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贪财不义
东郡县城城南街王家大院的门口来了一口大棺材,而且是不多见的金色的,非常的气派,引得街上围观的人议论纷纷。
“这个院儿不就是死了个住过大狱的人吗?这年月还有敢如此张扬的!谁这么大胆儿?不怕县里问罪下来?”有人在悄悄说着,还有些替人担忧似的。
“闹不明白啊,这仙儿可是演的哪儿一出?一个不是公爹的吴掌柜死了,至于破大财置办如此奢华的棺材!何况没见的她有钱乱花啊?是不是想和人钱老板比阔啊?呵呵。”王家大院的几个街坊邻居站在一旁在摇头感叹着。
徐达年走到大门前看到这个棺材,也是吃了一惊。本来在他看来,吴家一家的穷困程度,魏淑仙一个苦命的女人,能看在婆婆和吴子仁的面子,给死了的吴掌柜买一口薄棺材成殓葬了已是仁至义尽了。
可没想到,她竟是如此“嚣张”的把大金棺材摆在大门前,这是过去有钱有势的人家给老人置办的,显示大富大贵的气派人家!
“徐主任,没想到吧?嘿嘿,牛皮不是吹的,我任三就能在这古城里踅摸到好棺材!还是有钱好啊!”任艺庆在徐达年的背后拍了一巴掌,指着那口棺材得意的摇头晃脑,欣赏一番。
徐达年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没理会任艺庆的挑衅,也不帮着卸棺材了,扭头回了院里。
到了里院,徐达年把魏淑仙拉到了一边,悄悄地问:“你发财了?以后不过日子了?”那口气里明显是埋怨的意思。
“怎么了?俺咋地不过日子了?”魏淑仙摸不着头脑,就让这个男人数落起来,也是不习惯。
“你没见门口那个大棺材,人们都在看热闹呢!你给任艺庆多少钱?他就敢把这样一个扎眼的棺材拉来!这是吴掌柜这样的人用的吗?”徐达年说着就有些着急,有埋怨的口吻。
魏淑仙听了,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是啊,吴家是个什么成分,自己明明白白的。
她顾不得身上还穿着孝服,急急忙忙的跑到了大门外,徐达年也紧着跟了出去。
当魏淑仙看到了那个大棺材,着实让她吃惊不已,她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坏了,把那个小黄鱼给了任三,他是不是可劲地糟践换来的钱啊?”
“没给他几个钱啊,这个任三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主儿,难怪娟儿总是奚落她的男人!”魏淑仙自言自语的说,实际是在掩盖她心中的焦虑,又不愿让徐达年知道其中的因由。
他们正说着话,就见任艺庆迎着他们的面走过来了,还有些掩饰不住的洋洋得意。
“仙儿,吴掌柜的棺材来了,比上次钱老板的那口还高级!可花的钱一样啊,我好不容易才说下来的!诺,这是剩下的钱。”任艺庆说着就把手里的一叠厚厚的钱递给了魏淑仙。
魏淑仙看见徐达年眼睛直直地看着那叠钱,赶紧接过钱,也没数就顺势踹到怀里的兜里,也不说任艺庆的不是了。
“好好,俺正要使钱的,你们赶紧帮着给吴掌柜准备出殡吧。” 魏淑仙说着回身假装忙活别的去了。
“任艺庆,哪儿来这么多的钱给魏淑仙?你这样给吴掌柜买棺材,这不是让人拿吴家的把柄吗?你这是要祸害仙儿的!”徐达年严肃地责问任艺庆。
“哎呦,我害怕死了!徐主任。这院里哪里冒出个大嘴蛤蟆,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任艺庆讥讽着徐达年,“看在俺媳妇的面上,我好心帮着仙儿办事,咋就是祸害人家了?我还就不告诉你钱是哪儿来的,你猜去吧!”
