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真假女儿情伤姊妹情祝家谣传鬼魂还
锦瑟无端五十弦, 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
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 只是当时已惘然。
杭州的春天, 无论古今, 都在不知不觉中逝去, 天气渐渐炎热。公孙在湖边建了一座水亭, 煞是好玩,把湖水抽到亭顶上,再让湖水自亭地面流下来, 变做了四面雨帘,坐在里面, 甚是凉爽。
我在亭内坐着, 看豆儿燕儿玩我教他们的跳房子游戏, 翠雪端着绿豆汤进,道:小姐, 豆儿少爷,燕儿小姐,奴婢把端了绿豆汤。
豆儿汗淋淋抬头,笑:有绿豆汤吃,真好!
我自翠雪手里端起碗, 问:庄主呢?
翠雪道:听大管家说, 庄主出门了, 说是……祝家出了些事, 把绛雪姨娘吓得不行。
绛雪?我看她, 问:出了何事?
翠雪神秘兮兮的说:闹鬼!
我道:甚么闹鬼,多半是以讹传讹。
翠雪道:奴婢听大管家说的, 奴婢……
我笑了笑,道:好了,好了,这天气儿也热,看你急得,瞧得我热得不行。
豆儿凑过来,看我,好奇,问:姐姐不信么?
我耸肩,执丝绸双面苏绣团扇扇了扇,道:这等玄乎之事,多半是自个儿吓自个儿吧!
豆儿想了想,笑,道:姐姐真真奇怪,杭州府的人儿都晓得姐姐是神女,神女倒不信这等玄乎事,传出去,怕是要贻笑大方了?
我拿扇轻打他的小脑袋,笑骂:还贻笑大方呢!
正说着,小仆进来禀报:小姐,祝小姐与白姑娘求见。
我挑眉,这两个人儿,自从我闲下来,便不曾来访,今儿来,准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说:请她们来此吧!
小仆下去,不多时,便见祝天琴与白幽幽急急而来,两人气喘面红,似是急事,以进得水亭,祝天琴便说:姐姐,妹妹我真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阿!
我笑,看着她,道:你看看你,打我安耽过日子后,便不曾来看看我,今儿怎生如此说呢?
天琴面有愧色,嘴里却说:姐姐是爹爹的义女,这些月里也不曾来我家看我爹爹啊!
我道:我若能出府倒好了,你难道不知我哥哥禁了足?
白幽幽一直不曾说话,此刻对天琴说:这个我知晓,天琴,你赶紧与伊伊说吧!
我看了白幽幽道:好一段日子不见你了,幽幽。
幽幽叹,道:我的事,另寻时间与你说吧!
我对翠雪说:再取些绿豆汤来。我看着白幽幽道:可是因了闹鬼的事?
天琴坐,道:你已知晓了?
我颔首,道:知晓,只是不知详情,我哥哥不是去了你家么,怎的还来我处寻我?
天琴看了白幽幽一眼,叹:昨夜,绛雪姨娘夜里起更,撞见麟儿床前有个似人非人的男人,姨娘的丫环也见着了。
我皱眉,问:那为何来问我?
白幽幽道:是要借你的魑魅目一用。
我问:魑魅目?我哥哥告之你们要用这个驱邪避鬼么?
白幽幽看了我一眼,轻声道:伊伊,绛雪姨娘的事,你也可不管,无人能怪你。
我深呼吸,平静的说:魑魅目不能驱邪避鬼。
天琴急道:那怎生是好?连神女也没法子,我家不是闹鬼闹定了?
我失笑,道:这怎是闹鬼,说不定是绛雪与丫环看错了也不一定啊!
白幽幽道:伊伊,此事,唉,说与你实话罢,绛雪姨娘在房内拾到了一块带血纱巾,师兄他说,纱巾乃是你曾用之物,姨娘现在哭闹着说你要害她们母子呢!
我笑容凝结在脸上,问:什么?带血纱巾?
白幽幽脸色凝重的点头。
祝家。
我进,祝老爷迎出来,道:伊儿。
我道:义父,究竟是怎生回事?
祝老爷道:进去再说!
我颔首,随他入会客厅,公孙正坐着喝茶,祝天翔作陪,与他正说话,见我入,都站起来,公孙走向我,道:不过是借个魑魅目,怎生你也来了?
