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扭转局势

项少龙和龙阳君并骑出城,前后四周均是护驾高手。自传出他项少龙即将前来邯郸的消息,赵都原本拉紧的气氛,更如拉满的弓弦,逼得人透不过气来。虽然人人摩拳擦掌,看似胸有成竹,其实人人自危,怕成为遭到不幸的一个。于此亦可见自己建立起“崇高”的声誉,无人敢轻忽视之。

龙阳君策马挨近少许,道:“为何不见贵仆龙善?”

项少龙暗赞龙阳君细心,际此兵凶战危、人人防备的非常时刻,换过任何权贵,若有滕翼这种高手,必会着他十二个时辰贴身保护,所以项少龙出门不把他带在身旁,实在不合常理。微笑着道:“内子还是第一趟来到大城市,购物兴浓,没有人陪总是不太妥当。”

龙阳君只是随口问问,并非起疑心,改变话题道:“李园视董兄为头号情敌,实在是弄错目标,教人发噱。”

项少龙奇怪地问道:“君上何有此言?”

龙阳君微笑着道:“纪嫣然真正看上的人是项少龙。唉!嫣然自己或者没有察觉,她看少龙的眼神与看其它人有很大的分别。在那时她可能仍不知道自己爱上项少龙,但我已知道了。”

项少龙心中一懔,龙阳君确是个有敏锐观察力的人,一不小心会给他由眉梢眼角看破玄虚,自己可要非常警觉。

龙阳君冷哼一声说道:“我不信纪嫣然和项少龙间没有密约,只要盯紧纪嫣然,终可由她身上把项少龙挖出来。”

项少龙皱着眉道:“君上不是要对付纪才女吧?”

龙阳君道:“我一直视她为红颜知己,她投向项少龙是自然不过的一回事。董先生尚未见过项少龙,这人确是不世出的人才,无论谈吐见地和襟胸气概均独特出众,本人若非与他站在对敌的立场,招揽他还来不及,现在却必须不择手段,务要把他杀死。”

项少龙故意试探地道:“我虽然自知没有得到纪才女的希望,可是却也觉得她颇看得起我老董。嘿!凭君上的眼光,她看我的目光比之看项少龙如何?”

龙阳君点头道:“她的确很看得起你,问题在她是个相当死心眼的人,不会像赵雅般见异思迁,项少龙有先入为主的优势,你和李园只好死去这条心。”

项少龙笑着道:“事情看来还未绝望,有君上这么厉害的人对付项少龙,他能活的日子应屈指可数,那时纪才女不是要再行挑选对象吗?”

龙阳君苦笑着道:“事实早证明所有低估项少龙的人,最后莫不饮恨收场。无论赵人如何布置,我仍深信项少龙有神不知鬼不觉潜入邯郸的本领。以吕不韦和项少龙的狡猾,怎会任由行踪给秦国的敌对派系泄露出来,其中定是有诈。”

项少龙背椎生寒,血液直冲脑际。他愈来愈觉得龙阳君不简单,难怪能成为信陵君的劲敌。现身在邯郸的诸国权臣中,除田单这重量级人物外,就要数这不形于外的龙阳君。不过他的弱点是,嘿!似乎“爱上”自己,所以推心置腹,希望赢取他项少龙的好感。我的天!这是如何一塌糊涂,错综复杂的一回事!此际人马远离邯郸城廓,沿官道往藏军谷驰去。两旁山野秋意肃杀,树木枝叶凋零。龙阳君的亲随似有种到城郊来活动筋骨、轻松一下的意味。

龙阳君见项少龙沉吟不语,知他正在思索自己的话,欣然继续说道:“项少龙最重要的仇人有三个,就是孝成王、赵穆和郭纵,一天项少龙仍在,他们三人恐怕难以安枕。”

项少龙忽地涌起不安的感觉,此为一个职业军人的警觉,并不需要什么实在的理由。人马正要进入一道往藏军谷必经的窄长山峡,四周尽是茂密昏暗的雨林,若有人偷袭,实是个理想的地方。项少龙倏地把马勒定。

龙阳君冲前十多步,勒马回头来奇怪地问道:“先生有什么问题?”

其它人见龙阳君立马停定,连忙停下来。

项少龙凝视前方山峡的入口,皱眉道:“项少龙与君上是不是亦有过节呢?”

龙阳君微感愕然,掉转马头,循他目光望往峡道的入口,向手下喝道:“给我开道!”

当下驰出十多人,朝峡口冲去。那些人的盾牌仍挂在马侧,显然谁也不相信峡道内隐藏敌人。项少龙也大惑不解,有谁要对付龙阳君呢?难道只是自己神经过敏,摆个大乌龙。

龙阳君轻松地看着手下驰进峡谷去,微笑着道:“项少龙若来对付我,肯定是本末倒置。而且他怎知我今天会到藏军谷去呢?”

项少龙那种不妥的感觉愈趋强烈,自依墨氏补遗的静养法修练,他的第六感觉灵敏多了,屡次助他逃过大难,否则可能已饮恨于咸阳街头。秋阳虽挂在天边,可是他心中却充满寒意。

龙阳君忽道:“董先生想清楚本君那天的话吗?”

项少龙大感头痛,岔开话题道:“为何你的侍卫们到现在仍未回来?”

话犹未已,蹄声传来,龙阳君其中一名手下出现峡口,遥遥向他们打出一切无恙的手势。项少龙颇感尴尬,暗忖自己杯弓蛇影,太多疑了。

反是龙阳君安慰他道:“小心点总是好的!本君对董先生的小心谨慎非常欣赏。”

人马续往狭谷开去。

龙阳君以他“娇柔”的甜腻语调道:“先生有没有想过纵横战场,创一番男儿的不朽事业?”

项少龙暗叫厉害,此人确有一般人所欠缺的敏锐,看出自己并非只是甘心一辈子养马的人,故另找说词。此时离峡口只有百多步的距离,项少龙忽然又感觉到某种危机,却只是隐隐捕捉到点模糊的影子,并不具体。随口答道:“我除养马外,对兵法一窍不通,拚拚蛮力或尚可将就,怎能统领三军,驰骋沙场?”

龙阳君娇笑道:“先生不用自谦,只看贵属训练有素,悍不畏死,便知先生是天生将材,否则田单哪会如此顾忌你。”

现在离峡口只有五十步的远近,先头部队开始进入峡口。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掠过项少龙脑海,抽缰勒马,狂叫道:“快掉头!”他终于想到不对劲的原因。刚才龙阳君那个回转来表示可安全通过的手下,打完招呼立即匆匆返回峡道,实于理不合,因为峡内已有十多名龙阳君的亲卫作为开路部队,自应扼守首尾两端和峡道内各个重要战略性据点,好待龙阳君通过,始可撤走。否则若有敌人由两旁拥出,封死峡口,他们岂非给困死峡道内。项少龙本亦不会因龙阳君那手下一时疏忽而起疑,但因早生警戒,所以才想到对方如此做作是为免处身于埋伏的敌人和他们队伍中间的险地,故匆匆避入峡道里。

此时龙阳君和四周的手下们无不皱起眉头,觉得他疑神疑鬼得太过份。前头的几个人竟不理他警告,自行驰进峡道里。龙阳君礼貌上勉强勒马停下,正要说话,惨叫声隐隐由峡道内传出来。众人脸色大变,峡内拥出无数敌人,人人手持弩箭,弓弦响处,前方十多人猝不及防,倒栽下马,同一时间杀声四起,两旁茂密的树林中伏兵冲出,四周尽是如狼似虎的敌人。这些人全是平民服饰,骤眼看去至少有数百人之众,龙阳君的手下亲随,虽无一不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但敌众我寡,弩箭的威力更是难挡,尚未有机会作反抗早溃不成军,乱成一片。

