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致是因为我在古代昏去的机会多,是以醒来并不惊讶自己会在这间屋子里吧?
我不知道裘海后来是怎么逃脱了钱镠,公孙,宋继仁等的追杀,我只知道我现在在裘安的别院里,而且,这别院应该不在杭州城内,否则公孙钱镠等人应早就闯上门来。这别院靠山而居,院里的水势全用山上泉水而成,设计精巧,可见裘海这一霸,霸道得如此地步,甚是了得。
这院子里,没有会说话的人,全部都是哑巴,且个个身手矫健。我醒来至今有三天了,却没办法和外界联系,也没办法逃出去。裘海也不知去了何处。
我立在窗前,咬唇。
第四天,傍晚,裘海出现。
他换了脸上的面具,这次的面具上织着一条龙。
我冷笑:敢用龙纹,你以皇,帝自居么?
他眼里没有任何神色,只是看我。
我问:为什么不杀我?可是因为我对你还有用处。
他狞笑:我正寻思怎么将你生,吞,活,剥。
我闻言,变色,后退,心悔了刚才所说的话,我现在身在虎穴,还是收了性子,小心为妙。
他道:放心,我若要杀你,我会提前告知与你!他欲倒茶,手臂僵硬的伸向茶几。我看他手臂有异,不动声色的看他。
他倒了茶,却手一颤,茶水倾了出来。
我看着他,道:为何不叫下人来伺候你?
他看了我一眼,道:现下,我谁都不相信。
我道:许是你做恶太多,连最亲近的手下众弟兄都叛你而去。
弟兄?他冷哼。那些不过是我的死士,他们的家人都服了我的长生丹,若想家人平安,就得在我手下做事。
我无语。
他看了我一眼,说:你也吃了。
我愣。
他笑,猖狂万分,道:你可是让我脱险的大功臣,怎么可以漏了你呢!
我道:那是你命不该绝于湖上,那湖水若是被你的血染了,那才叫生灵涂炭。
好利的一张小嘴。他走到我面前,低头看我,说:可惜了,却是个短命鬼。
我看他。
他说:这长生丹,可不长生啊!
我咬牙,恨恨的说:你们这些恶人,就只得这些把戏了么?威、胁,利诱,下毒,杀,烧,抢,掳,从古到今,几乎是一模一样,这世道欠了你么,你要如此作恶多端?
哟,怒了?我还道你不会发火呢!他调戏的口吻,俯身,在我耳边说:不过,你大可放心,爷我很喜欢你,只要你乖乖的,我会按时给你吃长生丹。
我冷笑:接着你是不是要说,一旦逾期不按时吃药,我就会七窍流血,经脉俱断而死?
他一愣,旋即恶狠狠的说: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道:这你放心,我连死都不怕,这敬酒,我喝得欢呢!
他凝视我。
我恶狠狠的回视他。
他忽而笑,道:酒么,我有的是,就看你吃不吃得了了。说罢,跨门而出。
我跌坐在地上,丧气万分,我现在才知道我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差点我就开口求他了。我叹气。适才说的那些话,现在回想起来,心里不知喜忧。
此番对话过后,又过了几日。
夜。
我昏昏睡去,忽然一只手捂住我的嘴,我惊,睁眼,裘海凶神恶煞道:跟我走!
我迷茫的被他大力自床上拖起来,他大步走着,我跌跌撞撞的被他拽着向大门走去。
门外是火把,刺眼,我拿手挡,那火把下是一个个黑衣人,大约有百来号人,见裘海,齐齐叫:见过主公!
我头晕,被他一把扯上了马,他亦上马,我嫌恶他与我共骑。他却放肆的笑,道:祝天翔可与你共骑,我就不可么?
我心里惊讶,却不知我惊讶已自脸上流露,他道:没有我裘海不知道的,我甚至知道你在扬州做了何事。
我沉默。
走!他大喝。
黑衣人整齐上马,开动。
我死死的紧拽着马鞍,随着马奔跑,我皱眉,问:这方向是去什么地方?
杭州府衙。
我吃了一惊,搞了半日,我还是猜错了,是在杭州府内,根本没有出去?