我说:此处也算秦伊的家,大哥家眷出了事,我自然是要来看看的。
祝天翔看着我,笑,彬彬有礼的说:有劳神女。
我嘴角勾笑,与他对视。许久未与他见了吧?他似苍老了许多,只有那抹邪笑似曾相识。我凝视他,祝天翔,可算是我来此地,第一个我曾愿以心相许的男人,如今站在此地,礼貌的说话,以前的事情,都似不曾发生,这种感觉,忽然令我有情何以堪的尴尬与伤感。
伊伊。
伊儿!
我回神,看向祝老爷与公孙,祝老爷道:昨夜伊儿在何处?
我淡淡的笑起来,问:义父可是怀疑伊儿?
祝老爷道:翔儿,把那块纱巾给你伊儿妹妹瞧瞧。
祝天翔恭敬的应道:是,爹。说着自怀里取出了一块淡粉红色的长进,上面有斑驳的血迹,不过已经灰暗。他把纱巾递了过来,我接过来,确实是我的。
我抬眼,看向祝老爷,祝老爷等待的表情。我颔首,道:是我的纱巾,可这纱巾何以会在绛雪房内,我……确实不知。
当真不知?祝天翔问。
我点头。
祝天翔道:这倒是有些奇了。
我说:这块纱巾早已遗失许久,如何在此处出现,秦伊倒真觉费解。
公孙淡淡的笑,执折扇,轻摇:祝老爷,既然如此,自然与伊儿无关。然则,伊儿怎会带着这脏东西到处走呢?
祝老爷颔首,道:是,这件事,须得再寻其他法儿了,定然有人栽赃伊儿。
祝天翔看着我,不语。
我对祝天翔说:义父,祝大少爷,若无他事,我便告辞了。
祝老爷道:才刚来,便要走,这可不行,来,伊儿,留了用了饭再走不迟。
我看向公孙,问:哥哥?
公孙摇扇,笑得倒是轻松,道:你也许久未出门了,难得今日出来了,便在你义父府上用了饭再回庄也不迟。
我无奈,道:这,也好。说话间,汗流浃背,真真是,本屋内还算凉爽,这说要在此用饭,忽然就觉热。
紫霞山庄。
回庄已是很晚,在祝家用了饭,公孙竟还与祝老爷絮絮了许久,我只得在天琴房内逗留,就这般折腾到公孙心满意足,我真怀疑公孙是存心。
我走进自己房里,轻唤了声雪狐狸,下一秒记起因为天热,可怜了雪狐狸一身的厚皮毛,公孙把雪狐狸移到地窖里养着,也算是避暑吧!我笑,挽发,关门,脱下身上已是单薄却还嫌热的纱袍,只着了素绉缎的内裙洗脸。
身后一声轻轻咳嗽声,我一惊,转身。入眼,刀疤交错的脸孔,独臂。我抚胸,祝天祺!我笑:你也真真无礼,此乃我的闺房,怎就如进你自己房儿似的?
他涩,道:对不住,我非故意冒犯。
我摆手,道:罢了,我没那么小心眼,来了多久了?
他跟在我身后,道:一个时辰。
我说:我适才从你家用饭回来。
他点头,道:我知道。
我找干净的纱袍,转身,撞上了在我身后跟得紧的祝天祺,一下脚不稳,他伸手,揽住我。
我脸红,推开他,仰头问:昨夜可是你?
他沉默。
我叹,道:你是与我有仇,要害我也不须得这般害,留了我的纱巾在绛雪处,敢情您是不知绛雪多提防我?
他道:我知,我非存心,遗落了纱巾,我……亦懊恼!
我讶然,看他,问:你留着我帮你绑伤口的纱巾做什么?
他笑了笑,肌肉纠结,甚是可怖,看起来,笑不象笑,倒多了几分恐怖,他慢吞吞的说:我会设法取回。
我不语,倒茶,递给他,道:纱巾也便算了,你怎会去绛雪房里看她孩儿?
他坐下,不语。
我看着他,道:祝天祺。
他看着我,轻轻的说:我……
我看着他,等他说下去,他一口喝尽茶,站起就往窗口走去。
我抓住他的衣袖,道:这么晚了,你在何处落脚?