项少龙矮身避过两枝弩箭,下面坐骑一声惨嘶,跳起前蹄。他连看看战马何处中箭的时间也没有,双脚猛蹴鞍蹬,侧身离开马背,扑往身旁的龙阳君,揽着他的腰飞跃下马,落到路旁草丛,龙阳君的座骑早颓然倒地,浑体插满劲箭,龙阳君自是敌人的首要目标。他的头号手下焦旭和尚未受伤的亲卫滚下马,抢过来保护龙阳君。龙阳君想跳起抗敌,项少龙搂着他直滚入树林里,四周虽刀光剑影,全是喊杀之声,但受树木所隔,敌人已射过第一轮的弩箭,匆忙间未及重行装上弩箭,正是逃命的好时机。剑风扑面而来,项少龙背靠草地,飞起两脚,重重踢在敌人下阴要害处,两人惨叫声中,抛跌开去,撞倒另三个扑来的敌人。

“锵!”项少龙长剑出鞘,又有两人溅血倒地。当他跳起来时,龙阳君惊魂甫定,拔剑以腰力弹起,一声“娇叱”,剑若游龙,扑上来的敌人登时又有两个仆跌一旁。焦旭等十多人此时且战且退,移到树林之内,护着他们。

项少龙只见四方八面全是敌人,知道不妙,迅快地作出对敌人包围网虚实的判断,狂喝道:“随我来!”血浪展出重重剑影,一马当先冲进林内。他剑势凌厉,膂力惊人,兼之在林木间敌人又难发挥以众凌寡的威力,真是所向披靡。“当!”一名敌人竟被他连人带剑劈得飞跌开去,吓得本要扑上来的其它人四散退避。

不过只是昙花一现的好景,随着后援不断拥上,无数敌人再度飞扑而至。项少龙进入墨氏守心之法,沉着气领龙阳君等连杀七八个敌人,深入密林之内。项少龙趁隙看龙阳君等一眼,此时剩下来的随从除焦旭外只有七个人,人人浴血受伤,形势危殆,敌人仍是潮水般扑至。龙阳君虽奋勇拒敌,亦已浑身鲜血,只不知哪些是由他身上流出来,哪些是由敌人处溅上他的衣服去。右后肩一阵火辣,项少龙狂喝一声,反手一剑,透入偷袭者小腹去,接而健腕一抖,架格由左侧劈来的一剑,趁对方退闪,就在剎那间的空隙连消带打,运剑猛刺,硬插进敌人胸膛。敌人见他如此强横,退了开去,使他倏忽间推进数丈。

“砰!”龙阳君一个跄踉,撞在他背上,显然中了敌人毒手,项少龙伸手把他扶起。

龙阳君大喝道:“不要理我!”挥剑杀了另一个扑来的敌人。

“呀!”己方一人重伤倒地,形势危殆之极。

项少龙血浪剑有若闪电般掣动一下,倏忽间再有一敌倒地毙命,猛扯龙阳君,同时向焦旭等喝道:“随我来!”硬撞进左方的敌人里,重重剑浪,迫得敌人纷纷退避。在这等浴血苦战的时刻,项少龙展现出他本身惊人的耐力、悠长的气脉和多年来接受特种部队的严格训练,像个永不会劳累的机器,纵横敌阵。百忙中他不忘审度四周形势,见到左方不远处有道斜坡,立即呼召龙阳君等随他闯过去。一招“以攻代守”,疾施狂击。“呛!”的一声,敌人之剑只剩下半截,大骇下早中了项少龙侧身狂踢,口喷鲜血重重撞在身后大树处。项少龙闪一闪,再反手一剑,刺入由后侧抢上来的敌人左胁,同时虎躯一移,以肩头撞得对方吐出一蓬鲜血,仰跌地上。

此时他已成功冲杀到斜坡边缘,压力顿减,往下偷隙望一眼,下方一道河流,滚滚流过。项少龙大喜过望,冲了回来,闪电出剑,奇准无比地刺入正围攻龙阳君、焦旭等人其中一个的咽喉去,那人登时气绝倒地。

项少龙运剑横扫,迫开敌人,大喝道:“跳下去!是我们唯一逃生的机会。”转身扑往龙阳君,抱着他随之滚下斜坡,也不知撞断多少矮树,压碎多少花叶,翻滚而下。焦旭和另外五名亲卫,哪敢犹疑,学他们由斜坡滚下去。

“蓬……蓬……”八个人先后跌进河中,立即染红一片河水。项少龙扯着龙阳君,顺急疾的河水向下游泅去,迅即去远。敌人喊杀连天的沿河追来,前方水响骤增,有若山洪暴发。项少龙等还弄不清楚是什么一回事,去势加速,忽地发觉虚悬半空,原来到达一个高约两丈的水瀑涯边,随着水瀑去势,往下面水潭堕去。水花高溅,众人跌得头昏脑胀,河水又把他们带往远方。敌人的喊杀声给远远抛往后方。

项少龙和龙阳君等由在半途遇上的赵兵护送回邯郸城,已是三更时分。伤口虽包扎妥当,却因失血和劳累的关系,众人脸色苍白,力尽身疲,其中两人还发高烧,急需治理。赵穆和乐乘等早得飞报,在城门处焦急地等待他们。赵穆一直与龙阳君私下勾结,项少龙又是他登上王位的希望,自是心焦如焚,乐乘则身为邯郸守将,若让龙阳君这魏国重臣出事,他难辞其咎,所以同样关心。赵穆和乐乘抢上载着项少龙和龙阳君的马车,见两人样子虽吓人,却不是致命之伤,松一口气。

龙阳君脉脉含情看项少龙一眼,费力地道:“若非董先生舍命相救,我如今恐难有命再见两位。”

项少龙心中苦笑,算起来龙阳君可算他死敌之一,可是当时却无暇去想这个问题,就算有此一念亦不会见死不救。正如田单的批评:“心软”是他最大的弱点。

乐乘沉声道:“有没有见到项少龙。”

项少龙和龙阳君同感愕然。后者皱眉道:“看来不大像项少龙,不过当时形势混乱之极,我们顾着逃走,借河而遁,根本未有机会看清楚敌人。”

乐乘道:“我已派出精兵,封锁所有要道,搜索远近山头,希望可以有好消息禀知君上。”

龙阳君和项少龙听他口气,已知他没有把握。偷袭者既能神不知鬼不觉潜至邯郸三十多里的近处,自亦有撤离的本事,谁要干掉龙阳君呢?

项少龙当然心知肚明不是自己干的。龙阳君不知是不是因身上多处创伤,脸色深沉,没有说话的兴趣。当下赵穆和乐乘亲自分头护送龙阳君和项少龙回府,善柔和田氏姊妹等早接得消息,在大门处迎他入内。乐乘匆匆告辞去了。

善柔怨道:“早知我陪你去!”

乌果奇怪地道:“是什么人干的?”

田贞田凤用力扶他回内宅,两对眼眼早哭得红肿。

项少龙苦笑着道:“让我醒过来后向你们详说一切好吗?”忽然间,他记起龙阳君那个手下在峡口诱他们入局的情景。虎躯一震,他已猜到想取龙阳君一命的是何方神圣,难怪龙阳君的脸色如此难看。

田氏姊妹和善柔心慌意乱为项少龙敷药包扎,项少龙心中一动,向乌果道:“有没有方法把我弄得难看一点,我要让人以为我伤重得起不了身来!”

