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管事之所以能接任食物采买的肥差上头没人是不可能的,因此这边出事,那边便是求到了曾经的国公爷现在的老太爷头上。只是老太爷没想到封庆昱的手脚这么快,等他回过神来插手管的时候,徐管事一家都已经被抄了家轰出府去。
封老太爷心里憋气,原本被削爵地位从天掉到了地上,公府变成了伯府,当家人不再是自己,总有种被人轻视之感。如今封庆昱此举,无不是在扇他的耳光。徐管事可是他的心腹,如今招呼都没和他打直接被端得干净,这不意味着他在这伯府毫无地位?
之前他间接害封庆昱差点失去性命,所以这些日子因愧疚便任由封庆昱做主,可这不代表他真的甘心退居二线。尤其昨日他去看最疼爱的闺女封语薇,竟是没几个人伺候着,一问才知道原来的奴仆被打发了大半。
封语薇虽是什么都没说,还劝他今昔不同往日,戚姨娘又犯了这么大的错,她这个当女儿的也应分担些。
老太爷却怒了,戚姨娘如今是不太可能从家庙里救出来了,他想去探望都不容易。封大爷封庆旻事发之后便是出去游学去了,说是外出看看增长见识。封老太爷却明白得很,是封庆旻觉得如今这伯府没有他的位置,不好意思寄居在弟弟府中,可如今有还在三年孝中不好提出分家,便干脆避嫌躲到外边去了。
封老太爷觉得十分对不起戚姨娘,这一切明明都是封七爷惹的祸,却连累了无辜的她。真相大白他也想将戚姨娘放出,可圣上之前那句若非你宠妾灭妻何来被人钻了空子,他便是不敢再有所动。
可如今竟然连两个儿女都护不住,他如何不恼。现又有这事发生,封老太爷这下坐不住了,气哄哄杀到封庆昱院中。
啪——
封老太爷刚进屋就狠狠拍着桌子,所有丫鬟都吓得低着头不敢吱声。
“翅膀长硬了,现在连我的人都敢碰了!”
封老太爷咆哮道,怒不可支。
封庆昱微微皱了皱眉,却依然恭敬的站于堂中,“父亲何出此言?”
封老太爷见他还这绕圈圈,甚为不耐,“你为何没与我打招呼把徐管事一家给轰了出去,他是我派任的,跟了我几十年,你这样不是寒人的心吗。”
封庆昱心中冷笑,“父亲,他犯下的罪足以交与官府治罪要了他的命,若非看在您的面上我如何会这般轻易放过他。”
“不过是贪了些银子,哪有这般厉害。”
封庆昱心中越发不悦,“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况且他这个蛀虫胃口也太大了些,父亲这般火急火燎找我问罪,怕是根本没看我命人四处张贴的他的罪状吧。”
封老太爷一噎,他确实未曾看过,只是听人说徐管事不过是收了些好处,封庆昱就下狠手将一家人给端了,连件好些的衣服都没留下。加之之前就颇为不满,所以没弄清便是过来问罪了。本来嘛,老子教训儿子,何须闹得这般清楚。
“不过是个小小的管事,贪又能贪得了多少。”封老太爷讪讪道。
封庆昱并未与他争辩,只叫来夏青曼。
夏青曼捧着做好的资料和图标,一大张纸,让人摊开给封老太爷观看。
封老太爷看着纸上各种奇怪的五颜六色的几何图案,不由皱眉,“这是何物?”
夏青曼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这是从前国公府历年公中的收益和支出、现在伯府的收益和支出,老太爷、伯爷、老夫人、大少爷、六小姐以及戚姨娘近几年支出,和徐管事所贪的钱物总和以及实际价格等等。”
夏青曼把所有相关数据都做成了图表,清晰的展示在纸面上。突然一看似乎十分复杂,可夏青曼一解释便是觉得十分直观,对比十分强烈。
这比通告上的数据更让人咋舌,数据是最经不起对比的,尤其做成了各种图像如柱形图和饼图和线性走势图等等,对比效果更加明显。
封老太爷经过夏青曼的解释很快便是明了图中之意,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从前被人说宠妾灭妻他并不以为然,不过是对戚姨娘多宠了些,有什么大不了的。如今一看才明白为何会有此一说,戚姨娘以及两个儿女从公中所支,竟是远远大于方夫人以及三个嫡儿女支出。明明平日见三个嫡女嫡子平日度日奢靡,两个庶女庶子相较清苦许多,才想着要补贴。
哪知这个数据竟是这么庞大,夏青曼用个饼图展示,戚姨娘几人占了大壁江山,方夫人几人则是弱弱的一小块,哪怕加上他的个人支出以及对外应酬等等杂事支出,也占不到一半。
夏青曼故意用红色的墨作为代表戚姨娘几人支出,直把封老太爷眼睛都刺痛了。
而徐管事所贪钱财,更是让封老太爷哑口无言,一个小小的管事每年收入竟是比他这个曾经的国公爷俸禄还多。若非他还有庄子田地铺子支撑大部分收入,直接被这个蛀虫吃垮了。
封老太爷被狠狠的打了脸,心中十分懊恼,可又无话可说,只底气不足道:“徐管事便是罢了,只是你六姐毕竟是个姑娘家,在家里也呆不了多久,也不需这般苛刻,竟是连伺候的人都没有。”
封庆昱冷笑,话都懒得接。夏青曼连忙道:“老太爷您有所不知,六小姐身边伺候的人已经是这府里最多的了,就是连伯爷也没这么多人伺候。之前奴婢还曾道,这着实不符合规矩。可伯爷却说,六小姐如今着实可怜,不用死守规矩。您看,现在伯爷院里就我们这几个伺候着,一个人都当两三个人使唤,所以个个忙得团团转。您瞧外边的丫鬟走得多快,都是赶场一样的忙活呢。”
封老太爷愣然,有些不信道:“薇儿身边人最多?可我去看时为何并非这般?”