他道:自有去处。
我看着他,叹,轻声说:祝天祺,别忙着走,陪我说说话,可好?
他看着我,惊讶,道:你要我陪你说说话?
我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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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窗前竹榻上坐下。
他默默看着我,我倒一时间说不上话来,只得看着他脸上交错的刀疤,问:我哥哥晓得你回来了?
他道:起程时,公孙庄主飞书一份,欲留我在越州,我此次,是逾命而来。
我问:是为着谁而来?
他凝视着桌上的茶杯,缓缓道:无人。
怎么可能?
他看了我一眼,轻声道:从不知恨之极,原也会得爱之极。
我沉默,半晌:终究是养育你二十几年,这点爱若无,岂不如禽兽。
他笑了笑,甚是古怪。
我说:是否与你交浅言深,说错了话?
他道:小姐乃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这条命亦都是你的,何来的交浅言深?只不过,小姐这番话,说得心里甚是难耐。
我叹气。
当初之举,今日不悔,只是,这莫名思乡,教我难耐。他望向窗外,轻轻咳嗽,嘲笑自己道:半残之人,怎可以为毁容换名便是再世为人?真真糊涂呵!
怎么不是再世为人?难不成你还是旧日里的那个祝天琪么?我说,若是如此看轻自己,岂是教人看轻了你!
他勾起嘴角,肌肉俱都纠结到一处,慢慢的说:小姐留我说话,莫不是仅此而已?
我愣,笑,道:是我不好,三八的说这些。
他问:何谓三八?
我自知失言,自来此世界,一直凭着旧日在现代学的那些微薄古文,小心应对,时日久了,现代语言竟有些生疏,这冷不丁冒了一句出来,还真是,我笑笑,道:我这是懒了些,原想说,三姑六婆七姐八妹,女子聚了一道,自然是要家长里短的,我与你说这些,岂不是三八?
他眼睛里掠过疑惑,片刻,释然,道:此等新名词,也是小姐想得出的,若无解说,真费思量。
我笑,掩去我心里涌上来的思乡之情,现代,现代,何时能归?
小姐若有心事,不妨与我说。
我看向他,道:我吃穿无忧,现如今又是杭州府镇府神女,我会有何心事。
他双眼盯牢我说:可是为了祝天翔?
我转开眼,淡淡的说:都已是过往青烟。
若真是过往轻烟,今日见他,为何满眼神伤?他一脸不认同。
我问:你今日当时亦在场???
他笑笑,道:是。
我看着他,惊讶:你的武功可是又精纯许多?你爹爹与祝天翔均无发现你?
他黯然,道:是。
我叹,道:莫要与我再提,我这些心事,多半也是一池落红逐水罢了。
他道:祝天翔对你一往情深,你如何会与他落得如今这般??
我倒茶,喝,道:他?他是我义父的大儿子,亦是我的大哥。
秦伊!他正色道:你可是因为他先你娶了绛雪过门?
我笑,道:无因无果,只是一场风花雪月尔。
他道:秦伊,你要听我一句,祝天翔并未负你!
我笑:我与他,谈不上这些。
他急,道:你不信我么?