乌果搔一会大头后,善柔不耐烦地道:“让我给你弄个死鱼般的模样吧,包可把任何人吓个半死!”

田贞田凤忍不住掩嘴偷笑。

项少龙道:“尚还不够,最好弄得我的伤口像有血水渗出来的样子,若身子也发烧就更精采。”

田凤笑着道:“这个包在我们姊妹身上,只要在被内暗置个暖袋便成。”

善柔和乌果对望一眼,往他瞧来,均弄不清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项少龙对乌果道:“待会天亮,你立即派人出城,请大哥和小俊精挑一半人回来,另外我还要你立刻找一个人来见我。”

当下说出联络蒲布的手法。

乌果知道项少龙将有重大行动,爽快地去了,田氏姊妹则去张罗暖袋。

善柔坐到床沿,在为他的假脸颊抹上一层灰白的粉底前,皱眉道:“你不打算告诉我想干什么吗?”

项少龙想的却是另一回事,摇头道:“不行,若有人摸我的脸,岂非黏得整手粉末,那谁都知我是伪装的。”

善柔一言不发,走了出去,不一会提着个盛满东西的布囊回来,神色冷然地负气道:“人家本应不理你,快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否则本姑娘不使出看家本领,教你装病也无从装起来。”

项少龙苦笑着道:“先动手弄好再说,否则时机一过,有人闯来探我,妙计立告成空。”

善柔嘟起嘴儿,气呼呼地由囊内取出七八个大小瓶子,倒出液状之物,在一个陶盘子里调弄。

项少龙伸手过去,摸着她的美腿,柔声道:“我要杀一个人!现在仍未到揭晓的时机!”

善柔娇躯微颤,往他望来。

天尚未亮。

孝成王在亲随拥护下来看他。当他见到刚烫得额头火热、脸色难看有若死鱼般的项少龙,吓了一跳道:“董卿家!他们又说你伤得并非太重,不行!寡人立即要派御医来为你诊治。”

这回轮到项少龙吓一大跳,忙沙哑声音道:“大王恩重,鄙人不胜感激,我只是因浸了河水,受风寒所侵,兼失血过多,只要躺几天便没事。何况我手下里有精通医术的人,鄙人吃惯他开的药,若骤然换过别人治理,可能会弄巧反拙哩。噢!”

最后那声自然是故意装出来的痛哼,还让孝成王看到他被子滑下来后露出“血水渗出”的肩胁伤口。

孝成王想不到他情况似比龙阳君更严重,发一会呆后,双目凶光闪闪道:“有没有见到项少龙?”旋又一拍额头道:“寡人真胡涂,忘记卿家从未见过这反贼。”

项少龙心中好笑。

沉吟片晌,孝成王又道:“此回全仗董卿,若非卿家舍命保护龙阳君,他定然没命,那时怎向失掉**的安厘交待,今次的和议休想达成。”

项少龙心内苦笑,自己来邯郸本是为杀人,岂知机缘巧合下,反先后救了赵穆和龙阳君,现在连他也有点不相信自己是项少龙,更遑论其它人。故意问道:“大王必见过龙阳君,他有没有说是项少龙干的呢?”

孝成王摇头道:“龙阳君只比你好一点,精神萎顿,不愿说话。不过若非项少龙,谁会如此厉害?亦只有他可与藏在邯郸的余党暗通消息,现在他成为秦人的走狗,自然要对付我们五国的人。”

项少龙听他口气,仍不把燕国当作盟友伙伴,由此推之,昏君尚未向李园和田单的压力屈服。

孝成王见他两眼睁不开来的样子,拍拍他烫热的肩膀,道:“董卿好好休养,寡人会遣人送来疗伤圣药。”站起来继续道:“原来董卿的本领不只限于养马,复原后寡人自有安排。”

孝成王走后,项少龙真的支持不住,劳累欲死沉沉睡去,迷糊间,隐隐感到房内人声吵杂,不住有人来探望他,乌果自然在旁鼓其如簧之舌,把他的伤势夸大渲染。其实不用他赘言,只是弥漫房内的伤药气味和“不住渗出血水”的伤口,已是最强有力的说明。正午时分,蒲布来了。项少龙抖擞精神,和他商量一番,门人来报赵雅来访,蒲布忙由后门遁走。

赵雅挨到榻边,探手摸上项少龙刚烫热的额角,吃惊缩手道:“你生病了!”

项少龙半睁眼道:“没什么事!躺两天自然会好的!”

赵雅细看他的脸色,吁出一口气道:“幸好你仍是两眼有神,否则就糟透。”

项少龙心中一懔,知道赵雅看出他唯一的漏洞,幸好她尚未起疑,亦奇怪她为何对“项少龙的出现”毫不紧张,试探道:“看来项少龙早来了邯郸,否则为何老子截不住他呢?”

赵雅垂头轻轻叹道:“偷袭龙阳君的主使者可以是田单、李园,甚或赵穆又或是信陵君,但绝不会是项少龙。我最清楚他,纵对仇人,亦不滥杀。他和龙阳君并没有解不开的深仇,怎会干这种打草惊蛇的蠢事。”

项少龙心中暗惊赵雅缜密的心思,也不无感慨,既知自己是个好人,为何又要助孝成王赵穆来害他?项少龙本只疑心信陵君一人,被赵雅如此分析,信念立时动摇。他自然知道此事与赵穆无关,而田单和李园均有杀死龙阳君的动机,都是凶嫌。魏国的权力斗争,主要是魏王和龙阳君的一方,跟以信陵君为首那一派系的角力。龙阳君更是安厘的**,若他有什么三长两短,安厘定会对信陵君生疑,并要置之死地。魏国内乱一起,最大的得益者自然是一直想瓜分三晋的齐楚两大强国。现在人人认为秦国内部不稳,无暇外顾,想向外扩张势力,正是其时。

项少龙想起鲁公秘录的事,旁敲侧击道:“项少龙是不是与信陵君有勾结,故来对付龙阳君?”

赵雅断然回答道:“信陵君恨不得剥项少龙的皮,痛饮他的鲜血,项少龙亦绝不会听他的命令,怎会有这种可能?”

项少龙故作惊奇地道:“他们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呢?”

赵雅露出狡猾之色,柔声道:“这是个秘密,先生尚未完成对赵雅的承诺,否则人家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项少龙为之气结,但又为她对自己的“苦心”有点感动,闭上眼睛道:“我有点累,多谢夫人赐访。”

赵雅嫣媚一笑,袅娜去了。她前脚才走,纪嫣然芳驾即临,见到项少龙可怖的模样,热泪立时夺眶而出,到知道真相,始化忧为喜。

项少龙坐起来拥着满怀芳香的美人道:“你见过龙阳君吗?”

纪嫣然欣然道:“你这人真厉害!什么都瞒你不过。唉!我这做妻子的,竟是最后一个知道自己夫君受伤的人。心焦如焚,还要强迫自己先去探问爱扮女人的家伙,以避嫌疑。且还不止,来见夫君时,又要以野女人的身份拜见自己夫君的如夫人,给她以审犯的目光和语气拦路盘问,夫君啊!你来给嫣然评评理,还我个公道好吗?”

项少龙听得头大如斗,改变话题道:“遇袭前龙阳君和我大说心事,劝我对你不要痴心妄想,因为纪才女爱上的既不是董匡,也非李园,而是六国的头号通缉犯项少龙。”

纪嫣然道:“六国头号通缉犯,少龙你的用语总是新鲜有趣。唔!难怪龙阳君一直盯着人家。”

又道:“少龙猜到偷袭者是哪方面的人吗?”

