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一天的攻击没有多大成效,甚至搭进去数百条命,最后关头死在城外的鹰岭武士还是给了夏丹人不少激励。黄昏,一队夏丹骑兵冲到拉蒂亚的城前,兴奋地拖着鹰岭武士的尸体来回奔跑,向拉蒂亚的城墙肆意嘲笑。
埃布尔的脸色很不好看,而夏普更是后悔当初没让卢修斯和他的部下拖两具敌人的尸体回来。
傍晚,夏丹人终于玩够了,他们把尸体挂在一棵枯萎的树上,随赶来催促的传令兵回营去了。
夏普又在城墙上看了会,直到一位斥候赶到他身后向他通报了一番,他才走下城楼,去向埃布尔的府邸。
接到通报的埃布尔忙让夏普进来坐下,令仆从上茶点,说:“夏普将军此来有何事吗?”
“是的。”夏丹绷着脸,说道,“城里还有多少国族?”
“四十七位,怎么了?”
“男的有多少?”
“包括我二十五。”埃布尔好奇地问,“怎么了?”
“额,是这样的,我考虑了一下……”夏普起身朝埃布尔鞠躬行礼,说,“我觉得我们还是让夏丹人太舒坦了。”
“怎么说?”埃布尔奇道。
“黑可汗大军西去,我军被偏师围困城内。我仔细想了想,若是维持这种境地,我们上不能断敌退路,下不能扰敌粮道,对黑可汗并无大的牵制效果,最多吸引一些无关痛痒的杂牌部队。以黑可汗的气魄,他大可视吾等为无物,继续毫不留情地攻击我们的友军。以我之见,我们若不能加大影响,黑可汗照样优势不损,胜负依旧难料。”
“你的意思是?”
“出城野战,击破围城部队,佯装封锁夏丹人后路,实则加固城防,迫使黑可汗回师围城。”
“出城野战……我部还没有与敌人正面作战的实力啊!”埃布尔惊道。
“但我们有劫营的实力!”夏普有些激动,“我派人探查了一番,敌人营地布置杂乱,警备不严,反应迟缓,这是突破口!而且夏丹人又把营地放在那么容易窥伺的地方,极其骄纵,我们不难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现在格喇·沃巴率领的部下又非精锐,得手的几率不小!一旦我带队劫营成功,养精蓄锐的鹰岭全军会在黎明时分出击,一鼓作气歼灭敌军!”
“可夏普将军你说过你的部下也……”
夏普打断说:“我部虽非天下强军,难以野战得胜,但劫营还是可以的。况且我军士气正旺,愤怨正强,精力尚且充沛,正是出击的好时机,只是……还差一点东西。”
“差什么?”埃布尔疑道。
“朽慢患夜盲症者众,能参与夜袭的不多多,我部亦非久战之师,未必不会出岔子。可国族善于夜视,又身怀异能,精通战斗,若有国族加入行动,我们的胜算会更大!”
听完夏普的慷慨陈词,埃布尔不发一语,慢慢坐下,垂首沉思。
“伯爵大人?”夏普试探地问。
“我没打过仗,他们……我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战,但我会努力的,我这就召见他们。”当埃布尔再度抬起头时,他的目光里写满了坚毅,“把你的计划告诉我,我会说服他们的。”
……
“……观敌军众骑出城逆袭之状,足有野战之力,察敌将调遣决断之景,亦有野战之勇,实不可轻视。望汗王派兵来援,共灭拉蒂亚兵将,以绝后患……”拉蒂亚围城部队将军,格喇·沃巴把书信塞进小木管,交给了身边的信使。
“把它带给汗王。”他说。
信使领命离开,走出帐去,他会连夜骑马西去寻找黑可汗。
“把我的亲军指挥叫来。”格喇·沃巴又对近卫说。
不久后,另一位人马将领匆匆跑入帐内。
“见过将军!”他向格喇·沃巴鞠躬致敬。
“我军营地太过暴露,且布置失当,警戒不严,太危险了。我们应该转移营地,重新布置,加强警备。”
他的亲军指挥闻言愣了半晌,说:“将军所言甚是。可如今天已黑,转移阵地根本不现实。再者今日大战,士兵疲惫不满,若再加以苛求,恐怕军心不可收拾啊。”
