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胡占魁把整个山寨的弟兄们都集合起来让孙铁蛋挑人。孙铁蛋穿了一件白布褂子黑色裤子,裤腰一条大铜筘的牛皮板腰带,往队伍前边一站,虎虎有生气,一双豹子眼,没有人敢跟他对视上三秒钟。
“你你、你,还有你!”孙铁蛋眼到手到,一指一个,毫不拖泥带水,点了四个刀客出列,回头对胡占魁说:“大当家的,够了,用不着十个弟兄,人多不好办事儿!”
“哈哈,好,好眼力,你挑的这四个,都是横头山上一等一的刀客,你们五个下山,限期三天,三天后,不管成不成,都给我活着回到山寨!”
“好!大当家的,那俺们这就下山!”
“嗯,郝三、于亮子、贺小光、鲁大力,这把下山,你们几个不管遇到啥事儿,都听铁蛋哥哥的,他说咋整就咋整,去吧!”胡占魁摆手道。
粮台胡顺牵了五匹马过来,说:“三天的干粮还有水都在马褡裢里面了,哥几个一路顺风,快去快回!”
“慢着,铁蛋,给你拿着这个,我让你带十个人,你就挑了四个,那么俺把俺的盒子炮给你带上一把,反正俺有两把,你小子好好干,多给老子弄回来几把喷子!”胡占魁从腰里拔出来一把乌黑锃亮的德国造大镜面二十响驳壳枪,递给了孙铁蛋。
孙铁蛋接过枪,熟练地将弹匣退下再装上,关了快慢机,往腰里一插,抱拳道:“大当家的,您就擎好吧!”说完转身上马,四个刀客也利落地上马跟着孙铁蛋一阵风般地冲出了山门。
孙铁蛋此番下山,他早就想好了,自己是被田家大少爷逼上横头山的,是田家的地被日本人抢去了,回过头来田家抢了自己家的地,要说这根儿,还是在这小
日本子这儿,这趟下山,抢老田家的可能性不大,再说自己的大爷孙福家还在屯子里面住着,这要是自己把老田家给砸窑儿了,日后两家可真就结仇了。去抢田耀祖也不现实,人家是警署,六扇门当差的,民不与官斗,把警署治安队招惹急眼了,上山围剿就更不划算了。
思来想去,还是抢小日本儿!本来自己就是个反满抗日的罪名,原本就是小日本把这一切搞乱的,原来的生活很平淡,也很平静,小日本子来了,也不平淡了,也不平静了。就好像自己家过自己家的日子,突然就来个外人,非要上炕一起睡,还要把炕头占去,完了还打人抢东西,这他妈不就是家里来强盗了吗?
孙铁蛋想好了,江边那个小日本子的开拓团,百十口子大老爷们,好像都有枪有马的,下晚黑儿摸进去,神不知鬼不觉洗了他两家,把枪和马匹抢走,这趟买卖就做成了。
孙铁蛋带人骑马下山,在距离田家村还有十里地的顺山堡子大车店下马。顺山堡子大车店是横头山绺子的探千马葫芦开的,顺山堡子就是个南来北往的客栈,进出山的交通要道。
顺山堡子紧挨着老爷岭林场子,这里开着好几家木材厂,自打铁路修到小兴安岭,这里也成了北满最大的木材中转站。日本满洲铁路株式会社,简称满铁,在这嘎瘩也开了一家碳厂,用木材厂修理下来的松木杆烧炭。
孙铁蛋好久没来过顺山堡子了,没想到当初只有一个大车店和一个铁匠铺的小小堡子,而今发展成了一个集市的规模了,街面上多了些穿着和服木屐的日本男女,这一天正好是日本大和兴碳厂开张大吉的日子,不少日本小鼻子和穿着长袍马褂的当地富商都来捧场凑热闹。
管日本人叫小鼻子
,是当时对比俄国人的大鼻子而言,当时东北人管俄罗斯人叫大鼻子,所以就叫日本人小鼻子,管朝鲜人叫大胡子,就管日本人叫小胡子。反正日本人啥都长得小,就叫小日本子,小日本儿。至于日本鬼子,那是后来抗战全面爆发后的叫法。
“我呸!真他妈邪性了,日本人的厂子还他妈挂了块中国字的招牌!”孙铁蛋在马上骂道。
郝三跟孙铁蛋的马并头,几个胡子都把大片刀包了麻布塞在马褡裢里面,他们几个看上去就像是赶山的猎户。
“咋地?二当家的还识字儿啊,了不得啊!”郝三一路上已经恭维着叫孙铁蛋二当家的了。
“郝三,别一口一个二当家的叫!”孙铁蛋话音未落,马路对面的大和兴碳厂的大门口突然噼里啪啦燃放起鞭炮来,惊得孙铁蛋胯下的马一激灵,咴咴叫着前蹄扬起。
孙铁蛋连忙趴在马脖子上,用手死死带牢了缰绳,总算把马稳住了,好在横头山上的这些马匹,都是经历过战阵的,枪炮声也耳熟了,要不这家伙要是马毛了可就捅大篓子了。
一行人骑马匆匆打热闹的日本碳厂门前经过,前边街边就是顺山堡子大车店了。郝三打马先进去了,几个人下马牵着马匹走进大院子。掌柜的马葫芦是个矮胖子,一双小眼睛贼眉鼠眼的滴溜乱转。
郝三将马缰绳交给迎过来的店小二,对马葫芦说:“马掌柜的,这位是新入伙孙大哥,哥几个下来打食儿……”
“大哥?是个崽子吧?来吧,新杀的羊,进去歇歇,小二,楼上雅间,把酒烫上!”马葫芦回头喊道。
郝三小声说:“别瞎白话,老大请他来做二当家的,下山砸窑儿,你心里有数嘴上别胡咧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