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子坐在林勇身边,替林勇轻轻擦拭脸上的汗珠,似乎有一肚子话,可一句也说不出来。这几年经历的生生死死实在太多了,张家峁二百零四口亲人,莽山、八卦山成百上千弟兄,猴子、陈大、韩大个、陈子岐、连三……这些生死相依的好兄弟相继离去,他的泪水早已哭干。现在又一名亲兄弟要上路,他寸断肝肠,可又不能表现出来,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林勇尽量舒服一些,走的更从容一些。
“兄弟,别难过,应该高兴才是。”林勇微笑着说。
“没……没难过,就想再陪陪大哥。”强子也挤出一丝笑容。
“不用的,马上要行动了,你去做该做的事情。打谷场下面埋了上百颗地雷,只要鬼子进入打谷场,有狗日的好吃的。步兵大队就交给你了,尽量让弟兄们多活几天,多杀鬼子。哎!你说怪不怪?咱们在一起并不长,却像亲弟兄一样,还真有点舍不得……”
“大哥,我也舍不得你啊……”
“兄弟,没啥的,咱们兄弟早已习惯了生生死死,就像睡觉一样,没啥的!一会如果鬼子撤离,估计你还是开道的。不要管那些老乡,只要看管好三木,鬼子就不敢为难乡亲们。你们要迅速离开村子,越远越好,至于去什么地方那就是你们的事情了。只要你们走远,我们也能放开手脚大干了。鬼子好像开始喊话,你赶快去准备……”
“大哥,去那边先占个位子,等着我和弟兄们……”强子对林勇深深鞠了一躬,转身跳出了地道。
探照灯将村子及四周照的通亮,佐佐木和几个鬼子站在村边,对村里大声喊着:“张司令,石原太君对你的建议很感兴趣,委托我继续跟你谈谈,商讨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办法。”
“还有什么商量的?要么就按我们的要求,咱们都撤离石家凹。要么就刀枪相见,其他任何建议都免谈。”张贤大声说。
“张司令,话别说的那么死嘛!即使皇军完全同意你的建议,撤离石家凹,那也得商讨一下撤离的时间以及方式方法等等不是吗?还有,你何时放三木教授?在哪里放?如何保证三木教授的安全?”
“只要同意我们的建议,你们立即撤离石家凹,我们也随即撤离。至于三木请放心,只要你们不伤害村里的老百姓,我保证他的生命安全。三木在我们这呆了这么久也没有伤一根毫毛,现在更没理由伤害他了。至于何时放三木,在哪里放,这倒可以商量。”
“就是嘛,所以我说咱们还得商量一下。只要你放了三木教授,皇军马上撤离石家凹,绝不伤害村里的老百姓,皇军说话算话。我的意见是你立即释放三木教授,皇军也将立即撤离村子。”
“那不行,如果我现在放了三木,你们的机枪大炮马上就会打响,我们还能存在吗?请你们先撤出村子,我们保护着三木也立即撤离村子。咱们在村西边二十里的山林里会合,我们保证将三木完完整整的交还给你们,决不食言!”
“张司令,我怎么相信你的话?如果到时候见不到三木教授,或是三木教授已经遇害怎么办?”
“我再说一遍,我们保证三木的安全,绝无食言!我们不在乎三木的生命,但在乎这些老人的生命,在乎石家凹及其他村子乡亲们的生命,所以请你放心,只要我们活着,三木就不会有事。”
“张司令,我就相信你一次,咱们在西边山林里会合。如果你敢对皇军耍什么花招,三木教授有任何闪失,不光石家凹不复存在,方圆百里的所有村子以及村里的老百姓统统烧光杀光!”
“佐佐木,这我相信,虽然是个人都不会如此残暴,但我相信你们会!所以我不会为难三木,一定把他完完整整的交还给你们。也请你们信守诺言,放过乡亲们,有本事就冲我张贤来,冲太行山抗日游击军来,别再给你们的天皇陛下脸上抹黑了!”