项少龙道:“我想听听才女的意见。”

纪嫣然沉吟道:“最大的疑凶当然是信陵君,我不信他此回没有派人来邯郸,好夺回被你偷去的鲁公秘录。不要说他,我看谁都在打秘录的主意。”

项少龙苦恼地道:“若秘录是在郭纵手上,那李园和郭秀儿的婚事必可谈拢。”

纪嫣然坐直身子,傲然道:“若我实时绝了李园的心,他们的婚事可一说便合。”

项少龙恍然大悟,像郭秀儿这种家世显赫的绝色美女,没有男人会嫌弃的,问题关乎名份。郭纵自然不肯让女儿屈居人下,更不要说作妾嫔。李园的难处却是必须虚正室之位以待纪嫣然,这就是与郭秀儿婚事尚未谈拢的主要原因。

纪嫣然记起前事,惊疑地道:“我看项郎比鲁公更厉害,鲁班肯定设计不出你那些使人拍案叫绝的攀爬工具。”

项少龙心叫惭愧,与纪嫣然亲热一番,乌卓等大队人马,借探望他作借口回来。俏佳人难舍难离的告辞,乌卓、荆俊、乌果和善柔聚集到房里来与他商议。赵致亦早来了,随众人来看他。

坐好后,项少龙微笑道:“假设今晚乐乘给一批蒙着头脸的人斩去首级,你们说别人会怀疑是谁干的呢?”

众人无不心头剧震,瞪大眼看他,他的行事太出人意料。

善柔姊妹“啊!”一声叫起来。

赵致探手过去,紧握善柔的手,感动得眼也红起来。

荆俊奇怪地道:“两位嫂嫂和乐乘有深仇大恨吗?”

项少龙心中暗自感叹,乐乘一直是赵穆的头号爪牙,赵穆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怎会欠得他的一份,赵致听这小子毫无嫌隙地唤她作嫂嫂,欣喜地瞧他一眼,红着脸垂下头去。

善柔对“嫂嫂”之称是一副受之无愧的样儿,双目寒光一闪道:“当日来捉拿我善家上下的人正是乐乘,他还——唉!”黯然垂首道:“我不想再提!”旋又抬起头来,咬牙切齿地道:“我要亲手把他的人头砍下来。”

乌卓慎重地道:“三弟有把握吗?乐乘狡猾怕死,出入均有大批好手护卫,现在又正值城内草木皆兵之时,恐怕不易得手。”

项少龙胸有成竹地道:“能人所不能,生命才可显出真趣,刺杀讲的是策略,只要准确把握到乐乘的行踪,我们可精心策划出整个行动,定下掩人耳目的行刺方法。”

乌卓仍犹豫道:“这样做是不是打草惊蛇,教人知道我们真的到了邯郸呢?”

善柔不屑地道:“胆小鬼!”

乌卓登时脸色大变,此人极重荣辱,怎受得起这么一句话,尤其出自女人口中。赵致大吃一惊,埋怨地摇撼善柔的手臂。

项少龙不悦喝道:“你难道不知我最尊敬乌大哥吗!竟敢以下犯上,快给我道歉!”

善柔也知自己过份,竟“噗哧”一笑,道:“我说的不是乌大哥,只是见小俊发抖,冲口说他是胆小鬼,教乌大哥误会。”

荆俊瞪大眼睛,一副被冤枉的神态,及见赵致向他频打眼色,惟有把死猫硬吞进肚里去。

乌卓哪会真的和她计较,亦知在善柔来说,可算是变相的道歉,摇头苦笑着道:“我不是胆怯,而是希望轻重有序,不致因小失大。”

荆俊爱屋及乌,忙打圆场道:“胆小的只是我这小鬼吧!乌大哥神勇无匹,怕过谁来。”

众人给他夸大的言词惹得莞尔失笑,气氛顿时缓和融洽。

项少龙分析道:“乐乘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物,动辄可使我们全军覆没,最大的问题,是谁也弄不清楚他究竟仍忠于赵穆,又或早给孝成王拉拢过去,更大的可能是他只忠于自己,像墙头上的小草,哪方风大势强,靠向哪一方。”待众人完全消化他的说话,继续道:“假设赵穆明天造反,那今天他就必须向乐乘和盘托出我们跟他的关系,好增强乐乘的信心,免致在调配上出现问题,那时就非常危险,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善柔姊妹、乌果和荆俊均眉头大皱,显然把握不到项少龙所指的危险。只有乌卓长长吁出一口气道:“是的!我明白为何必须先干掉乐乘,因为假若他是孝成王布置在赵穆阵营内的奸细,自然会立即把我们的底细告知孝成王,那时我们死了仍不知是什么一回事。”

善柔等恍然大悟。

项少龙微笑着道:“杀死乐乘,还另有个大大的好处。”

此回连乌卓都要大惑不解。

项少龙淡淡地道:“我们把整个刺杀行动弄成似是而非,看似是我项少龙所为,但细想又觉不像的模样。凭乐乘墙头草的特质,赵穆与孝成王必然互相猜疑,均以为对方是借我项少龙作掩饰干的,你们说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众人听得无不倾服,谁人可想得如此周详呢。

荆俊叹道:“两人自是疑神疑鬼,摩拳擦掌,立即要作正面冲突。”

乌卓点头道:“最好昏君立即召回廉颇或李牧其中一人,回师勤王保驾,赵穆被逼马上发兵叛变,我们势将有机可乘,在浑水里捉得赵穆这条大鱼。”

善柔皱眉道:“最大的问题是怎样可砍下乐乘项上的人头呢?”

项少龙从容一笑,待要回答,手下来报田单到。项少龙心中一惊,现在邯郸城内,他最顾忌的人,正是田单。

田单进入寝室,在刘中夏、刘中石两兄弟左右随护下,径直步至榻旁,亲切地道:“董兄贵体如何?”

项少龙见他负手身后,卓立榻旁,自有一股威凌天下的气势,更是提高警惕,不敢说错半句话,点首施礼后道:“由于最近生活荒唐,酒色过度,只浸了一会河水,立受寒凉所侵。噢!田相请坐!”

田单微笑摇头道:“很多时我欢喜站立说话。嘿!看董兄两眼神光照人,怎会是酒色过度的人?只是一时用尽力道,故易受湿寒吧!”

项少龙知道难以在此人面前作假,真正地苦笑着道:“看来如此。”

田单定神细审他一会,淡淡地道:“董兄手下的儿郎们,是不是由董兄一手训练出来?”

听他这么说,项少龙立即知道那天自己硬闯城门逼孝成王表态,此人必在旁观察,心下一惊,知他动了疑心,却若无其事地道:“要养马,首先要防范别人来偷马,南方多蛮夷,所以鄙人每天训练他们,好作防备。”

田单沉吟片晌,点头道:“若董兄能把我大齐的兵将,练成像董兄手下儿郎们那样悍不畏死的精英,虎狼之秦何足惧哉?”

项少龙放下心来,原来田单看上自己这点长处,暗叫厉害。他项少龙最大的长处,就是把特种部队那一套,搬到战国的时代来,而这长处一下给田单抓个正着。

两人对视顷刻,项少龙闭上眼睛,好一会后睁开来,瞧着正凝视他的田单道:“鄙人明白,田相请给董某一点时间。”

田单想不到他如此坦白直接,反觉愕然,旋即欣然道:“我明白董兄乃忠于情义的人,否则亦不会舍命救回龙阳君。换了谁在那种情况,只会自行逃命。”

项少龙装作因伤口牵扯痛得皱一下眉头,摇头道:“当时鄙人绝没有想过其它事,只知同舟共济,应付危难。”

田单双目神光一闪,沉声道:“听龙阳君说,董兄当时早有所觉,未知董兄为何能有此先见之明?”