我道:非我不信,只是这些事,前因后果,知道了又如何?纵使较真格的理论这些负,或不负,那又如何呢?我只晓得,自那事后,他是如何担待,我又如何瞧见,莫要说我不愿听你讲,秦伊只是只求不再神伤。
他注视我,许久,道:秦伊,今日不听我言,也罢,他日,我自会还他一个公道。说罢,起身,利落的自窗而去。
我坐,未动,曾最恨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在我心内,对于祝天翔,除了暗自心伤,若要再与他如何如何,还真过不了自己的理智那关。祝天祺这番话,说得我,真是思绪混乱。
翌日。
午后骤然一场雷雨,山庄内凉爽了许多,我把雪狐狸自地窖里带上来溜溜,纵使如此,小家伙还是热得直吐舌头,不过看似心情确是好了不少,蹭着我的衣裙欢快的叫。
公孙一早便与陆元出了门,想来真是奇,我把陆元带回庄,本没料到这以后,倒为公孙添了一个得力助手,听得老翁讲起,陆元最近在打理城南即将开门迎客一家茶楼,一座妓院。
公孙也真是,原是好好做着绫罗绸缎的生意,忽而心念起了,投资起茶楼,妓院,这茶楼也就罢了,妓院这东西,放现代,我无话可说,毕竟现代的娼妓,绝少是自小养起来,被迫干这行当,可现在这世界不同,多数姑娘是不愿意的,公孙别的生意不弄,偏生买了个妓院,修缮房屋,整出了个慕才阁,文澜楼,夕照居,专门自外地高价请了3位头牌姑娘回来,照我看来,这多多少少与逼良为娼逃不了干系。
说到这慕才阁,文澜楼,夕照居……我沉吟,公孙也并非不挂念现代,慕才阁,取意应是西泠桥边,名妓苏小小墓上遮风挡雨的那座慕才亭,文澜楼,是浙江博物馆所属的那座皇家藏书楼,夕照居,当然是雷峰塔下那座夕照山了,雷峰塔亦是公孙自现代坠落这个时代的起因之地,这般取名,他这个人……
雪狐狸似嗅到什么味道,忽而冲着山庄廊间叫起来,还摇尾巴。
两个黑衣男子静悄悄的出现在我面前,一动不动。鬼使?看那服饰打扮,确实是,难道若禾那小丫头来了庄里?
果然,一阵咯咯的笑声,若禾那小丫头就追着豆儿自廊间奔了出来,见了我豆儿便笑说:姐姐在此,阿姨,姐姐在此。
环佩叮当,苏珥款步而来,笑:果然是在这儿呢,姐姐。
我惊讶,道:前些时日闻说你去了北边,正担心北边正乱着呢,你倒回来了!
苏珥笑:还不是因了风哥么,此行办事而去,中途出了些岔子,便赶紧回了,免得多生事端。
哦?我看她。
她拉住我的手道:姐姐,今日来是有事要与你说,我们姊妹两个儿说说。
我看了看,豆儿与若禾正在一边的水亭上玩耍,便说:这儿也没旁人。
她看了一眼一直杵在我不远处的摩勒,我明白她的意思,说:他不是外人,无须避他。
苏珥道:那也罢了,既然姐姐这般说。她自怀里取了一个用明黄色缠草龙纹的丝织品包裹展开,我惊讶了一记,这!那是几根压制平整带着淡淡光泽的羽毛,这羽毛,似曾相识,勾起了去往扬州路上种种。我道:似乎是我曾保留下来的羽毛。
苏珥叹了一声,道:果然是姐姐,真真是忧心……
我问:出了何事,不妨直言。
苏珥道:我在长安遇到宣武节度使朱全忠。
我看着她,对于她说的官名丝毫没有概念,不过这个名字倒是耳熟,朱全忠。
苏珥道:这是我自他房里搜来之物,她拿起那几根羽毛,往丝织品上微微掸了一掸,然后拎起一看,透过光,那缠草龙纹底上隐隐现出几行字:北逐霸主,祸起无根。
我一愣。
苏珥道:我已略有闻说姐姐的无根之运,看来,此时确是与姐姐有些关心。
我沉思。
摩勒忽然拔剑,呵斥:谁?出来!
树林丛里静静。
我说:摩勒!
摩勒注视着树丛,我脚边的雪狐狸向树丛窜了过去。
一声呵斥,一个灰影自树丛里飞身而出,掸了身上的灰尘,老太太的语调,细声慢语的说:这个畜牲,倒机灵。
防风婆婆,我心下了然,不由得心中冷笑,真真幸福得紧,这才出了这丁点事儿,这老爹老娘便来了我紫霞山庄为她出头,绛雪真真教我羡慕。
防风婆婆看着我,再看挡在我与苏珥面前的摩勒道:你这昆仑奴,倒有把刷子,晓得我们二人藏身之处。她不屑的走向他,似要绕过他走向我,摩勒立即拔剑,防风婆婆嘿嘿的笑,老头的语气道:也罢,你要死在我老夫妻手下也罢!说着,她的脸上一脸笑意,摩勒动作却一缓,似中了什么招,霍地大叫,道:你以为这些招数便可制我么?
老妇人笑吟吟,道:这倒没想,手里摸出一根短短的,泛着黄色淡光的,棍子。这个不是与朱广泉大限之时叫我手里的东西是一样物件么?
