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姑娘……”白大夫望着拐角处,一个消瘦的背影,迟疑着。
我寻着视线望去,好像是冰雪,匆匆绕过花园,往西厢走去。“这位姑娘……是谁?”白大夫的目光并未收回。
“是倪大人相救的一个女子。”我简略答道。
“哦……”他微微应了声,目光深远。
“你认识?”我反问。
“不……只是觉得像一个朋友……但不可能。”他尴尬地笑了笑,又摇了摇头。
“驾……快跑……”一阵嬉闹声令我们侧目,白雪手中拽着一根长绳,另一端正寄在南笑的腰间,一人奔跑,一人在后跟随,玩得不亦乐乎。
“白雪,停下!”白大夫呵斥道。两个小小的身影兀然站立,白雪赶紧扔掉手中的绳子,怯生生地望着白大夫。
“怎么能把南笑公子捆绑起来。”白大夫一边说教,一边蹲下身子,去解南笑腰间的绳子。
“孩子只是玩游戏而已。”我笑着走近,帮他们说话,孩子不懂什么尊卑,单纯只是好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无伤大雅,白大夫有点大惊小怪了。
“这若是让公主知道,可如何是好!”白大夫,一边说着,已经解开了长绳,收在手中。
“这……”我的目光扫过这根八股长绳,泛着棕黄的表面,粗糙不堪,看来磨损严重,理应是根用久了的绳子。绳子上还打了几个小结,一块暗黑的污渍旁,有几段暗红的色泽,吸引了我的目光,我拿过白大夫手中的绳子,果然,顶端大部分平整,是段用利器割过的绳子!
“这……绳子从哪里来?”我问两个孩子。
两人互相望了下,白雪说:“我们玩捉迷藏,到了司徒先生的房中,南笑看到床下有绳子,我们就拿来玩了……”说完,愣愣看着我,生怕我们责怪。
“你这孩子,怎么能随便动人家的东西!”白大夫一听,拽过白雪,拍了她一下。
“还不快点放回去!”我发现一向文雅的白大夫,在对待孩子方面,实则也不怎么文雅……
“我去放吧。”我轻轻微笑,往前走出两步,才收敛了笑容,这长绳上暗红的色彩,如果没有猜错,应是血迹……
司徒先生的房中,竟然会有一条染着血迹的,被割断过的绳子……这是何物,曾经在这条绳子上,发生过什么事情?而今天,另一段染着鲜血的断绳,才出现在我们的眼前……两者之间,会有什么联系?
敲了敲司徒的房门,并无响应。刚刚从唐潜的房中出来,难道又出了府?
“烟莫,你找我?”一转身,司徒正站在我背后,手中拿着一包东西。
“嗯,还你绳子。”我晃了晃手中的绳子,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进屋。”他眸光一暗,迅速开门,把我拽进了屋里。
“你怎么会找到它的。”他拿过我手中的长绳,冷冷说道。
“是我该问你,你怎么找到它的吧?”我坐下,等待他的回复。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就帮我一起来演戏。”他淡淡说道。
“又演戏?”我们之间还真会互相利用,这样,的确也算盟友。
“嗯……这一段长绳,是十二年前,我从崖下捡的……”他坐下,低垂了眼眸,神色哀伤。
“我亲眼看着他,在我面前血流成河……他挣扎着,手中握着枫斗草,眼神中的不甘和不解,吸引了我。”他自顾轻轻地诉说,此刻,无论再苍老的掩饰,都遮盖不了他的脆弱。
“但他还是无力地闭上了眼睛,我鬼使神差地捡起了他身旁的绳子,就因为那一个不平常的断点。”他深吸了一口气,“家父曾靠撮绳为生,我自然熟悉各种绳子的优劣,更知道这样的八股绳,有这样的断口是人为的……”他倒了杯水,抿了一口。
“如此说来,唐玉的父亲,是被人害死的。”我神情凝重,望向他。十二年前的他不过是个孩子,竟然有如此的胆量,藏起一起谋杀案的罪证……
“这件事一直困扰着我,事后,我又被送去外地学习地质知识,几年后,再想要查找,已经很难。随后又被骗去了‘军器监’,我曾暗暗发誓,如果老天能让我活着出来,我定要为此人伸冤,还他公道。”他给我也倒了杯水。
“如今,你查到了什么?”我突然想起,铭烨的说法,他说司徒近几日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到处游玩,走访村民。现在细细想来,他原来是在查问当年的落崖事件。
“唐元英的死,定跟唐明英一家有关。所以,借着此次唐潜摔成重伤,我们来个装神弄鬼,好让他们不打自招。”他嘴角牵起一丝冷硬的弧度,举起杯。
“你……就是那夜的黑衣人?”他举杯的瞬间,我望见他手腕处的黑色印记,那晚黑衣人的事情又清晰地出现在脑海。怪不得他好像认识我,原来,他混进况府,早就是计划之中的事情。
“彼此彼此,我们一定会是最好的搭档。”他讪笑了下,一带而过。
“替天行道的事,我乐意配合!”我也不计前嫌,举起杯盏,相视一笑,开始商量计策。