项少龙给他的眼光和问题弄得浑身不自在,恨不得他快点离开,装出疲倦神色,淡淡道:“或者是与马儿相处久矣,沾染它们敏锐的灵觉,其实每逢有大灾难来临,甚或天气的突然转变,上至飞禽走兽,下至蛇虫蝼蚁,均有异样举动。”这几句话似是答案,实在没有答到田单的问题,即管精明厉害如田单,也莫奈他何。毕竟项少龙并非犯人,他总不能锲而不舍,问个不休。

田单叹道:“董兄确是非常之人,这次偷袭的主使者不知走了什么倒霉运,竟遇上董兄,功亏一篑。以董兄如此人才,楚王考烈或者会看走眼,但春申君黄歇怎会把你轻轻放过?”

他虽似在抬捧项少龙,其实步步进逼,誓要摸清对方底细。

项少龙暗叫不妙,此人才智高绝,一不小心,给他抓着尾巴就完蛋?苦笑着道:“春申君恐怕连我的样子是怎样都记不清楚,有什么放过不放过?董某对楚人早心淡,再不愿想起他们。”

此回轮到田单暗叫厉害,项少龙“闲话家常”式的答话,教他更觉此人高深莫测,使人难以捉摸。点头道:“楚人目光短浅,只求眼前安逸,屡错不改,确是不值一提。但若楚国落入李园掌握中,董兄认为会出现一番怎样子的局面呢?”

项少龙冷哼一声,哂道:“李园此人薄情寡恩,心胸狭窄,纵情酒色,靠的是裙带关系,能做出什么大事来?”

田单双目射出如电神光,注视着他,哑然失笑道:“董兄确是识见过人,教田某怎能相信你只是个甘于养马的人。”

项少龙整条脊骨寒渗渗的,干咳一声道:“田相太夸奖董某。”

田单正容道:“董兄若有经世之志,不应留在赵国这垂死之地,应为伏枥之骥,其志放于千里之外。董兄乃聪明人,当明田某之意。”

项少龙知他仍只是在招揽自己,反放下心来,颓然挨到枕上,摇头苦笑着,却不说话。

田单虽乃雄辩滔滔之士,却拿他没法,轮到他苦笑道:“董兄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项少龙装作辛苦的勉强坐高点,挨着榻子捧额沉吟道:“还不是因为先父遗命,命鄙人回赵设置牧场。生死有命,很多事鄙人并不太放在心上,只不过与田相一见如故,感激田相知遇之恩,才想到应好好思量,希望田相体谅鄙人的苦衷。”

他坦白若此,田单觉察到很难逼他立即表态,深吸一口气后奇锋突出道:“偷袭者定然与项少龙全无关系!”

项少龙暗吃一惊,装傻道:“田相有何卓见?”

田单踏前一步,轻拍他肩头,微笑着道:“但愿有一天董兄能踏足齐境,田某必以上宾之礼款待先生,好好休息!过两天董兄复元,我希望能到董兄的牧场打个转。”

竟避而不答项少龙的问题,就那么走了。累得项少龙满肚疑问,不知此君葫芦里卖什么药。

吃晚饭时,各人因即将来临事关重大的刺杀行动心事重重,气氛并不热烈。赵致随便吃了点后,放下筷子,呆看项少龙开怀大吃。

荆俊是唯一神情特别兴奋的人,逗赵致道:“致姊啊!不吃饱你哪来力气呢?”

赵致低声道:“人家不饿嘛!”

善柔低骂道:“真没有用,又不是有人来刺杀你,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田贞田凤过来为各人添酒,乌卓阻止道:“今晚不宜喝酒!”转向项少龙笑道:“龙阳君派人送两坛酒来,一是药酒、一为补酒,哈!我看三弟此回麻烦透顶。”

项少龙对龙阳君的感激和关怀大感头痛,苦笑无言。

善柔冷哼一声道:“让他给人宰掉不是一了百了,偏要舍命救他,惹得一身烦恼。”

赵致惶然道:“大姊啊!”

善柔瞪她一眼道:“你只懂做应声虫。”

项少龙惟有和乌荆两人对视苦笑。

善柔拍拍小肚子,伸个懒腰,粗声粗气地道:“今晚的行动千万不要漏掉我,现在本夫人先去睡一觉好的,乖乖给我准备一副飞墙攀壁的玩意,我要最好的。”

在众人目瞪口呆中,说做就做,回房睡觉去也。田氏姊妹忙分出一人,服侍她去。

赵致战战兢兢向各人道:“诸位大人有大量,切勿怪柔姊,她……”

项少龙笑道:“致致放心,没有人会真个怪她。”

乌卓点头道:“不愧是惯于刺杀的高手,懂得行动前尽量休息和松弛,我们好应向她学习。”

此时乌果领蒲布的拍档刘巢来到,苦候消息的众人大喜,请他坐下。略诉离别衷情,刘巢道:“小人接到蒲布的通知,立即联络刻下正在乐乘府内办事最可靠的几位兄弟,做了一番工夫,终有点眉目。”

众人大喜聆听。

刘巢道:“乐乘是个非常谨慎的人,兼且做尽坏事,怕人舍死报复,所以行踪隐秘,出入均有大批高手护驾,到现在仍没有我们的兄弟打进他内围的圈子里。”

荆俊愕然道:“你不是说有点眉目吗?”

刘巢道:“平时是那情况,这两天邯郸城内形势紧张,乐乘抽调大批府内家将,加入他的亲卫队,因此我们有两个兄弟混进去,否则真是没有面目来见项爷。”

项少龙皱眉道:“他像是很怕我会对付他似的!”

刘巢愕然道:“项爷和他有深仇大恨,他自该怕得要命。”

这回轮到项少龙奇怪地道:“他和我有何仇恨?”

刘巢一怔道:“什么?项爷竟不知舒儿是给他和赵穆**致死吗?他事后还侃侃而谈,自诩曾恣意玩过项爷的女人。”

项少龙剧震道:“什么?”

乌卓怕他过于激动,安慰两句后问刘巢道:“今晚乐乘会在哪里?”

刘巢道:“这些天来他为城防问题,大部份时间留在东门旁的指挥所,很少回家,事实上他亦恨不得可以不回将军府去。”

项少龙压下心中悲愤,但想起舒儿死状之惨,热血上涌,沉声道:“他怕什么?”

刘巢道:“乐夫人是孝成王的妹子,赵雅的姊姊,非常厉害,乐乘有点怕她,在外面胡搅鬼混须瞒着她。”

赵致担心地道:“若他今晚仍留在指挥所,我们何来机会?”