“不义之财最好别要,会惹祸的。”徐达年说了一句。
“哎呀,你这是在咒我?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咱俩谁先倒霉还不一定呀,嘿嘿。”任艺庆翻了一下白眼,趾高气昂的走了。
徐达年看着任艺庆这个人,摇摇头,无可奈何的样子。他这个街道主任大小也是个小官官,要在以往,街上的居民都对他恭敬有加,就算不当了,还是有些余威的啊,怎么遇到这两口子就底气不足了?难道就因为非礼过他媳妇不成?亏欠他们什么似的。
徐达年尽管对魏淑仙给吴掌柜办的葬礼有些看法,不过也算是顺利的进行完了。
看着父亲的老友吴掌柜入土为安,徐达年也是替老一辈人进一点儿孝道吧。
王家大院又似乎恢复了以往的平静,老一辈人走了几个,剩下的也没了拌嘴打趣的兴致,魏淑仙和赵晓娟几个年岁往中年上走的,有了隔阂,也没人闲心管一下,各自管好自家得了。
任艺庆这次手里昧的魏淑仙的小黄鱼钱不少啊,比钱掌柜要多多了,他更不敢给媳妇再说明白了。
要说赚钱家的钱,赵晓娟觉着吃大户,杀富济贫,可要吃魏淑仙这样困苦的家的钱,怕她埋怨自己是个昧良心的玩意儿,更瞧不起他这个男人。
何况,上次的“赚的钱”交到老婆手里了,他没有一点权利花,很是不甘。这次他只好偷偷把钱放到一个鞋盒子里了,而且搁在家里一个大立柜的最上端。
任艺庆自此以后,对这些不义之财开始“挥霍”起来,时不时的偷偷拿出来一些找几个狐朋狗友在外面潇洒一次。
赵晓娟也没在意,酒厂的人常喝多是挺正常的事儿。偶尔任三还会在南关买一些烧鸡杂咯,点心三刀带回家让一家老小打个牙祭,赵晓娟挺高兴,对孩子们还夸这个当爹会撑起这个家了,有个当爹的样子了!任艺庆听到媳妇的难得的夸奖,就挺挺腰杆,对孩子们做个鬼脸。
任艺庆的二儿子任小兵是个机灵鬼,不像哥哥任小星那样倔犟。他小学也快毕业,马上要上初中了。尽管学校的学习气氛不好,不唯成绩论,可他在班里常常是吊儿郎当的,写着作业嘴里还哼哼着小调,影响别的同学学习。可每次考试他都是第一个交答卷,吹个口哨就跑出教室了,气的其他同学直摇头叹息。老师起初是觉着这个学生肯定不会做的题多,胡乱写几个字就交卷了。可是等考试完,发成绩的时候,全班第一名非任小兵莫属!
老师和同学们闹不清任小兵是怎么学习的,老实巴交,乖乖诚实埋头“肯课本”学生不服气也不行,那些调皮捣蛋的学生比葫芦画瓢,学着任小兵晃荡,学习成绩更不好了。慢慢的,任小兵身边就形成了一个以他为中心的小团体,甚至于有外班的学生加入进来。
每次期末考试,任小星和任小兵哥俩回家来,一个垂头丧气,一个趾高气昂。被当娘的赵晓娟数落的最多的当然是哥哥任小星,弟弟任小兵把奖状放到娘跟前,不说一句话,早飞出去了。
任艺庆下班回家来,看到二儿子的奖状,挺高兴。他专门等任小兵在外面回来了,就有意把大儿子任小星找个理由支调走,把屋门一插,拉着任小兵的手,摸摸他的小脑袋瓜说:“儿子,行啊,爹看不出来你小子有两下子,人家奖状一个两个,你是每次都四五张的往家拿,神了啊!给任家撑脸了!”
任小兵笑笑,没啥可激动似的,说:“爹,你说我是去县一中上初中好,还是留在这里好?”
