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经理带夏遥去医院慰问李总,奇怪的是,李总坚持自己就是摔了的,还在当天让财务付清了尾款。
经理高兴的请大家去表叔茶餐厅吃了顿大餐,几杯酒水下肚,饭桌上同事七嘴八舌讨论起李总“摔倒“这事,一致认为李总可能是得罪了道上哪位大佬了,有苦不敢说。
“就是,那李总一付色鬼相,活该他挨打。”
“……看到他被打成猪头,确实很爽。”
“不知道打他的是什么人物,这么厉害…….”
那天一起去酒吧的同事来俊说:“管他是谁,这次都帮了我们大忙。尤其是遥遥,那天李总灌她可凶了,如果不出事,她非喝伤了不可。”
夏遥点点头道:“如果遇见他,我一定要好好谢他。”
“怎么谢啊?”同事毛毛贼兮兮笑道。
“以身相许啊!”夏遥笑道。
大家哄堂而笑,一桌气氛好到不行。
与楼下热闹相比,三楼的一个包厢内简直就是一潭死水。
雅致清幽的屋里,是一张十二人座的大桌,上面琳琅满目布满各式精美菜品点心。
桌边就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中等身材,光秃的额头下面一双眼睛,泛着狡黠精明的冷光,他是C市黑道一位大佬,叫范辉。坐在他身边的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魁梧男人,浓眉大眼,一团眼花撩的纹身从右耳侧直下半敞的领口前胸,他时不时转转手中的硕大的宝格丽指戒,一脸不耐烦。他是范辉的弟弟,范杰。
门被缓缓打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和一个面色冷峻的年轻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啊呀,坤叔,阿城,总算来了。上座,上座。”范辉忙起身相迎。
坤叔沉着脸,摆摆手,“你来我店里吃饭,便是客人。我虽然年老昏花,但规矩还是懂的。”说着便拉出身边的椅子坐下。
那个叫阿城的年轻人和范杰冷冷对视一眼,也在坤叔下座拉出椅子坐下。范辉赔笑着坐回位置。
服务员进来倒了茶水,又很快退出了包厢。包厢门外两边,各站着怒目相视的两伙人。
包厢内氛围也好不到哪去,僵持中,范辉先端起茶杯赔笑道:“坤叔,您不喝酒,那我以茶代酒,先敬你一杯。”
坤叔沉色道:“阿辉你现在也是一方老大,但这杯茶敬得不明不白,恕我实在不敢喝。”
范辉讪讪放下杯子,深深叹了口,很是懊悔道:“我知道,坤叔现在还在气头上,我那天知道事情后,也把阿杰狠狠教训了一顿。他被我骂过,也知道错了,这才求我和他出来一起向阿城道歉。还望坤叔、阿城海涵。”说着,丢了个眼色,范杰不情不愿端起茶杯向那年轻人,“城哥,对不起。”
叫阿城的年轻人一动不动,坤叔也仿佛没看见。范杰的杯子停在半空,放也不是,拿也不是,他转头向范辉求援。
范辉也是不尴不尬,想了想,硬气道:“好,人在江湖就按江湖规矩来,阿杰既然砍了阿城一刀,这道歉,便用一刀还。”
范杰一听,脸上满是委屈。但看着大哥一副铁黑脸色,知道也求不了情,只能从兜里拿出一把瑞士军刀,弹出其中的刀片。做工精炼的刀锋闪着冷光,一看就削铁如泥。他一咬牙,举起刀,便向左臂刺去。
一个水杯破风而出,狠狠撞在他手腕上,粉身碎骨。范杰被撒了一身茶水,手中的刀也震落在地。他先是一惊,继而疼得握住手腕,狠狠瞪着那个甩出杯子的年轻人阿城。
坤叔颇为欣慰的看了眼阿城,终于对范辉开口道:“阿辉,我开的是餐厅,这饭桌是拿来吃饭的,见不得血光。”
范辉连连赔笑称是。
坤叔继续道:“但就像你说的,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你弟弟阿杰如果对阿城有什么不满,大可光明正大找他出来较量,这十几个人伏击一人,算什么本事!”