他冷笑:我裘海是什么人,能让他们那些乌合之众找着?
我不语。
很快进了街市,入夜以后,杭州府里居民都已早早关门歇息了,只有少数几个人在街上提着灯缓行,见了这一大队的人马横行,惊惶的跑进小巷里。
我皱眉。
裘海哈哈大笑。
杭州府衙。
门前站了两个守夜的官差,见了人马,厉声:来者何人
裘海道:你不配问我是何人。
黑衣人一拥而上,差役倒在血泊中。我与裘海在马上,随着那百来人杀进去,裘海悠闲的骑马而进。
我闭眼,耳边尽是杀戮的声音。钱镠阿钱镠,你怎么如此大意,这官府衙门,守卫不严,倒叫这恶霸钻了空子。我心道。
裘海在我耳边说:何不看仔细,这血洗的场面可不多见呢!
我不语。
手,捏我下颌,猛地转向右边,仰视他,我皱眉。
他双眼里充满了杀戮的兴奋,喃喃道:秦伊,你看,这地儿如此美妙。
我看着他,道:你夜里不会做噩梦么?
他凑近我,轻轻的摩挲我的脸颊道:习惯便好。嗜/血之时有佳人相伴,甚是快慰。
我躲不开他的嘴唇,心里忽然恐惧起来,他那双眼,令我想起一个人,祝天锐!
我喃喃:祝天锐。
他一顿,放开了我,道:原来你也会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我看他,牢牢的看。
他策马,践踏在官兵的尸体上,有的还没死绝,发出垂死的惨叫。
我颤抖,如置身地狱。
他快意的笑,挥剑,轻易的撂倒府内穿戴未全便出来防守的官兵。
我浑身颤抖,手指甲已深陷在皮马鞍内,努力找回我的理智,眼前一个官兵嚎叫着冲上前,裘海笑笑,举剑。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用力往下拉,他吃了一惊,剑直直的刺中了马脖子,马嘶叫,抬脚,跃起,那冲来的官兵的长矛却刺在了我的大腿上,我只觉得一刺一拉,随即剧痛,汗起,我与裘海滚下了马,裘海怒,与那官兵打斗起来,官兵惨叫,倒向我。血,自他脖子流到我身上,我想尖叫,却叫不出声,那大腿上的痛楚已占据了我大半的神经。裘海一脚踢开那压在我身侧的尸体,冷冷的看我,随即拉了我起身。
我被他如拖死狗般的方式,拖着往里走。此刻,恐惧,痛楚连番刺激下,我真希望自己晕了吧!偏生更清醒。他把我拖进了大堂。
里面激战正酣。
钱镠挥剑力斗五六个黑衣人,脸色大煞。我一直没有见过这样的钱镠,他衣衫尽破,露出了虎背熊腰,打斗起来,竟充满霸气,猎猎生风,且他的一招一式十分奇特,若说祝天翔有时象恶鬼,那这钱镠便真的是阎罗王出世了!
他忽见我。一愣。身上旋即被刺,血喷出来,这一记,是刺在他的背上,他嗷的怒号,转手砍了那人的脑袋,那头颅骨碌碌的一直滚到了我跟前不远处,那头颅上还挂着吃惊的神色,张着双眼看着我。
我浑身一颤,挣扎着要爬起来,裘海手一拎我的手臂,我被带起,用没有受伤的腿支撑着全身的重量,我看自己一眼,那裙子,早已血污相交,贴在我受伤的那个大腿上,大腿已经痛得在强烈的颤抖,而我全身亦在颤抖,汗水顺着脸,流进脖子里。
裘海看着钱镠,朗声笑:钱镠,看你能撑到何时,若你不死,我便把这个女人还给你,如何?
钱镠怒,解决了一个,道:该是你不死,我钱镠放你一条生路!
裘海大笑。
我痛得脑门直流汗,伤口在直流血,怒,说:你这杀千刀的,就不怕连累家族?今日血洗杭州府衙,朝廷要追究下来,没你好果子吃。
他狂笑,道:秦伊阿,秦伊,这世上也只有你如此天真了,现在的朝廷和草台班子有何区分?你再看看钱镠,今日必然是死定了,哈哈……
我强忍痛道:钱大人定然杀你!你看着吧!
