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刘梅(下)
当我,潘惠媛和钟万灵坐在姐姐的警察里的时候,我惊疑钟万灵和我姐姐的关系是不是好到了这个地步。也许是同为女性的姐姐被钟万灵、潘惠媛和刘梅之间的姐妹情深所感动,竟然真的答应带我们去见见刘梅。
钟万灵抱着潘惠媛的肩膀坐在后排,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姐姐,刘梅到底是怎么定的?真的怀疑她是凶手?”
“不仅仅是怀疑,你要知道,如果证据不足的话警方不会随便将一个名校的大学生收监的,如果出了问题影响很大。”姐姐一边开车一边说。
“那你们掌握什么证据了?”
“这个……”姐姐看了一眼后视镜。
我明白了姐姐的意思,也回头看去,潘惠媛在钟万灵的怀里睡过去了,据说她昨夜整夜没有合眼。钟万灵明白了我的意思,点点头。
似乎是觉得钟万灵不是外人,而且有不在场证明,姐姐说:“手术刀。”
“手术刀?对啊!我在那么就没想到呢?哪个医院在观察室里放手术刀呢?”我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姐姐赞许地点点头,她喜欢跟我讨论一些案子。最初的时候是我缠着她讲,后来她发觉我分析案情的思路清晰,因此就主动跟我讲一些已经结案定性的就案子。
“难道手术刀上有刘梅的指纹?”
“那倒没有。不过门卫证实当晚整个医院都没有人进出,而跟李正道有关系的人只有刘梅和潘惠媛在场,潘惠媛被打了镇定剂,天亮之前没可能醒过来杀人。而且,刘梅还有一定得做案动机。”
“也是因为潘惠媛吧?”我问。
“没错。李正道和潘惠媛最近常常闹矛盾,刘梅曾经对李正道说过一些威胁性质的话。”
“比如?”
“说什么恶鬼不会放过李正道,还会取他的性命。”
“她们灵缘社的人都这样的。”我话一出口,就赶紧回头看看钟万灵,见她没什么反应,心里松了口气。
我的小动作自然躲不过姐姐的眼睛,她低沉声音说:“搞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本来就有问题,而且刘梅的话本身已经构成了威胁,心理学上的分析证明那类假借鬼神的威胁就代表了说话人内心的杀机。”
车里沉默下来。一直到警车抵达目的地,我们都各怀心思,一言不发。
下车之前,姐姐让钟万灵唤醒潘惠媛,然后很严肃地说:“你们听好,本来是不应该让你们见刘梅的,但是我跟这边的一个关系不错的同志说了很多好话,求了很久才得到特别许可。你们进去以后不要乱说话,见刘梅的时候不许跟她说话,记住,绝对不能跟她说话。”
分局的看守室不大,但设施看起来还不错。接待我们的是一位叫鲁彦的青年男警官,从他对姐姐的殷勤劲儿就知道,这家伙就是姐姐说所的那位“关系不错的同志”,至于不错的到什么地步,那就要留给赵诚去担心了。
鲁彦再次叮嘱我们,不可以跟刘梅说话,否则看守警察会强制把人带开,见面时间也不能过长。我心想,既然不让说话,时间自然不会长久,看鲁彦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的样子,估计是为了姐姐冒了不小的风险。
我们被带进了一个会客间,房子中间被半道玻璃墙隔开,看起来跟警事电影里的差不多。虽然我一家里出了两个刑警,但这个地方我还是头一次来的。
不一会儿,玻璃另一边出现了刘梅的身影。她明显很憔悴,仍旧是面无表情,看到了这边的潘惠媛马上眼睛一亮,向前抢了一步。潘惠媛也挣脱了钟万灵的手臂,扑到玻璃墙边。
“不要说话!”鲁彦高声提醒道。
潘惠媛和刘梅的会面,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很快就结束了,事实上这两个人都很听警察的话,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但这次会面还是持续了将近15分钟。
这是一次非同寻常的会面,两个女孩用外人很难看懂也很难理解的方式进行交流,周围的人,无论是警察还是我,都为二人深厚的友谊所深深感动,这样一次会面,却发生在看守所里,实在令人感慨世道无常。
结合了事后钟万灵的一些解释,我才能够把这次会面的情况完整清晰地记述下来。
潘惠媛坐在玻璃墙的这边,刘梅坐在另一侧,很明显她也事先被警告过不许说话,因此两个人在会面的最初5分钟里,就那样一言不发地坐着,互相凝视对方的眼睛。
然后,刘梅平静的脸上泛起一丝微笑,仿佛一潭死水难得遇到了清风撩起涟漪。潘惠媛也回报了一个微笑。她们用这样的方式来告慰对方不用替自己担心。
之后这种微笑凝视又持续了5分钟,潘惠媛流出了眼泪。出乎我意料地,潘惠媛没有大哭,而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任凭眼泪从她绝美的面颊上划过。刘梅一动不动,眼泪也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气氛,周围的人都摒住呼吸,哭着的那两个人也没有发出任何呜咽,会客室里鸦雀无声。
一种无声的,却又令人难以忍受的悲伤充满整个房间,就连刘梅背后的那位女警也别过头去。
终于,仿佛石雕一样的潘惠媛有了动作,她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儿,确切地说是一只精致的耳坠儿,那是一只淡蓝色的水晶样的胡蝶——那是刘梅送给潘惠媛的礼物。潘惠媛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刘梅像机器人一样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确切地说是她胸口别着的一枚海豚造型的胸针——那是潘惠媛送给刘梅的礼物。
当在场所有人都沉浸在感伤之中的时候,潘惠媛突然掏出了一张纸,那上面写着字!两边的警察一瞬间反应过来,分别迅速地扑向潘惠媛和刘梅。鲁彦一把抢下潘惠媛手里的纸,当他将目光投在那张纸上的时候,他的身体如同被电击了一下,猛地一震。
很快,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张纸上的字,包括刘梅。
那张纸上用娟秀的字迹写着:“小梅,我们永远是朋友!”