一声讶然的咦,短促,轻微,我还道是我不觉把这讶然叫了出来,原来是身旁苏珥发出的这声音。她不语,双眼看着防风婆婆,手却紧紧拽着她身上那个小荷包。我不由也把手放在了荷包上,荷包里正装着那根棍子。
防风婆婆看着我与苏珥道:你们两人,先把自个儿的耳朵捂起,我现时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不听话的黑奴儿。她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我道:慢!婆婆今日是要杀鸡猴看的话,免了罢?秦伊晓得你们为何事而来,我不知你家女儿是如何说,此事与秦伊无关。
防风婆婆的语调变作了老头子,恶狠狠的说:你说与你无关,便无关了么?天底下,可有如此方便之事?
我道:婆婆信我,最佳,不信,秦伊甚无奈,此事若是秦伊做,秦伊何苦不承认?这与我讨得什么好处去?
防风婆婆冷冷道:老夫妻两个,早看出你与我家女儿争风吃醋,与那孽畜朱广泉是一个道道儿上的人,今日还要赖这笔帐么?
我笑,真笑出来,争风吃醋,我与绛雪争风吃醋?这世道,原做不得好人!我慢慢笑,笑得防风婆婆怒火起,道:臭丫头,笑什么!
我对仍护在我身前的摩勒道:摩勒,退下可好,让我与防风婆婆,防风公公说说话!
苏珥抓住我,道:姐姐!
我笑,唯有笑,才可掩饰我心中的喜怒哀乐。摩勒无奈退,责备的看了我一眼,我上前,把自己暴露在她攻击的范围内,坦然的说:婆婆,公公,今日,秦伊这件事如何是说不清了,只问二老几句话,二老若能借了秦伊之惑,秦伊倒可认了这事。
苏珥道:姐姐既然没有做,何来认?姐姐,三思!
防风婆婆探究的看着我,道:好,看你这丫头能说出怎生了得的话!
我沉默了一会,道:我要向二老讨教,我做了这件缺德事儿,为何我要留了我自个儿的纱巾在祝家?
防风婆婆道:做这等缺德事,就凭你这小娃娃,自然是要露了马脚。
我笑:我露马脚,怎生会随身带着不洁纱巾?
防风婆婆一愣,道:这……老头子的声音道:这个不难,你有此癖好。
我笑笑,道:有何明证,我秦伊偏好这些血污的脏物件儿?
防风氏沉吟,道:给我时日,自然有明证。
翠雪跑来,道:祝府绛雪姨娘求见。
防风婆婆道:这孩儿,才受惊讶,巴巴的跑来,做甚!
我道:请!
不多时,绛雪由两个小丫环搀扶,款款而来,见二老,娇声道:爹,娘!
防风婆婆脸色忽然变得柔和许多,有些嗔怪道:这孩儿,来此做甚?害怕我们不给你作主么?
绛雪注视我,道:女儿怕爹娘太过责骂神女,是以来看看。
我不语。
苏珥笑:妹妹多日不见,益发出落了,这祝家可真是养人的地儿!
绛雪颔首,有些傲慢,微微笑,道:原来是苏姑娘。
我侧目,这绛雪未免太过嚣张?心内这般想,依旧沉默着看着她做戏般笑。
绛雪撒娇似牵防风婆婆衣袖道:娘。
防风婆婆笑,对我道:适才你问老夫妻那些话语,都答了,你可认了这事?
我淡淡的说:秦伊并未问完,绛雪姨娘便来求见,如何算完?现时,也好,就当着绛雪姨娘的面儿,把这余下的话说说完。
防风婆婆似看我如瓮中那只鳖,我心里想,我若今日被你屈招这事,我自个儿跳了西湖做了那个王八,倒干净。
我道:您二老以为,我为何要去吓绛雪姨娘?
二老未说话,绛雪倒说:自然是因为了我家相公!
我笑咪咪的说:哦?为了你家相公?
绛雪看着我说:你若不心心念念,又怎会做出这等见不得人的事?
我勾起嘴角,有些讽刺的笑,道:我倒想问,我若做了这祝家大少奶奶,而绛雪姨娘,您终究只是姨娘,我秦伊是闲来无事,要与一个姨娘去争那姨娘之位?
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咬牙:无论你怎样说,要与我争宠,你可赖不了!