好,我看着。他愉悦的看着钱镠厮杀。
我看着钱镠在黑衣人包围里越战越勇,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那好几十个人与他车轮战,纵然是身手比这些黑衣人要高一等,也经不住着车轮战。喜的是他丝毫没有衰败下气力的状况。
裘海缓缓的关上了大堂的门,看着这一场以多欺少的恶斗。
我吃不住痛,那血流失后的全身虚弱,使我不得不半跪在地上,牢牢看着钱镠血汗披身,左右开弓的酣战。
突然,门被踢开。一个男人举着火把进,见我,视线定在我已被血染得发黑的衣衫上,在看我,我表情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他冷冷笑,好一个恶战啊,缺了我真不行。
裘海抢上去,挡那男人,我嘴角勾起笑,祝天翔的功夫我可见识过,这裘海怕不是他的对手。
裘海与祝天翔各自拔剑,也打将起来。
此时钱镠正格开一个攻击的黑衣人,一记打得那黑衣人飞出恶战圈,倒在裘海祝天翔之间,祝天翔邪笑,一脚踢起着黑衣人,把他推向了裘海,裘海一剑,正中黑衣人胸口,黑衣人口中喷血,连声音都不曾出,歪头。
我看向钱镠,他的恶战圈子已经全面右移至离我两三尺远的地方,那桌椅尽被击碎,木屑纷飞,他看向我,我担心的看他,他脸上有疲惫之色。
再看裘海祝天翔,两个人慢条斯理的正过招,却也是招招都欲致对方于死命,我虽然不懂武功,却觉得他们两人似乎非常熟悉对方的招式,往往是一招出,对方已条件反射的躲开去。
祝天翔脸上越来越难看,忽然道:祝天锐!
那裘海一愣。
旋即祝天翔伸手抓了他的脸,那面具被他抓在手上。
这哪里是祝天锐,虽然我只见过一回,但是我还是认得出,此人竟是祝家老三祝天祺。
祝天翔冷笑。
这边黑衣人也是一愣,放了钱镠向祝天祺攻击。祝天祺狂笑,边战边退。钱镠向我走来,剑光,他挡,祝天祺笑,道:你们真以为斗得过我么?长生丹的后果你们可是见过的。
一黑衣叫:先杀了你这个冒充的奸贼。
另一黑衣拦那黑衣道:弟兄们的家里人都吃了长生丹,你一个人自然是无所谓。
就在这说话空隙,钱镠与祝天祺已过了数招。
钱镠剑势沉重,看起来有强劲锋利,祝天祺招招灵巧,以轻敌钱镠的沉重的青铜剑。黑衣人俱都停了手,愣愣的看着他们。
祝天翔把我扶起,轻声说:你受苦了。
我苦笑。
他眼望着祝天祺,看不出情绪。我不知道他现在心里是在怎么想,那神情莫测。
叮的声响,双剑相交,钱镠的剑硬生生的削去了祝天祺手里的剑,祝天祺面带微笑,扔握着断剑与钱镠斗。
我靠着祝天翔,头皮一阵阵的麻,而那大腿的伤,还是有血再流,能感觉慢慢缓了下来,我心想,非得流血而死不可。
祝天翔一颤,我们都看见钱镠一剑挑开了祝天祺的断剑,下一秒,一剑劈了下去,那右臂生生的被砍了下来,祝天祺闷哼了一声,倒地。
那一直旁观的黑衣人忽然冲出一人,阻止了钱镠下一剑,道:钱大人,留他条狗命,我们兄弟的家里上下的性命还在他手里,我们需要长生丹的解药。
钱镠闻言,挽剑于手背后,道:好!他看向我,旋即转开脸去。
祝天翔道:这里,就留了他们处理吧,我送你去看大夫。还能走么?我颔首。
他点头,扶着我。
我叫:钱大人。
他俩都看我。
我说:有些事情我想不透,还请钱大人赐教。
你说。
我说:今日不便相问,明日可来山庄一叙么?