夏青曼道:“若较之从前确实少了些,可如今伯府奴仆散去大半,从前配置也不再适合。所以每个院里包括夫人少爷,都削去一半奴仆,所以看起来比从前要凄凉许多。恐怕是六小姐还不习惯,又不知府中情况,才觉得被怠慢了吧。都是奴婢疏忽,未曾与六小姐说清楚。若是老太爷觉得六小姐身边伺候的人不够,奴婢这就去安排。”
封老太爷这下不好再追究什么,摆摆手,“罢了,若都是这般那薇儿也就莫要特殊了,只是那些选的那些奴婢也太没用了些,不似这边奴仆能干。”
夏青曼闻言越发为难了,“那些奴仆都是六小姐自个选的,伯爷也不好插手。想来虽说做事不行,但比较能入六小姐的眼吧。”
封老太爷这下彻底没话了,只称如今封庆昱能独当一面,他这个老子也就不用担心,可以好好享清福了。
说罢,便是讪讪离开了。
夏青曼见封老太爷远去,不由笑道:“少爷,这下这家彻底由您做主了。”
封庆昱脸色淡淡的,夏青曼知道他心中不好受。可一个人怎么可能说变就变,何况封老太爷又是记吃不记打的。疼爱了戚姨娘这么久,如今又认定她是无辜被牵连,从前的宠爱依赖变成了怜惜,心中又有愧疚,一有机会就尽力讨好,以求心中安慰。
封庆昌过世的时候,封庆昱中毒的时候,封老太爷也曾心疼过,可前者已逝去一年多,逐渐在记忆中淡去,后者如今好好的还成了伯爷有了自己的府邸。可戚姨娘那边却看着十分凄惨,人都在可却各在一方。
封庆昱下此狠手,也是担心封老太爷过了这阵子又如从前一般,只有让他赤/裸裸的面对,才能让他歇了这心。否则一个孝字压下来,他就十分被动。虽说如今戚姨娘已经翻不出花来,可也不想因为这个女人坏了心情。
方夫人之所以所有的事都放开,也是想让封庆昱真正当家做主,勿要牵制于人,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父亲。
今日此举,是让封老太爷直面自己曾经的过失,让他从此以后没有插手的理由。
“果然是那贱妇的女儿,也是个不省心的。”封庆昱淡淡道,眼中尽是冷意。
夏青曼如今和封庆昱一个阵营,对这个心思颇多的女孩也不太喜欢,只道:“不过是个小姑娘,等孝期过了嫁出去,就兴不起什么风浪了。”
封庆昱手指点了点桌面,“你让人盯着些,若是她老老实实的便是罢了,若是不知好歹就休怪我心狠手辣了。”
夏青曼应下,封庆昱又道:“府中所有数据都整理出来了吗?难为你想出这么个法子,让人看得异常明白。”
夏青曼知道他说的是各种图表,她不仅弄了这个图表,还根据前世经验,制作出各种相关表格。不仅使工作效率增加,更能直面看到其中问题,想作假也没那么容易。
尤其采买部分,不仅记载购买的数量以及价格,还记载了当时市面上的价格。食材方面虽说不太好记录,可是布匹胭脂水粉等等十分好记录,因为府里都是在那几个大店里订购,只要记录那几个店子的价格即可。到时候若是想查,十分方便。
夏青曼摇头道:“拾人牙慧罢了,能用上就好。只是我整理起来效率太低,现在又还没有人能搭把手,所以才弄了一小部分。我挑了几个伶俐的丫头在学,但是还得过阵子才能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