刘巢道:“他另外还有三处别府,放置新弄回来的女人和别人赠给他的姬妾,此人残忍好淫,最爱淫虐美女,给他弄得残废或死去的女子数不胜数。最近邯郸一位大臣开罪孝成王,由乐乘负责抄家诛族,他私自留下对方两名美妾,准备享用,而他尚未有暇去做伤天害理的事,所以我们估计他这两晚定会忍不住溜去一逞兽欲。”

项少龙心下恍然大悟,终明白朱姬对乐乘恨怨的起因,不过现在纵没有朱姬的嘱咐,他也绝不会放过乐乘。乌卓再询问有关乐乘的一切,包括藏娇别府的位置,乐乘亲卫的情况,与及其它有关的细节,刘巢逐一详细回答。

乌卓问毕,向项少龙夸奖刘巢道:“刘兄弟确是了得,显然一直在做工夫。”

刘巢谦虚地道:“自大梁之行,我们一群兄弟谁不愿为项爷卖命,在我们眼中,天下英雄人物,无人及得上项爷。”

项少龙回复冷静,点头道:“这次事了,你们随我回咸阳吧!以后有福同享,客气话不用再说。”

刘巢大喜谢过,项少龙亲自把他送出去,叮嘱他命令混在乐乘亲卫内的己方兄弟,今晚千万要找个借口,不可随行,才返回内宅。乌卓等去预备今晚的行动,只剩下赵致和美丽的越国孪生姊妹花,项少龙定下神来,想起命薄的舒儿,心如铅坠,很不好受。回邯郸后,他一直接触到的是乐乘客气可亲的一面,虽明知是虚情假意,总没有什么直接的仇恨,现在当然改变过来,恨不得把奸贼碎尸万段。这种人死了,对人类有利无害。项少龙对这时代最看不过眼处是把女人视作玩物和奴隶的态度,有权势者若赵雅等,说到底仍是依附男人而生存。人的权利应来自比较客观公平的法律保障,想到这里,不禁想起法家的李斯和韩非子,自己可否设法影响他们,使法治能代替专言人治的儒家。但细心一想,只要一天仍是君权至上,真正的法治始终是水月镜花,毫不实在。

赵致的声音在他耳旁道:“董爷啊!你现在的脸色很难看,教人担心。”

项少龙心中一惊,自己这种状态,实不宜进行刺杀的任务,但又无法排遣因舒儿牵起的情绪激荡。探手搂上赵致的腰肢,柔声道:“致致今晚留在这里,好好等我回来。”

赵致一震道:“啊!不!人家要随在你身旁,不要小觑人家的剑术好吗?”

项少龙正容道:“你的身手和剑术非常高明,可是你却从未试过杀人,那完全是另一回事,乖乖听我的话,明白吗?”

赵致想起杀人,打个寒噤,垂头无语。

二更时分,城东指挥街所大门开处,驰出一队约二百多人的骑士,布成阵形,开上长街,转左折入靠城墙的快道,沿城巡行。除头尾各有四个灯笼作照明外,队伍中间的部份没入黑暗里,教人看不真切。两排各四十人的骑士,列成长形,一个接一个靠外档而走,像两堵活动的墙般护卫走在中间的五组骑士,人人手持长盾,向着外侧,即使有人在屋檐或道旁放箭偷袭,休想可一下子射中他们,更不用说中间的骑队。正中那组骑士人数特多,足有五十人之众,外围者手持高盾,教人知道组内有重要的人物。其它四组各约二十人,手提长矛,既可冲刺,又可作掷击之用。

在秋风疾吹下,更见肃杀森严之气。蹄声踏碎深夜的宁静,组与组间隔开足有二十多步,就算遇上伏击,亦很难将他们完全包围,除非敌人兵力十倍于他们。约半里之后,人马离开靠城墙的车马快道,折右回到城里去。天上厚云重重,不见星光月色。一直追着他们的精兵团队员,忙攀往高处,借火光在敌人视线难及处,向最近的队友发出讯号,指示乐乘队伍的位置。苦守在乐乘别府外的项少龙等人,迅速判断出乐乘开来的路线,作出布置。

项少龙等伏在屋檐上,他们头脸紧裹在黑布里,只露出一对眼睛,有若一群黑夜出动的幽灵。当看到昏暗的灯笼光晕出现在长街远处,提到喉咙的一颗心放下来。假若乐乘不是由这方向驰来别府,今晚的行动只好作罢。蹄声滴答中,猎物由远而近。

左旁的乌卓道:“乐乘虽荒淫邪恶,但不愧赵国名将,只看兵阵知他果有实学。”

右旁的善柔低声道:“乐乘是我的,我要亲手割下他的狗头来。”

项少龙故意挨过去,耳语道:“这是个城市的捕猎赛,谁的本领大,谁可有最大的斩获。”

善柔秀眸寒芒一闪,别过头摆出不屑的姿态,却没有挪开身体,项少龙泛起销魂刺激的感觉。此时提灯笼的先头部队来到他们埋伏的下方,走了过去。敌人一组、一组地奔过长街,气氛愈趋紧张。项少龙知是时候,轻撞乌卓一下,有乐乘在内那最多骑士的一组人刚驰至眼下一截街心处。乌卓发出尖啸,画破有规律的马蹄声。敌人无不骇然大惊,往两旁望去。“飕飕”声响个不断,伏在两旁屋檐上的精锐团员,弩箭齐发,取马不取人。战马的惨嘶,人的怒喝,震天响起。灯笼堕地,黑暗里战马吃惊跳跃,情况混乱。可是整个队形仍大致保持完整,足见赵军确是训练有素的精兵。

乌卓知是时候,发出攻击的暗唬。项少龙仍未动作,善柔豹子般扑出屋檐,先落下几尺,然后凭凌空长索,以扣挂腰间的攀爬工具,天兵般在暗黑中滑到大街的上空,其它人纷纷跟随。同一时间两旁掷出十多个火球,隐约里照出敌人的位置,而此刻敌人仍以为攻击者由两旁攻来,茫不知大群煞星早到了头上去,这批天兵掷出的飞刀,准绳力道均无懈可击,当敌人惊觉时,最少一半人中刀堕马,本是完整的队形,立告溃不成军。失了主人的马儿更是横冲直撞,乱成一团。

乐乘那组人因是众矢之的,受创最重,五十多人被放倒近二十人,余者纷纷翻下马背。中刀者多是伤在面门或胸口的要害,剎那间宁静的长街变成尸横马倒的修罗地狱。项少龙等借腰索从天而降,项少龙脚未触地前,左右踢出,两名来不及下马的敌人面门中招,飞堕马下。到他落在地上,血浪出鞘,三名扑来的敌人登时有两人了账,另一人给善柔由后砍了一刀,惨呼着倒向项少龙。项少龙一闪避开,环目一扫,只见地上燃烧的红光里,十多名亲卫正护着神色仍算冷静的乐乘,往一旁的巷口退走。长街喊杀震天,精兵团员由两旁扑出,手持巨斧,赶杀溃不成军的敌人,使乐乘那组人变得孤立无援。

项少龙与乌卓打个眼色,领四名手下扑杀过去。善柔有若出柙雌虎,劈翻两人,再掷飞刀,后发先至,竟抢在项乌两人前头,射进其中一人咽喉内,不愧第一流的女刺客。

乐乘大喝道:“上!”登时有五人扑前迎往项乌等人,他自己却继续退却。

项少龙大喝道:“乐乘奸贼,让我项少龙取你狗命。”

乐乘此时退至巷口,心中大定,狞笑道:“有本事就过来吧!”

善柔从项少龙身侧掠过,剑芒猛起,先一步迎上敌人。项乌等怕她有失,忙抢前出手,一时刀光剑影,杀气翻腾。这批人均是乐乘身边最优秀的剑手,堪堪挡着他们。乐乘正要转身逃入横巷,掩护他的人纷纷中箭倒地。荆俊和数人跳将下来,把乐乘等逼得仓皇退回街上。

前方的人再支持不住,纷纷溅血倒地,乐乘无奈下大暍道:“跟我来1剩下的六个人随他往项少龙等狂奔过去。

乐乘一声厉叱,唰的一剑劈出,快逾电闪,转眼和项少龙交换三剑。他的臂力哪及得上项少龙,到最后一剑,抵挡不住,震得倒退三步。荆俊此时清除拦路的敌人,一个空翻,落地前蹴起一双飞脚,不分先后,“砰!”的踢在乐乘背心。乐乘跆踉前仆,头盔掉地。剑光一闪,刚腰斩一名敌人的善柔不知由哪里扑出来,抢在项少龙前,娇叱声中,乐乘立即人头落地,身首异处,惨死当场。

乌卓执起首级,发出撤退的号令。横过长街上空的长索纷被收回,不留半点痕迹。整个行动,不出半盏热茶的工夫,彻底体现特种部队高效率的精神和有若爆炸的攻击力量。熊熊火光中,地上全是尸体和在血泊内呻吟的赵兵。

赵穆清早来找项少龙,两眼布满红筋,眼神闪烁不定,显是乱了方寸。

项少龙确是仍未睡醒,惺忪中挣扎起来,拥被而坐问道:“侯爷为何脸色变得比我还要难看?”