格喇·沃巴想了想,苦笑着叹了口气:“也对,让儿郎们好好休息一晚吧。剩下的明天再说。”
格喇·沃巴不知道,此刻,拉蒂亚伯爵府内的争吵终于结束。门在等待良久的夏普眼前缓缓张开,看见了一身戎装、目光决然的埃布尔·拉蒂亚。
“伯爵大人,你这是?”夏普惊呼。
“我是伯爵,不能光下命令,我当身先士卒。”埃布尔笑了笑,“今夜之战,我会参加。”
“伯爵大勇,在下敬佩不已。”夏普忍不住鞠躬说。
“如今事情告一段落,我们可以先休息会。对了,你晚饭还没吃吧?离深夜还有段时间,我府上设宴,你可以带点人一块来。”
“伯爵有心了。”
一段时间后,夏普带着三位军官来到了埃布尔府邸的餐厅。大战在即,埃布尔无意举办社交宴会,只是让大家在上阵前吃顿好的。宽阔陈旧的餐厅内灯影昏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发霉的味道,长桌两旁坐满了衣甲鲜丽的血族骑士,他们一言不发,表情压抑,都在沉默着进食。
埃布尔自嘲地笑了笑,往日一家人其乐融融的餐厅里再也不会出现父亲和兄长的身影了,今日赴宴的将士们,又有几人能再度出现在此地呢?
食物很丰盛。虽然城里不缺粮食,可为了应对可能的长期围困,拉蒂亚城内所有人的每日配给都很有限。然而,今夜的餐桌上不仅有烹调方式迥异的多种肉类、蔬菜、浓汤和面包,居然还有深藏多年的好酒。此餐盛况,无愧断头餐之名。
夏普等人亦一声不吭,即使他牛皮吹得再响,他与手下还是一样心里没底。
沉默了好久,夏普忽然开口:“不知国族贵人们血能是否充足?战阵上异能秘技齐出,消耗血能巨大,不可不备足啊。”
围城以来,考虑到朽慢士气和忠心,夏普与埃布尔联手下令国族只许吸食血仆之血,且不许造成死亡。为此,国族们意见甚大,只是在伯爵与大头兵的面前不得不妥协。
“还行吧。说不定够用呢。”一位血族骑士冷笑。
“额,在下派人联系了不少百姓,商量国族补充血能之事……我听闻贵人们非貌美者不饮,故找的都是美貌的少年少女……”
吸血在血族文化里不仅是一种进食,更是一种艺术享受。布洛德帝国吸血题材的绘画往往描绘在奢华诡异之处,美貌的血族与美貌的被饮者皆裹艳丽梦幻的华服,裸露出苍白的肌肤,以颓废的姿势相拥,饮血者的面目或狰狞,或沉醉,或爱怜,或神秘,被饮者的神色混杂着痛苦、享受、迷恋,给人以窒息般的死亡感受。
血族在这样的文化熏陶下,皆倾向与美貌的被饮者共同享受的吸血仪式,他们的血仆亦都模样美丽。
“他们听闻我军即将夜袭夏丹人,都同意向大人们供血,今日救回的女子们亦愿用供血报答大人们的恩情。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贵人们千万珍惜这些忠义之士的性命……”
夏普说完,厅内犹寂静无声,血族骑士们慢慢抬起头来望向他。
“将军有心了。”埃布尔说。
“谢将军了!”骑士们接二连三地向夏普致敬道。
“也好,让吾等最后享受一次吧。”一位血族骑士笑了笑。
“大人说笑了。”夏普说。
“不错!”埃布尔接道,“我军甲坚兵利,士气旺盛,上下一致,军民一心,国族与人类同心同德。而敌人骄纵疲惫,破绽满满,今日大战后更是士气低落。以我军之强,攻敌军之弱,哪有战败的道理!”
“说得好!”血族们齐声喝彩。
“诸君!夏丹此次来犯,一路势如破竹,屠城掠民,猖獗至极!今日便是天赐良机狠狠打击他们的嚣张气焰!我们前线惨败,家眷被淫掠的屈辱,要在今夜彻彻底底洗清!领地惨遭屠戮,家人被残杀奴役的仇恨,要在今夜彻彻底底清偿!”
“将士们!”埃布尔昂然起立,狠狠一掌拍在桌子上,“祝诸君武运昌隆!旗开得胜!”
“武运昌隆!”
“旗开得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