祝天翔道:走吧,门外有马。
我与他转身,那瞬间,我看见血污满身的钱镠手臂微微颤抖,神情黯然的看着我。我借着祝天翔的力量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忽然惊呼声。
我与祝天翔转头,只见祝天祺满脸的鲜血,双眼盯牢我,剩下的那只左手拿着他的断剑,微倾着身子奔来,祝天翔怒,伸手挡,祝天祺剑往腰间一插,扬手,白烟。
白烟内,我隐约见到祝天祺的身影,一闪,我推开了祝天翔,冰冷的剑,斜斜的自我腰间擦过,微痛,一只手拉住我,我看见他困兽的眼神,来不及喊。他携我向外面奔去,踢翻了路边插着的火把,火起。
门口还停着他适才手下的马匹,他捞了一匹,大力把我耸上马,我被挂在马上,他单手上马,掉转了马头,喝,走!
他抓了我的手臂,我恐惧,这个只剩独臂的男人,他为什么要捉了我去!
马狂奔。
我不知道我们一路跑了多久,但我知道我支撑不住了,自出了城门,我就想吐,觉得自己要从马背上掉下去,我挣扎,他喝:休要乱动!
我摇头,拚尽全身力气从马上滚落。剧痛,我几乎痛得晕去,但是并没昏去,这该死的清醒,我在山林小路上翻了几番,向斜坡下滚去,直到撞上一棵树干,才停了下来,我咬牙,那腰间的伤原不严重,这一撞,不重也重了。
祝天祺连滚带爬,到我跟前,咬牙,道:你做什么!
我苦笑,说:找个地方等死。
他独臂支撑自己坐起来,凝视我,道:你不会死的。
我笑笑,奇怪自己到了这等地步反而心情平静下来,反正再坏都不能再坏了。说:人人都要死的,只是时间不一样而已。
他固执的说:你不会死的。
我摇头。
他忍着断臂的痛,道:该死了的人是我。
这个祝天祺,我心里叹,靠着树干,闭眼,痛得麻木了,只觉得自己异常疲惫。
他的手抚摸脸道:这事,原不该连累你,只可惜了祝家那两个儿子都喜欢你,我只得把你带了来,吃了这些苦。
我蓦地睁眼:你说什么?祝家那两个儿子,什么意思?
祝天祺满眼悲伤道:我虽然明着是祝家的人,但是,祝家却欠了我家四口人命。
我愣愣的听他断续颠倒的说了半日,才了解了个大概。
那么,因为祝家老爷掠了你母亲,杀了你母亲的老母亲以及你的亲生父亲和两个妹妹,是以你要报仇?我疑惑,可是裘海又是怎么回事?
他疲惫的说:裘海,早被我所杀。
我呆。
他仰躺在草丛里,喃喃:秦伊,你不会死的,我没有给你吃长生丹。
我愣。
他闭眼。
我坐在那里,脑子空荡荡。意识渐渐有些模糊,我喃喃:祝天祺,你不该这样的,祝家虽然杀你全家,但是,祝家老爷定然是知道你不是他的孩子,他却依然把你养大,视如己出,还有,你要为你亲生父亲,妹妹,外婆报仇,可是,你不该报复在祝家儿子身上啊!
没有回应。我看他,没有动静,我拍他胸脯,祝天祺!丝毫没有反映。我慌了,忙试他的鼻息,惊,怎么没了呼吸?我摇他,惊慌失措。祝天祺!……
他低低□□了一声。我喘气。
他微微睁眼看我,轻轻的说:趁着还能动,走吧?回城去吧!
我沉默,不知道该如何,他冒充裘海的事情且不说,是否杀了陆元全家也不提,光是适才在我面前杀的那些人,他就只能以死相抵了,我看着终耗尽了力气瘫软在斜坡上的祝天祺,杀了他么?我苦笑,我不曾杀人,亦不可能杀他的,但是,救他么?他又不值得我救。想起他刚才告诉我的事情,确实是可怜,小小年纪,母亲告诉了他全部的真相后疯了,换作是我,我又该如何?我难保不做他相似的事情,可是,那些官兵,在天之灵会平息怨气么?他似乎只能死,但是那些被他喂了长生丹的人呢?他们怎么办呢?我叹气,此刻断臂的祝天祺,也甚是可怜。
我叹气。
他皱眉,猛地摇头,喃喃:娘!不要,娘!