“好!就按照张司令说的,咱们开始行动吧?”佐佐木等不及了。
“佐佐木,我还要强调几点:第一,你的人全部撤出村子,整个村子西边一兵一卒都不能留;第二,那些老人包括所有老百姓全部放了,不许为难他们;第三,我们游击军先从西边撤出村子,你的部队要在山炮射程以外跟随,至少都要在一千五百米之外,不许靠的太近;第四,我们撤出后,你们不许走进村子,更不许走进打谷场。如果擅自走进村子,走进打谷场,可别怨我没有告诉你。”
“张司令,这几条不算过分,我都可以答应。现在已经半夜,请你立即趁夜色转移,否则你们很可能就走不了了。”
“那好,请你的人让开大道,我们即刻撤离。”张贤大声喊道。
佐佐木一声令下,打谷场周围的鬼子伪军立即撤离,其他地方的鬼子伪军也都向后撤离,石家凹顿时一片黑暗。
老中医和石老二等老人被放了回来,跌跌撞撞的摸进村子,来到打谷场边。张贤顾不上寒暄,命令夏树营带领卫队护送老人立即从地道撤出村子,进入西边的山里分散隐蔽。完成护送任务后,卫队直接向西撤离,在指定地点等候大部队。
送走老人后,张贤和唐荣升、秦浩、陈阳强子等人向林勇及其他重伤员诀别:“林大队长,弟兄们,我们一定替你们报仇,替所有牺牲的弟兄们报仇,一路走好!”
“张司令,唐司令,秦司令,参谋长,恕不远送!强子兄弟,替老哥多杀几个小鬼子,老哥在九泉之下将会感激不尽!游击军的弟兄们,为了自由,奋勇冲杀!”黑暗中,林勇低沉的喊道。
“为了自由,冲啊!”张贤低吼一声,箭一般冲了出去。强子和其他弟兄无声的向西冲锋,刀山火海也挡不住他们的脚步。
唐荣升带领强子大队从地面撤退,张贤和秦浩、陈阳带领其他弟兄押着三木从地道向村外撤。本来他们都可以从地面撤退,可是为了保险起见,也为了迷惑鬼子,不让鬼子洞察游击军的真实情况,张贤还是决定分批撤退,以免被鬼子包围。
强子带领三河悟慧在前面开道,在黑暗中迅速向村西飞奔。一路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他们顺利出了村子,伏在土坎后面观察情况。
村子周围漆黑一团,异常寂静。但强子还是能听到一些微弱的声息,估计周围有埋伏,而且人数不少,就在不远处的草丛和水渠里。
“小鬼子,他娘的要打就痛快点,老子奉陪到底,偷偷摸摸搞小动作算怎么回事?”强子大声喊道。
“真不愧是大大狡猾的蟊贼,任何事情都瞒不过。皇军即刻撤离,放你们走,你们也要保证三木教授的安全。”水渠里站起一个鬼子。
“老子已经说了,保证把三木还给你们。如果你们再这样搞小动作,那你们就等着给三木收尸吧!往走远,统统往走远,至少走到二三里路以外,否则老子就不客气了。”
“好,我们这就撤离。”鬼子一声令下,两边草丛和水渠站起几群鬼子和伪军,足有四五百人,急速向南北两边撤退。
等鬼子伪军走远了,强子立即命人打开隐蔽在村边的几个地道口,张贤等人押着三木钻出地道,迅速向西撤退。
在黑暗中疾行了十多里,突听后面传来一声枪响,紧接着枪声响成一团。强子猛地停住脚步,转身“扑通”跪倒在地,凄然长啸:“林大哥,好兄弟们,我强子对天发誓,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要杀鬼子,为你们报仇雪恨,用小鬼子的人头祭奠各位大哥的英魂……”
而此时,林勇和二十多名重伤员正跟鬼子激战。张贤带领游击军撤离后,林勇和其他重伤员挣扎着爬到地道口附近,静静的等候着。他们几乎都失去了战斗力,所以也没留多少武器弹药,每个人只留了一把驳壳枪和几十发子弹,再就是两颗手雷,那是给自己留的。
约莫等了大半个小时,林勇听见村外有了动静。他从地道口悄悄探出脑袋,隐隐约约发现一群黑影悄悄摸进村子,无声无息向打谷场搜索,不用问都知道是鬼子进来了。他仔细观察了一下,估计黑影不到二百人,好像大多数都是伪军,只有最前面有些鬼子,但也只有几十人。他心想等了半天就等来这么几个鬼子,实在让人失望。可是已经没有办法,只能将就凑合,有几个算几个,让这些鬼子伪军陪自己上路,尽量减轻张司令他们的压力!
“弟兄们,鬼子偷偷进村了,正往打谷场搜索。都往地道口挪挪,用长弹夹,子弹压满,听我口令一起开枪。全部用连发,不管能不能打到鬼子,把所有子弹都打光,尽量多的吸引鬼子过来,剩下的事情大伙都知道怎么做。”林勇悄声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