“啥意思?”任艺庆没明白儿子问的是啥。
“我不初学毕业了嘛,班主任和校长都找我做工作,叫我留校,不要去县一中。”任小兵认真的说。
“好啊,那是学校对你的器重,我听说啊,学校都是把那些刺毛,学习孬的学生送到其他学校的,留下的都是好学生!”任三说。他也是这个学校初中毕业的,有几个老师教的不错的,也都认识。
“我想去县一中!”任小兵说,“老师讲的我都会了,连他们考试出的题都没出我想象的圈儿,没意思!”他说完有些鄙视的样子。
“都一样的。县一中的老师都是被城市下放下来的外地人,不安心教的。你哥这不一样,我都不知道他在一中学到什么了?我正托人让他当下乡知识青年呢。”任艺庆有些看不起县一中。
“我想上大学去!”任小兵忽然说出来一句话,把任艺庆惊了一下。
“啥?上大学?儿子,你昨晚做梦了吧?任家坟头上不冒青烟的!你见过大学长什么样吗?”任艺庆有些讥笑小儿子的妄想了,“别人说你聪明,得几张奖状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你打听一下,这个城圈壳啦里谁家孩子上大学了?有权有势的!知道不?”
任小兵没想到爹会这么训斥自己的理想,在他的想象中,父为子荣,自己学习好,会为任家增辉的,会得到爹的夸奖。这下,平白无故被当爹的讥讽,这不明明是在浇灭自己心里刚刚燃起的火苗吗?他心里不服气,可是,班主任,校长,就连自己的爹也不支持去县一中,他只好把梦想埋在心底,也许有一天,上天会眷顾他的。
任艺庆对这个二儿子还是很寄予希望的,只是没儿子有那么大的奢望。大儿子任小星光知道闹运动了,没学到什么文化,也不指望他有什么出息,托人让他下乡当知识青年得了,等回城了到酒厂接他的班儿。
“儿子,咱争口气,你不自个儿觉得学习好吗?在学校闹出个动静来,让县里知道这儿有个能耐人,当个典型树树,闹不好哪儿个领导相中了,会要你的。”任艺庆说这话,就是要刺激儿子而已。
任艺庆说完,还从柜子上拿下来那个盛秘密金钱的鞋盒子,从里边拿出几张钱来,说:“儿子,爹有钱了,给,舍得和同学花,不然谁跟你玩?”
任小兵有些木讷的接过钱来,搞不清爹要做什么,可他的心理已经有些变化。
从此,任小兵在学校里,刚上初中,尽管还是门门考第一,可不再像以前那样孤芳自赏,自持清高,而是慢慢发展自己的势力圈子,好的他主动结交,不好的他来者不拒,渐渐他的周围就形成了以他为首的小帮派。
他会在学校组织的“学工学农”活动中,发挥聪明才智,让工人师傅用车床给他刨出一个钢管,他会偷偷给那个人一包香烟,算是酬劳,然后又找另一个师傅做出撞针,枪托之类的握手柄,然后让手下的同学带出工厂来,他竟然可以在家里组装出一只步枪来。
任小兵在学农过程中,故意去破坏水利工程,嘴里却是对农民伯伯客气地说搞物理试验。
最可气的是他煞有介事的告诉同学们,他学到一种使农业增产的新技术,在农民教学生点播玉米时,他会和几个同学,拿着种子偷偷刨个深坑一股脑地倒进去,神秘地和人打赌,记住这个地方,他要让玉米长成大树一般,玉米穗和结苹果一样挂满枝头。
没过多久,工厂领导接到举报,说有人教学生私自造枪。接着农民也找到学校 ,说有人破坏农业学大寨运动,糟蹋粮食!目标都指向了这个学校的有个叫任小兵的学生。
学校本来是力保任小兵,可是在那时这都是上纲上线的大事儿,校长没这个胆儿为了一个学生去遮掩这种大事儿,就把任小兵和几个一块玩儿的学生开除了,还召开全校师生大会公开处理,上报县教育局。
校长其实在暗地里给任小兵找到县一中的朋友说好了,爱惜这个聪明的孩子,让他趁机去他心仪的学校。
哪成想,任小兵哪里受得了这奇耻大辱,当天夜里就和几个伙伴砸开了学校教导处的窗户,跳进去把里面所有的教学器具,锦旗,历年来的毕业生班级照片砸的乱七八糟,就差一把火烧了。然后他们跳过学校的院墙,到紧挨着学校的东坑去洗澡了。
那是正热的大夏天,一场冲动的报复,使任小兵燥热的身子无处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