我借下了系腰的纱巾,自那纱巾里掉出来一颗黑色的球状物,我看了看,嗅了嗅,闻到一股药味,这是陆涛在船上时给我的,后来我被祝天祺所扮的裘海跳湖掳走,到了他的别院,这颗丹竟没有溶化,真神奇,紧接着我在那别院时,祝天祺并无衣衫给我换用,是以才得以保全了这药丸子吧?
我拿着药丸,皱眉,这是什么药丸,他为什么要放在我身上?
祝天祺摇头,闭眼,虚弱的低喊:我没错!我不服!
我摇祝天祺,再没大脑,都知道这个时候不把他神志弄清楚,他非昏迷或者直接死了吧?我猛摇他。
他咳出一口血,眼神迷蒙的看了我许久,精疲力竭的放松了他的神情,沙哑的问:我还活着……
我举起药丸,问:这个是什么?
他努力凝神看我的手,借着月光,他露出惊异之色,无力的说:玉露丹。
这是什么丹?
他苦笑:据说可起死回生,无病在身的则可以……延年……益寿。
我点头,道:怎么服食?
吞……
我收起丹药,把纱巾牢牢的捆住他手上的肩部大动脉处。
他苦笑,说:你要救我么?
我摇头。
他看着我为他扎紧了伤口,不再言语。
我说:张嘴。
他没有张嘴,我一手捉了他的下巴,狠狠一卡,他被迫张开,我把药丸丢进他嘴里。他看我,眼里转过一丝光亮,湮灭,继而是灰蒙蒙的。
药是给他吃了,我苦笑,终究是决定救他。
他看着我,轻轻的说:谢谢你,秦伊。
我沉默,背转身,拉起我自己血污的裙子,层层纱下,我的大腿上附着了大块已经凝固的黑血块,那伤口的洞里还缓缓渗出血来,真真看了作呕,我撕了身上唯一干净的袖子,狠狠的捆住我的伤口,钻心的痛,我擦额上的汗,用力一扎。
至于腰上,我已无暇顾及,吃力的转回身靠着树干,再看祝天祺,他已昏睡,呼吸甚是不均。我抓着树干爬起来,双脚打颤,我深呼吸,看了他一眼,轻轻说:我没有权力来杀你,生死由命吧,祝天祺,保重。
我几乎是爬着上山坡,找到了那匹马,费了一番力气才得以骑上去。马喘气,走步,转圈。我伏在马身上,再无任何力气,自语:马阿马,我虽不是你主人,但请不要将我摔下去,我,还年轻,我还想回现代去,这里,太乱了,杀人,血恨,仇人,我真的累了,我承受不了这些。
马重重喷气。
我自嘲:你嘲笑我胆小怕事了吧?我是胆小,我在现代活得多好啊,没有人随意的可以杀人,也没有人可以随意的绑架人,更没有家族恩怨,血海深仇,你若是人,你也不愿意的,压力,也是……可以杀人的。
马摆动双耳,我靠着它,说:载我一程,去哪里都可以,只要,离开了这个地方,你看,如何?我跟着你走,等你不愿意了,就把我甩掉,你看,这生意划算么?我轻笑,说了一堆废话。
那马仰天啸,忽然撒蹄就跑,我措手不及,只得抱着它的脖子,随着他,在夜色的黑林里穿行。
不知行了多久,我昏沉沉的,只感觉马停了下来。我眯眼,抬头看,这是什么地方?前方有黑乎乎的马群,马仰头嘶叫了一声。
马群骚动,一匹马奔了过来,互相嗅着,那马看我,转着就走了,我身下的这马就跟着马群向山深处奔去。我紧抓着马脖子,头脑更昏沉,不晓得这马要做什么,但,既然是随它乱走,就随意吧!