钟万灵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感情,扑在我姐姐的怀里失声痛哭,姐姐也眼圈发红。
此时此刻,我找不出任何语言来形容我的内心感受,只觉得一种异乎寻常的感觉在体内流动,所到之处无不如针扎一般疼痛。
这次会面就在这样的气氛下结束了。
回到学校以后,钟万灵仍旧陪着潘惠媛回寝室了。而我则留坐在姐姐的车里。
“姐,单凭一把手术刀就能说明刘梅杀了人么?那上面也没有她的指纹。”我说。
“想要不留下指纹其实很简单,你应该知道的。”姐姐说。
我点点头,确实如此,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知道用个什么东西垫着刀把二不留下自己的指纹。
“其实,不仅仅是一把手术刀的问题。本来这个案子轮不到我管,所以我没打听太多。但是刚才鲁彦跟我说,还有证据对刘梅非常不利。”
“什么?还有证据?”
“而且是人证。一个病人说看到了一个女学生进入了李正道所在的观察室,那个女学生的打扮跟刘梅很相似,这也是为什么警方会把刘梅收监的原因。他们打算用压力逼迫刘梅开口,但她什么也不承认,审讯过程中很明显地发现,刘梅在隐瞒什么。如果她再不开口,可能就要送到总局做测谎了。”
“测谎么……”我自言自语地说,“也许把事情真相都说出来,也是一种解脱……”
“小文,你是不是不太愿意相信刘梅杀了人?尤其是经过刚刚那一幕。”
“感情上来说,可能是这样的。但是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剥夺别人的生命,如果刘梅真的杀了人,就必须接受法律制裁!”我坚定地说。
“不愧是爸爸的儿子呢。”
“也是姐姐的弟弟啊!”
“小文,你真的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在姐姐面前调皮捣蛋的小家伙了!”姐姐意味深长地说。
“姐,再怎么样你也永远是我姐姐。”
“呵呵,你跟小灵怎么样了?最近处的好么?”
“姐,我跟小灵不是那种关系!”
“哦,呵呵,还真的是这样啊……”
“你都知道了?”
“我不知道。只是一种感觉,好像你和小灵并不是那种关系。如果你自己这样说了,姐姐当然相信你。但是我觉得你们两个人其实很合适,姐姐也特别喜欢小灵,她是个坦诚直率的好女孩。”
“可是你不知道她暴力的一面呢!”
“呵呵,听你这样说话的口气,我估计你们俩很快就要变成那种关系了!”姐姐调皮地笑了起来。
“别胡说了……”我沉默了一会儿,“就算是的话,也要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先过去了再说吧……”
“是啊,你们学校连续死了两个人了,真是个多事之秋。我有时候在想,是不是咱们的教育出了什么问题?你们学校是全国最好的大学,却接二连三的出这种事情……”
“体制的问题么?”
“嗯。”姐姐点点头
“体制自然难逃其咎,但是个人的因素也不可以忽略,对抗体制我们是无能为力了,如果要做些什么,恐怕也只能是从自己,从身边的人做起了。”
“唉,小文真是长大了啊,姐姐也老了。”
“你才26岁,胡说些什么?对了,赵诚前两天还来过我们学校呢。”
“他来做什么?”
“说是学校里有他家一出老房子,打算收拾收拾卖掉。”
姐姐又叹了口气,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觉得赵诚他,魂不守舍的,还经常问我关于你们学校者两次死人的事情,他以前从来不问这些的。”
“这个……赵诚认识死者,你知道么?”
“嗯,他跟我说过,也许是因为都是认识的人,所以会多关心一些吧。”
“是啊,所以姐姐你别想太多了,你本来就那么忙了。”
“你说的对!”
我和姐姐又聊了一会儿,我并没有说赵诚和潘惠媛认识的事情,不打算给姐姐再添烦心。
姐姐走后,我回到寝室。自从灵缘社解散以来,再没有人“照看”我了,一时之间我还觉得有点空荡荡的,确切地说,是钟万灵不在我身边,所以觉得有一种失落感。
我已经喜欢上钟万灵了?
这一夜,我被这个问题困惑。
第二天一早,一个消息将我脑中关于儿女私情的困惑全部驱散的无影无踪了。
这个消息就是——刘梅自杀了。
刘梅在看守所里自杀了。
就在我们探视她的那天晚上,她用看守交给她的用来交待情况的纸和笔写下了一封遗书,然后用那枚潘惠媛送给她的胸针锋利的针尖划破了动脉。为了不让血液凝固,她划了好几道很深的伤口。当看守发现的时候,刘梅已经断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