赵穆坐到榻沿,定睛打量他好一会,沉声道:“你的伤势如何?”

项少龙试着艰难地活动一下两条手臂,摆出硬汉的样子,闷哼道:“其实只是皮肉伤,不过受了风寒,躺足一天一夜已好多哩。”

赵穆并没有怀疑,事实上在此次有命回来的人中,至今尚没有人能爬起榻来,项少龙假若龙精虎猛,才是怪事。

赵穆“唉!”的一声苦恼道:“乐乘昨晚出事!”

项少龙“心中剧震”失声道:“什么?”

看着项少龙瞪大的眼睛,赵穆叹道:“昨晚乐乘返回别府途中遇袭,头给人砍掉,二百多名亲卫非死即伤,唉!”

项少龙骇然道:“项少龙真的这么厉害?”

赵穆冷哼一声道:“事发时附近民居的人确听到有人自称项少龙,不过这批人全体蒙头蒙脸,无人能看到真面目,事后搜捕的人发觉城东一批城兵亦被人干掉,只留下些攀城的长索,可是城墙外却不见足印。”

项少龙“精神大振”道:“那么说项少龙仍应潜伏城内,侯爷还不赶快挖他出来。”

赵穆气忿地道:“还用你教吗?现在整个邯郸城给翻转过来,除非项少龙和他的人变成会打洞的耗子,否则定要现形。可是直到此刻连他的影子都摸不到,你能告诉我是什么一回事?”他显然心情恶劣,失去平时对董马痴的器重和客气。

项少龙心中好笑,装出沉思的样儿,好一会后才道:“谁会坐上城守之职?”

赵穆颓然道:“暂时该是成胥!”

项少龙脸色大变道:“此事相当不妙。”

赵穆道:“你明白哩,乐乘一死,最大的得益者是孝成王。对项少龙有什么好处?项少龙若要杀人,何时轮到乐乘。孝成王这一着确是心狠手辣,说不定是赵雅那贱人教他。项少龙若能来去自如,我和孝成王早没命了。”

项少龙咬牙道:“先下手为强,侯爷若可通过晶王后下毒,岂非可一举解决所有问题?”

赵穆苦笑道:“你当晶王后是我的手下吗?她才不会蠢得直接参与弒杀行动?但假若能杀死孝成那昏君,我会有操纵她的方法,唉!你教我现在该怎么办?”

项少龙大乐,终弄清楚奸贼和晶王后的关系,看来他们只是互相利用。

赵穆见他沉吟不语,还以为他在动脑筋为自己筹谋,长长吁出一口气道:“有些事急也急不来,幸好我尚有你这支无人知道的奇兵,仍未算一败涂地,但少了乐乘,自是声势大弱,田单绝不会像以前般热心对待我。”站起来道:“先养好伤再说,我还要见见其它人,好安抚他们的心。你设法再由赵雅处探听消息,看孝成有什么动静。”

项少龙道:“侯爷小心有人会变节,人心叵测,很难说哩!”

赵穆没好气地道:“这个本侯怎会不晓得,以后有事再找你。”

赵穆去后,项少龙躺在榻上,思潮起伏。田氏姊妹来为他梳洗更衣,善柔神采飞扬以轻快的脚步似小女孩般一蹦一跳走进来,含笑来到他身后,香肩轻碰他一下,得意洋洋道:“最大那头老虎是谁打的呢?”

项少龙失笑道:“当然是另一头雌老虎,董某甘拜下风。”伸手往后,把她搂得紧贴背上,香艳刺激。

善柔心情极佳,任他轻薄,出奇温柔地道:“我们只伤了十多人,真是奇闻罕事,说出来没有人相信。不若索性把田单干掉,那时你要人家怎样从你都可以,像她两姊妹那样也行。”

田贞姊妹立时俏脸飞红。

项少龙大感头痛,扯开话题道:“你的乖妹子到哪里去了?”

善柔挣脱他的拥抱,嗔道:“不要顾左右而言他!算什么好汉子?”

正为他梳头的田贞轻轻道:“致夫人到外面去探听消息。哎哟!”当然是给善柔扭了一记。

项少龙转过身来,捋起衣袖道:“这般霸道的女人,我老董还是首次见到,让我把驯野马的功夫,搬来对付你!”

善柔挺起酥胸,来到他身前,杏目圆瞪道:“你敢!”

田贞田凤知他们又大耍花枪,含笑偷看。

项少龙伸出大手,往她脸蛋拧一下,在她用手拨来前,缩了回去,笑道:“姊姊进步多了,只是动手而不出刀子。”

善柔“噗哧”一笑,白他一眼,样子既娇媚又可爱。

项少龙不由色心大动,想把她抱个满怀,善柔却溜开去,列房门处,回首娇笑道:“你还未够本领令本姑娘心动,回家多学几年功夫吧!”笑着走了,银铃般的笑声像风般吹送回来。

项少龙恨得牙痒痒,田凤笑语道:“柔夫人其实心中爱煞董爷,平时总爱和我们谈你的。”

项少龙挽起两女腰肢,柔声道:“那你们呢?”

两女娇羞垂首。看着两女同一个模样,不同的娇态,项少龙给善柔撩起的色心化成原始的欲火,暗忖今天邯郸乱成一片,要探视伤势的人昨天又来齐了,偷得浮生半日闲,不若和一对玉人儿风流快活一番,也不枉此刻。心到手到,登时一室春意。两女苦候的恩宠,终在这美妙的时光,降临到她们身上。

项少龙醒来时,田贞田凤动人的身体,仍像八爪鱼般把他缠紧不放,故他略动一下,立时把姊妹花惊醒过来。两女一看窗外,阳光漫漫,吓了一跳,忙爬起身来。

项少龙被她们玉芽般粉嫩雪白的美丽肉体弄得意乱情迷,差点压不下想把她们拉回榻帐内的冲动,不过记挂邯郸的情况,勉强起床。两女欣然为他梳洗穿衣。看着她们玉脸孕含的幸福快乐,项少龙心神皆醉。大厅静悄悄的,见不到人影。项少龙甚感写意,这种宁逸的气氛,实是罕有,涌起懒洋洋什么都不想做的感觉,走到一张卧几躺下来。

田贞此时整理着衣衫婀娜多姿地走出来,到他身旁盈盈跪下柔情似水道:“董爷爱吃什么东西?奴家去弄来给你。”

项少龙给她一提,肚内顿似饿雷打鼓,伸手摸她睑蛋道:“随便好了!嘿!那头雌老虎到哪里去呢。”

田贞忍俊不道:“老虎白天自然是躲在虎穴里睡觉!小凤在服侍她。”言罢欢天喜地去了。

项少龙合眼假寐,荆俊和赵致联袂回来,看两人没有芥蒂地言谈甚欢,他更感天朗气清,心怀大放。乐乘一去,整个闷局改变过来,主动权操在自己手上。

荆俊和赵致陪他进膳,后者道:“我从未见过邯郸城变成这个样子,街上处处赵兵,逐家逐户搜查问话,我们行馆的武士都被征召去帮手,弄得人心惶惶。”

项少龙一边狼吞虎咽,一边问道:“是否有人认为是我干的呢?”