茅屋。
马群在茅屋前停。我身下的马重重的打嚏,晃脑袋,甩脖子,我松手,勉强从它身上滑下来,坐倒在地,那马屁股正对着我,马回头看我,摆尾巴,打嚏。我惊得连滚带爬的避开它的后蹄。
那马向前走了几步,顿了顿,掉过头来看我,我看着这一大群至少有二三十匹的马,全部都在看着我,怯。
马齐齐的叫起来。
茅屋门开,一个黑衣老者出来,喝:都闭嘴!
马群退开,露出了坐在它们后面地上的我。
我和这黑衣老者大眼对小眼的看了半晌,他皱眉,问:你是何人?怎么会骑了老夫训的马来?
我说:这马带了我来的。
他看我,说:你不是老夫的人。
我苦笑,道:请问您是何人?
他咳嗽了一声,怀疑的看着我,道:你哪里得了这马?
裘海的马。
他喝:你个小姑娘,竟满嘴胡言,裘海怎么会给你这马?
我问:为何不会?
他唾:想必你是那个狗贼的人。
我嘴上的苦笑撤不去,我说:我不明白您说的,我会在此也是这马带了来的,非我本意。
他哼了声,道:裘海已死,你来此也找不到那狗贼要的东西,你死了心吧!
我无语,什么意思?狗贼是指谁?祝天祺?什么要的东西,到底要什么东西?
他道:劝你趁老夫还未生气,早早离去,否则……他没有说下去。
我接他的话说:不然狗贼的同党,格杀勿论。
他看我,道:你很有胆量,你知我是谁么?
我说:不知,就算知了,只怕我才疏学浅,不知您的名头。
他忽然笑起来,走过来,低头看我,问:你受了伤?可是那狗贼?
我问:那狗贼究竟是谁?
他奇:你这小姑娘真真奇怪,你受了伤,又由我的马带了来,那狗贼自然是脱不了干系的,你却不知那狗贼是谁?
我看他,这老头,挺自说自话的,且想象力不错,我还未说什么,他就已经为我的伤想了个缘由。我皱眉,难道他说的狗贼是祝天祺?我真傻了,裘海被杀,祝天祺夺了裘海的名头和家产手下,以及他的势力,而这老头显然是裘海的人,这样一想,我忙说:可是那个杀了裘海的恶人?
黑衣老者颔首。
我颓然。
他伸手,力道奇大的搭住我的脉,皱眉,道:真怪!他看了我的脸,问:你是哪里人?
杭州府人士。
他皱眉更深,自语:你这脉象,奇特。
我看他,说:可是因为我体内有长生丹?
长生丹?他瞄了我一眼,你身体里啥毒都没,长生丹,你吃了这玩艺?
我摇头,心想,看来祝天祺确实没有喂我吃。说:没吃。
他手一提,轻而易举的把我拎了起来,忽然和颜悦色的说:小姑娘,你既然到了这里,老夫就治好了你的伤,你看,如何?
我问:你要我做何事报答你?
他呵呵笑:好聪明的小娃娃,既然你问了,我便直说,在此陪我三年,如何?
我摇头,说:那我还是自生自灭了。
他急道:那两年,怎么样?
我问:为何要留我三年?
他看了我,说:我看你这小姑娘与我甚是投缘,既然是我的马带了你来,我们也算是有缘,你何不就留了这里呢?
我脸上定然是哭笑不得的,看他。
他看我,说:不然这样,留一年,就一年,如何,再不能少了,这是老夫的极限。
我险些笑出来,真是!
他见我不说话,便叹气:我这糟老头一个,难得见一个小娃娃可爱,想留了她,可惜人家却嫌弃我这老头子。
我说:你为何要留我?
他说:就是有缘么!
与你有缘的人怕不止我一个吧?
他楞,喃喃:你这个小姑娘怎生如此刁钻,你可知老夫从不轻易助人的。
我叹,道:一个月,伤愈我就走。
他大喜,道:当真?这可是你说的!
我颔首,说:秦伊在此先谢过老先生盛情,既然秦伊说了要留一个月,自然不会唬你的。
他似开心极,点头,拎了我的手臂,带了我进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