他的语调不缓不慢,但字字掷地有声,虎威难犯。
范辉刚刚放下的心腾的又悬在嗓子上,他忙起身,“坤叔,是我管教不严,这个小子从小就是个祸害,我没少为他操心。如果坤叔不肯原谅他,我今天就把这小子逐出C市,永远不再回来。”
坤叔沉默了会,“我老了,也是半截埋土的人,本来这是他们小辈的事情,我不会干涉。但大家现在都是开门做生意,今天我们如果结下这个梁子,以后大家都不好做。这一刀,我看在你死去大哥面上可以先记下,但也要看阿城能不能接受。”
范辉忙向阿城抱拳道:“阿城,老哥我教弟无方,实在惭愧。”说着他端起茶递上前,“这杯茶我待阿杰向你赔罪,万望海涵。”
那个叫阿城的年轻人面若冰霜,直视他片刻,伸手接过杯,一饮而尽。
范辉神色终于放松下来,连声致谢。
坤叔缓缓站起身,“好了,我还有事,两位吃好喝好,这顿我请。”
“这哪能啊…….”范辉起身,却被老人冷冷一眼逼得不敢推却,只道:“…….谢谢坤叔。”
待到人走关上门,范辉一脸阴霾坐回位置,范杰小心翼翼凑过去,刚想开口。
“啪!”
一个结结实实的巴掌打在脸上。
坤叔和阿城一前一后走下楼,回到一楼的收银台后面内室。阿城拿出烟,点上抽了一口,看向坤叔。
坤叔道,“有什么话,说吧。”
阿城沉吟了片刻,“坤叔,这是小事,你不必出面的。”
坤叔笑了笑,“你不跟我说这事,是不想我操心,但我既然知道了,就不会坐视不管。”
“……..谢谢你,坤叔。”
“谢什么,倒是你,受委屈了。”
阿城没有说话,低头又抽了几口烟。
坤叔拍了拍他肩,“阿城,我老了,以后这帮兄弟都得你护着照应。我今天这么做,也是想你以后走的稳一些。他范辉现在是人多势众,若是处理不好,迟早是个麻烦。”
阿城淡淡笑了笑,“知道了,坤叔。”
吃完晚饭,大家各回各家。夏遥住的小区没有同路的,她不想麻烦同事,自己也吃得有点撑,就准备自己走去公交站台坐车回去。走了没几步,一个满脸焦虑的中年妇人拦住了她。
“小姐,我儿子到C市打工了半年,一直没有音讯,我想找他。你知道香江湾怎么走吗?”
说着递上一张皱巴巴的C市地图。
看着她焦虑的眼睛,夏遥心生同情,接过地图,给她翻找路线。
“这里是中江路,从这里直走,第二个红绿灯往右拐,再走到下一个红绿灯岔口…….”
忽然,夏遥觉得自己的包被人扯了一下,她转头一看,愣住了。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两个男人,高个的那个一手钳住矮个的手腕,矮个那家伙痛得呲牙咧嘴,手一软,从夏遥包里夹出一半的钱包掉落在地。
一秒钟内,夏遥明白了情况,第二秒,夏遥认出了高个,那个从厨房窗户空降的男人。
不等夏遥反应,那个问路的妇人骤然变脸,面露凶光,手里突然多了把匕首。这种人往往是团伙作案,气焰嚣张。
高个男人轻蔑的扯扯嘴角,丢抹布般扔开矮个男人。中年妇人拉起同伙,狠狠瞪了一眼他和夏遥,走了。高个男人捡起地上的钱包,拍了拍尘土,递给夏遥。
夏遥迟疑了一下,伸手接过。
“谢谢。”
“不客气。”他说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夏遥赶紧说道,转身要走,脑子闪过那妇人的凶狠眼神和匕首,脚步一滞。前有狼后有虎,还是跟老虎吧。
他开的是一辆黑色的大切诺基SRT,空间很大,但夏遥坐在副驾驶上拘谨的一动不动。车子在街道上穿行,车外是城市的车水马龙,车厢内是一团凝滞。
“我叫江城,江河的江,城市的城。”那男人先开口打破沉默。
夏遥踌躇了会,还是回道:“夏遥,夏天的夏,遥远的遥。”
“C市人?”
“不是,在这里读的大学,然后工作。”
“做什么工作?”
“AE。”
“AE?”
“就是活动策划,有公司要做活动什么,就给他们出方案,然后跟进活动落地。”
“哦,那要经常谈客户吧。”
“嗯,我们和客户对接项目细节。”
“应酬多吗?”
“还好吧,主要由公关部应酬,有时候客户也会邀请我们。”
“嗯,女孩子少应酬少喝酒。”
“嗯。”夏遥应了一声,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这对话有点古怪的,可古怪在哪里一下又琢磨不出。
接下来,两人都没言语。不一会,车子便到了夏遥的小区,停在了楼下。夏遥暗松口气,道了声谢谢,打开车门上楼。江城也没多留,待她上楼就开车走了。
这种人千万不可再接触了!
夏遥关上门,靠在门上暗想,转身赶紧把门反锁了。
车在城市的夜色中急驶,江城望着前路,漆黑的眸子渐渐闪现笑意。他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城哥,什么事?”
“帮我去查个人。”
“叫什么名字?”
“夏遥,夏天的夏,遥远的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