了心窝时你爷爷才通知人家过来相亲的已经很慢啦!”段大路的老婆把菜倒到煮热的油里说“我也觉得或许急了点你爷爷不也是为你操心吗?”这话虽然是隐讳一些但还是再明确不过的实际话要是狄南堂那时死了确实——
段晚容坐在柴火上闷闷不乐雨蝶也没法劝她。土炉灶膛里的火吐着舌头伴菜香既有暖意又有食欲。院子里也因为他们的沉默而劈柴声大起。
段大勇去中原回来带回了中原烧菜的方式给母亲还拿回来一个铁菜刀虽然时常因为生锈但用起来很好用。他母亲现在就是在做这样的饭想在是为了在未来的亲家面前露露脸。
这种别味的菜终于半生不熟地好了。“去把菜送上去!”段大路的老婆咳嗽着吩咐段晚容抬眼一看她正在哭这就自己端了去还叹了一口气。
她刚出来就看到一匹没有人骑的灰白马鬼头鬼脑地进来而那个壮实小伙子丢了榔头去挽。“恩那谁!不要管它。”段大路的老婆喊了一声“接接它后面的人!”
果然飞鸟的头出现在墙头上。
“阿奶!晚容姐姐呢?我请她去酒楼吃饭雨蝶也在吗?”飞鸟从土墙上跳下来。
“都在柴房快过来怎么每次都翻墙?”段大路的老婆脸上笑出花儿端着热乎乎的菜过去。
“这个哥哥是谁?”飞鸟瞄着那小伙子问。
“他叫春生!”段大路的老婆边说边叫那小伙子过来。
雨蝶从柴房里出来段大勇也听到了出来飞鸟一边摆手一边往柴房里去还喊着晚容姐姐。
“雨蝶!叫他滚蛋!”段晚容一下哭了出来。雨蝶左右不是愣愣地站着飞鸟还是进去了。见她在哭大吃一惊这个问题就难办了他从来没有碰到过。
“好好好!走就走嘛!”飞鸟只好退出来边走边想不明白。外面响起了一声口哨飞鸟边叫着雨蝶边向外跑。段晚容却哭得越来越厉害雨蝶只好进去陪她。也许她心中实在不想飞鸟如此漠视地走掉但飞鸟却真的走了她慢慢地心碎狠狠地踢了几下土灶。
飞鸟却不知道别人还在角落中的悲伤只是兴高采烈地骑着马儿带着其余人去井中月。
他刚下马就被人提了耳朵很没面子地应对龙琉姝为何来这么晚的问题。
“是呀!其实我应该昨天来!”飞鸟连连附和。
他们这一大群少年孩子占了楼下热火朝天地叫着饿上桌子爬板凳让胖掌柜的脸都绿了。他只好慌忙吩咐人给他们上一些点心但立刻就被一抢而空。第二次又来飞鸟只好选出几人来发以此杜绝多的多吃不上的吃不上。大伙纷纷赞叹点心的好吃只有龙琉姝却盯着飞鸟看只有她知道飞鸟省钱用以次充好。
任谁都没有想到如今为难不已的胖掌柜老到走不动的时候反而反复给自己的子孙们讲着今天。但那时肯定是记性不好忘记了那日是如何流汗害怕别人吃了就跑的。
楼上有一位客人静静地看着他们热闹独自喝着酒神情寂寂。“爷你不再要点下酒菜吗?”一个侍者看他干巴巴地喝着酒便过去问。
“也好!随便来一点牛羊肉吧!”客人似乎心事很重猝然的打岔竟然让他呛了酒。
飞鸟等人奉行着三光的政策连汁水都没放过临走前。侍者上去看见那盘子都被蹭得很亮便笑呵呵地喊旁人来看。被留到最后付钱的飞鸟突然被侍者叫住随着侍者所指他看到了一个人。
“哎!”飞鸟失去了神气忐忑不安地上去低声叫了句“阿爸!”
狄南堂的眼睛红红的相反并没有怪他只是问“是你二叔给的钱吗?”
“恩!”飞鸟老实地承认抬头看看立刻又低下头找了个椅子坐边坐下边说“我不是不知道节俭可他们今天都很担心我!”
狄南堂却不理会他这些只是问他“你今天多大了?”
“十三岁!”飞鸟乖乖地回答只以为下面的话会是这么大了怎么一点出息也没有?
“你想过将来要干什么吗?”狄南堂轻轻问他。
“想过!我将来要和三叔一样有一个大大的马场养好多马然后呢?我驾着好大一辆车去接老婆让大概一百头马拉毕竟马多不是?再然后呢?我也不知道了就继续养马吧!”飞鸟很诚恳地说还夸张地描绘一番自己坐的车的样子看来为了让这一百匹拉车他已经构想很久了。
飞鸟看问题不大大着胆子去倒了一杯烈酒边让阿爸不生气边往自己嘴边递酒。
“你不是一直询问朝廷吗?我们一起回故乡好不好?”狄南堂眼睛微闭说不出的沧然让飞鸟颇为深刻他从没想过父亲会这样黯然。
这一下将飞鸟的原定计划给打乱但他还是点点头讨好说“儿子怎么能不跟阿爸在一起呢?哪天走?”
父子两人出来天已经黑了街道间灯火刚被掌起星月虽然早已经出来但景物依然黯淡。“我曾教过你一首曲子‘葬我之高山兮乡魂不断’还记得吗?”
飞鸟点点头父子两人骑在马上轻声哼起来。
“葬吾之高山兮乡音不变
掠飞之大雁兮其情牵牵。
山涧之林木兮枝花落泥
大情之根深兮如何能断。
吾望之故土兮心绪郁结
两鬓之霜色兮南望连连。
今将下葬于薄土兮泪眼斑斑
……”
春风夜冷歌音哽咽有人推窗而问歌声嘎然而止。
“我的祖父也就是你太祖父便是唱着这首曲子下葬的。临去时还死不瞑目硬是坐起来让我扶着他爬镇外的坡地往南看。”狄南堂说着说着有些嗓子发哑“我想秉承他的遗志回我们的故乡毕竟我们是靖康人!”
“回去还不是赶辆马车就走了吗?阿爸你怎么这么伤心呢?”飞鸟安慰问“我也是靖康人呢。不过我就不难过这里也是靖康呀!听说就要设郡了多好?两个家变成一个家了。”
“咱们走后你会不会想这里?”狄南堂不管他的道理反而问他。
“恩!”飞鸟点点头“不过可以骑着马回来!”
“那我们就走离这是是非非越远越好。”狄南堂很坚决地说。飞鸟实在想不懂为什么他说了这么多才会想着离开。
回到家中飞鸟还是觉得有事要发生一向刚强的父亲表现得太奇怪了竟然眼泪西西的。由于父亲有了安排他不敢胡乱说只是藏在房子里苦想可怎么都弄不明白陡然里联想到段晚容的哭泣藏了酒精的脑袋整个一团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