夜幕降临,唐府陷入了空洞的暗色漩涡中,司徒的房间里,灯火闪烁。
“好了。”我收起手中的眉笔,和胭脂水粉,满意地说。
“嗯……效果不错。”望着铜镜中脸色苍白如纸,面目可怖吓人的自己,司徒露出一丝微笑。
“换上你拿来的白色长衫,再打乱头发,一切就完美了。”我递过长衫。
不一会儿,司徒已经完全像个从阴间上来的恶鬼一样,浑身散发了死亡的气息,在深夜中,任谁碰到,都会被吓得魂飞魄散。
我们悄悄来到唐明英的房门口,破了个小洞后,往里面吹了点迷香。我打了个手势后,司徒带着那段长绳,轻轻打开房门,进到了屋内。
等待良久,只听屋内传来一声尖叫,转眼司徒闪出房门,轻跃消失。
“来人哪!有鬼啊”我站在门口,大声疾呼起来。不一会儿,整个院子灯火通明,仆人和家丁匆匆赶来。
“小姐,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出了什么事!”如是最先跑过来,扶着我颤抖的身子。
“鬼啊,有鬼啊!”我抱住如是,俯在她身上一阵哭泣。
“你们……”唐老爷微微颤颤地扶着脸色苍白的唐夫人,惊恐地望着聚集在他们房门口的众人。
“烟莫,鬼在哪里?”况鹏站到一旁,拍我的肩膀,安慰我。
“鬼啊……鬼就在里面!”我指着他们的房间,惊恐异常。
“哪里来的鬼?”宏轩率先走进房中,众人在房门口观望了下,看宏轩并无任何反应,也跨了进去。
“你们……你们干什么,这里没有鬼!”唐夫人想要快步拦住众人,可是已经晚了。
“这……是什么?”点燃油灯,屋中一段沾满鲜血的长绳,让屋中诡异的氛围再次升温。
“就……就是这个,我见到有鬼,手上拿着这条绳子,说要索命!”我指着这条绳子,惊恐地说。
“发生什么事了?”司徒挤进人群,询问道。
“是啊,唐老爷,唐夫人,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这世间根本不可能有鬼!”唐夫人按了唐明英一下,回道。
“唐夫人,我夜晚见窗外人影飘过,才好奇一看。只见一个鲜血淋淋,面目可憎的白色影子,脚离开地面足足半丈,往这边来,口中还念着‘还我命来’,才赶过来看看,深怕有谁会被冤鬼索命啊!”我心有余悸地陈述。
“你……你真的看到了?”唐明英脸色越加难看,犹豫着望了一眼身旁的女人。
“自然是真的,唐老爷,那鬼……的确进了你们房间……”我眼神恐惧地抬起头,环顾了一圈,又赶紧躲到了如是身边。众人也狐疑地在空气中,寻找所谓鬼的影子。
“唐夫人,鬼神之事,不好下结论。但令公子无缘无故摔下绣塔,实属蹊跷,会不会真的跟这冤鬼索命有关?有时候,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司徒好心劝慰道。
“对啊,对啊!”倪天霸钻进人群,应和着。
“司徒先生,冤鬼索命,总有因果,这截绳子又有何意义?”我刚想应和,玉儿就往前一步,问道。
“这个……解铃还需系铃人。”司徒目光复杂地望向沉默的唐氏夫妇。众人随着他的目光一同转向这边。
“什么绳子,什么索命,根本没有这回事!”唐夫人甩开唐明英的手,大声喊道,苍白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司徒先生,十二年前,我爹曾从山崖摔落,不治生亡,要说跟绳索有关的,也只有这件事情,当年他明明带走的一条绳子,至今未找到……”玉儿不理会唐夫人的歇斯底里,思索了一下,说道。
“你们说,会不会唐老爷在天有灵,刻意让我们找到当年的那条绳子?”我望了一眼众人,成功地让大家定睛在了这条神秘的长绳上。
玉儿捡起长绳,仔细查看,眸中震惊万分,“这……这真的是父亲当年的绳子……只是只有一段。”话一出口,大家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诧异无比。
“我那时贪玩,曾在爹的绳子上打了三个结,间距,大小都十分吻合,这块黑色的污渍,是我打翻砚台所致……”玉儿捧着绳子的手,微微颤抖。
“叔叔,婶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玉儿眸中含泪,气势却十分强硬。
“玉儿……你爹的事,真的……是意外,跟我们没关系……”唐明英慌忙解释道。
“司徒先生,原来鬼神也有索错命的时候吗?”我接口,故作不解。
“这个……还有为何要拿失踪的长绳来索命?”司徒干咳两声,很是为难,在场的人带着怀疑的眼光望着越加词穷的夫妇。
“潜儿是被人害的,怎么是冤鬼索命!这根本就是有人恶作剧!”唐夫人挥着双手,似想拼命挥去这些怀疑的目光。
“那就要报官才是,怎么可以在唐府恶作剧!”况鹏在一旁,提出建议,我心领神会地看了他一眼,看来他还是明里暗里的,希望能帮到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