赵致以崇慕的眼光看他道:“董爷你最厉害是没有出动飞针,那已成为你的招牌,所以现下人人疑神疑鬼,我师傅甚至怀疑是李园干的,嘿!真是好笑!”

荆俊道:“我从未见过致姊这么开心的。”

赵致横荆俊一眼,嗔道:“多事!”

荆俊连忙微笑赔罪。

项少龙心想此为一物治一物,道:“大哥到哪里去?”

荆俊道:“大哥回牧场去了。”压低声音道:“趁赵人把注意力集中在民居,送那些受伤的兄弟回牧场医治休息,免得被人发觉破绽。”

项少龙放下心来,乌卓为人精明谨慎,必有瞒天过海之法。

荆俊又道:“大哥本来想找二哥说话,但三哥……嘿!”

赵致杏目一瞪道:“小俊你为何吞吞吐吐,究竟你三哥怎样了?”

项少龙哪会怕赵致,由几底探手过去,摸上赵致的大腿,娇娃儿立即住口垂头。

田凤捧着一坛酒,由膳室走出来道:“董爷要不要尝尝龙阳君送来的补酒?”

荆俊鼓掌道:“三哥最需要是这东西,你也过来陪我们喝两杯吧。”

两女的俏脸立时烫起来。

项少龙啼笑皆非,哑然失笑道:“若非虚不受补,凡男人都需要这东西,来!把贞贞唤来,大家高兴一下。”

时间就在这种欢乐的气氛里度过。到黄昏时,善柔精神奕奕地离开卧室,与赵致到后园拜祭父母亲族的亡魂。荆俊最爱热闹,率领十多名手下,名之为探听消息,其实却是去乱闯闲逛。项少龙没有阻止他,因为这才合理,他们没理由对邯郸的事不闻不问的。心中记挂纪嫣然,却知自己不宜出门,惟有压下诱人的想法,找田贞田凤闲聊,逗得她们心花怒放。其它男人欢喜的只是她们的肉体,哪有人肯听她们倾吐心事?赵致现在已成他半公开的情妇,索性留下不走,他也不忍拂逆。吃过晚饭,当项少龙以为将可过一个安静的晚上,忽来不速之客,竟是平山侯韩闯。

在厅内坐下,韩闯细察他的容色,点头道:“董兄比马儿还强壮,脸色比昨天好多哩,伤口还痛吗?”

项少龙道:“侯爷有心,今天确好转很多。唉!想不到乐乘将军就这么去了!”

韩闯露出冷酷神色,不屑地道:“世上有些人假若忽然给人杀掉,事后定没有人可猜出是谁行凶的,因为被他害过的人实在太多了。若有机会,我也会插他两剑,昔日乐乘驻守赵韩边疆,曾多次侵入我境犯事,两手染满血腥,哼!”

项少龙一阵心寒,平日见韩闯与乐乘称兄道弟,骨子里却是这么一回事。故作讶异地道:“原来乐将军是这么一个人吗?”

韩闯道:“不要再提这个人,让我们商量一下将来的事。”

项少龙心中嘀咕,难道他又要怂恿自己去对付李园?

韩闯接过田凤递来的香茗,色迷迷地看她的背影,咽一口涎沫,然后灵魂归位道:“董兄今次回赵,不外是希望有一番建树。但养马终是养马,顶多变成第二个乌氏惈,与官爵无望,董兄认为我这番话对吗?”

项少龙心想就算我真是董匡,也绝不会到形势更弱于赵国的韩国等死,表面上却道:“侯爷看得起鄙人,自是不胜感激,只不过……”

韩闯打断他道:“董兄误会,当然哩!若董兄要来敝国,本侯定必倒屣相迎,但这次要商量的却是邯郸城守因乐乘之死腾出来的空缺。”

项少龙呆了起来,韩闯身为韩人,哪轮得到他来管赵人的事。至于城守一职,等若赵王的护驾大将军,不是赵王最宠信的人,休想染指,那更是他从没有想过,包括在梦里的时刻。

韩闯得意地道:“董兄想不到吧,但若知晶王后乃本侯族姊,便知我对赵国朝政并非没有影响力。”

项少龙记起晶王后乃在三晋合一的大计下,嫁与孝成王的韩国王族,自然与韩闯多少有点关系,不禁暗责自己疏忽,惊讶地道:“这个鄙人倒不知道哩!”

韩闯傲然道:“只要我在晶王后跟前说上两句,包保她可影响孝成王的决定。自赵穆失势后,对孝成王最有影响力的人正是晶王后和赵雅。”

项少龙心中一惊,知道自己像低估龙阳君般看错韩闯。此人紧缠赵雅,固是因贪她美色,但更主要的原因可能是要通过赵雅摆布孝成王,从而兵不血刃的兼并赵国。这么看,赵穆充其量只是晶王后的一只棋子。在这战国时代中,谁不为生存而竭尽心智,明里暗里作各种图谋。皱眉道:“孝成王不是挑选成胥代乐乘吗?”

韩闯不屑地道:“成胥是什么东西,硬将项少龙的功劳分一半过去,混至今天的位置,声望能力均不足以服众,现下是士急马行田,暂时性的措施吧!”

项少龙大为动心,若真的当上城守,赵穆还不是他囊中之物,但想想却又觉得孝成王绝不会上这个大当,苦笑道:“鄙人来到邯郸日子尚短,屁股尚未坐暖,连排列队末的资格都不够,韩侯不用费心。”

韩闯兴趣不减道:“董兄太小觑自己,目前的你已在邯郸臣民中家传户晓,声势如日中天,从千头战马的大礼、以至力挫楚人、硬闯城门、勇救龙阳君,若以你为城守,谁不认为最是称职。”

项少龙摇头道:“只是硬闯城门一项,休想大王肯点头。”

韩闯露出个狡猾的微笑道:“黑可以说成白,白可说成黑,靠的仍是一张嘴巴。若孝成王起用你,正可表示出他的豁达大度,用人唯才。董兄是万事俱备,欠的只是说话的那张嘴巴。我更可以设法影响赵雅,有她两人为你说项,何愁大事不成?”

项少龙这次确是目瞪口呆,一颗心活跃起来,怔怔地看韩闯道:“这番恩德,董某应怎样报答侯爷?”

韩闯见他动心,比他更为雀跃,哈哈大笑道:“大家自己人,还要说这种话吗!来!我先安排你见晶王后一面,其它迟些再说。”立起身来。

项少龙忙装作勉强陪他起立,送他出门。

韩闯边行边道:“记紧绝不要和赵穆或郭纵牵上任何关系,同时不要开罪赵雅或郭开,那样城守之位,八成会落在你身上。嘿!孝成王对你救回龙阳君一事,确是非常欣赏!”

项少龙道:“龙阳君好了没有?”

韩闯道:“若你要躺上一天,那他最少要躺十天才行,噢!那对孪生姊妹花如何?”

项少龙哪还不知醉翁之意,心中暗骂,低声道:“韩侯要她们陪你还不容易,不过最好尽量不让人怀疑我们间的关系,到我真个当上城守,便不用惧怕。”

韩闯无奈叹道:“董兄说得对,应是谨慎点的好。晶后那处有消息,我立即通知你。”

送走韩闯后,项少龙差点高声大叫,以泄出心内兴奋之情。谁料得到,干掉乐乘,竟带来这样妙不可言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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