我看着她,想起当初祝天翔对我说道:伊儿,我是男人,虽未娶亲,逛窑子是寻常事。往后有了你,我何须得去那种地方?我盯着他,他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继续说:你放心,我祝天翔夫人的位儿是你的,无论一个绛雪,两个绛雪,她们都只是你的丫鬟而已,不须得将她们放在心上。
我扬手,一个巴掌,
他怔了怔,皱眉:你做什么!
我静静道:这个巴掌,是我代绛雪打的。祝天翔,女子也是人,不论你娶几个女子,她们都是平等的,不是你正房的丫鬟,嫁给你的女子,都是你的妻,而不是妾,你明白么?
他愣愣的看着我。
我叹气:好好待绛雪,也不枉她那一片心了。
我看着眼前的绛雪,若无她,今日,与祝天翔许不会到了这般尴尬的地步罢?当初若是不打他那巴掌,今日,她能站此说这番话么?争宠?从芙蓉夫人到绛雪,我叹气,怎地数次无端端的成了别的女人的眼中钉心中刺?我真的该检讨了。
绛雪微笑,道:不说话,便是认了。
我微微笑,道:我秦伊需要与你争宠么?绛,雪,姨,娘?人贵自重,若自个儿都看轻了自个儿,这争宠一说,便无从说起,杯弓蛇影,莫要大惊小怪才好,绛雪姨娘虽出身青楼,琴棋书画自然不落人后,我说这些,你可听明白了?
她咬唇,看着我,道:你!!
我冷冷的看着她,道:你我之间,该说的,早已说完,我要与我苏珥妹妹说说话。我看向防风婆婆。婆婆,公公,恕不远送,翠雪,送客。
我转身,一阵掌风,摩勒一把抓住,喝:大胆,你是什么东西,敢对我家小姐动手!我见绛雪一脸愤恨,看着我。
放肆!防风婆婆扑了过来,格开了摩勒,将绛雪搂入怀,道:乖孩儿,莫怕!
她冷冷的看着我,道:这只黑狗,我看得真不顺眼,今日,就代这不训狗的主人训一训这狗!她执了那根棍子挥了挥,嘴里喃喃。
苏珥道:婆婆请住手,我有一事相问!
婆婆冷笑,道:你虽是廖风的人,婆婆我发怒,连你一道教训,识相的,躲远点!
苏珥手举起,一条小巧陈旧的丝编淡蓝色玉佩在她手上晃荡,她平静的问:绛雪,我的玉佩为何在你处?
绛雪忽然脸色惊慌道:这是我打小便有之物。
我看绛雪那神色,皱眉,防风婆婆是凭了这件玉佩才认了绛雪是自家的孩子,苏珥这般说,那么,绛雪是冒认了?
苏珥道:原不知是谁取走了我的玉佩,如今见你适才挣扎,自你身上掉落,才恍然,你我情同姐妹,这与你,本是不值钱的物件,你又何苦……
防风婆婆道:你说什么?
绛雪道:爹,娘,她胡说来着,这东西,是我打小有的。
苏珥看着她,道:明知我待这玉佩如至宝,还自我处取走,绛雪阿绛雪,我们这姊妹做得,真真是好啊!
绛雪厉声道:你胡说什么?难不成看着我有爹娘相认,也想来胡搅蛮缠?
苏珥大笑,道:你有爹娘认与我何干?她眼神中露出恨意,道:拿我玉佩,算是吃了我一口心头肉。我苏珥与你势不两立。
防风婆婆忽然推开了绛雪,绛雪站不住,猛然跌倒,抬头,看婆婆,可怜兮兮的说:爹,娘!
防风婆婆看着苏珥,老头的口气,道:这物件,原属你?
苏珥看了婆婆一眼,道:是,幼时缠于手腕,从未离身,若无绛雪,这玉佩自然是到如今仍跟牢我!
防风婆婆狐疑的看着苏珥。
苏珥道:苏珥有一事,请问。
防风婆婆道:说!
苏珥自自己的荷包里掏出了一根与婆婆手里一摸一样的棍子,道:这原是与玉佩缠着的,不知,婆婆怎会有与苏珥一般的物件?
婆婆愣住了,看看绛雪,再看看苏珥,有些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