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夏夜也是夜里睡不着觉, 心烦意乱之下想要出来走走的。
一年前,她救了秦渊,却也明白了两人之间终究是情深缘浅, 注定不能在一起的, 再加上答应了柴旭的要求, 因此才独自离开。
原以为两人之间从此相见无期, 谁承想居然会在这远离故土的南疆再次见面, 难道是天意如此么?
可两人之间的尴尬关系却又让她如何面对?虽然那次秦海在清凉山的行径曾让她怀疑过秦渊和秦海的真正关系,可当她确认秦海也是她的父亲时,她便不愿再多想了, 既然秦海能丝毫不在意父女之情,那么, 父子之情想来在秦海的心中也不会有太大的分量, 为了他自己的目的, 他什么都可以舍弃。
所以她想,对于秦渊, 她还是避开的好,可是,此时此刻,他竟又这么重新立在她的面前,拥她入怀, 依然是清新温暖的感觉, 依然是淡香若荷的怀抱, 她竟然不能拒绝, 听着他温柔动听的声音, 她想,有他, 此生便已足矣,但是,她却不能……
秦渊贴着她的耳垂轻声道:“夜,我们说说话好吗?这么久没见,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想你……”
夏夜没有回答,只静静地感受着他温热的气息,听着他梦呓一般的声音:“你知道吗?这一年来,我到处在找你,找得我都快绝望了,你怎么能就那样不跟我说一声就走了呢?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担心你出了什么意外,幸好老天保佑,你平安无事,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身上的毒解了吗?身子好不好?夜,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我爱你,我真的爱你,从我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爱上你了,爱得不可救药,爱得无法自拔……”
“你走了以后,我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让我亲口对你说出我的爱了,没想到上天垂怜,竟然让我今天见到了你。夜,没有你的日子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生活下去,真的无法忍受……不要离开我好吗,夜,不要离开我……”
夏夜感觉他拥着她的双臂越来越紧,紧得她都快窒息了,却仍是一咬牙,双臂一用力,便已挣开了他的怀抱,努力平复着情绪,冷声道:“你认错人了,我要回去休息了……”,或许是刚才用力太猛,又加心情激动,一句话未说完,夏夜便已咳嗽个不住。
秦渊听了她的话,先是一惊,既而慢慢转为不可置信,颤抖着声音道:“夜,你说什么?”
夏夜不答,转身便要进屋,秦渊一把拉住,仍然问:“夜,你说什么?我怎么会认错呢?你怎么了?”
夏夜的手臂被他抓得生疼,挣了两次都未能挣开,正欲说话,旁边忽然伸过一双手,一下子将夏夜与秦渊拉开,向着秦渊沉声道:“我朋友身子弱,受不得风,要去休息了,请阁下不要再打扰”,说着便扶着夏夜进了屋,关上了房门,只留秦渊一个人站在原地发呆。
旁边的房门忽然开了,只见秦小梨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道:“哥,你怎么不睡觉,刚才谁在说话?”
秦渊没有回头,勉强应道:“你快睡吧,没人说话。”
秦小梨“哦”了一声,便又自去睡了。秦渊站在原地仍然没动。
夏夜被柴旭拥进屋扶到床上躺下,一句话也不说,只静静地合着眼。柴旭却知她心中不知此时又翻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也不再去烦她,不言不语地在桌旁坐着。
许久,夏夜才轻声问道:“你不睡么?
柴旭在黑暗中沉默了半晌才开口:“夜,你会跟他走么?”
夏夜没有回答,一直沉默。
柴旭走到床边,坐下,轻声问道:“那,你愿意跟我走么?”
夏夜又是沉默,就在柴旭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却开口了:“听说成都很美,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黑暗中她听见柴旭答道:“真的么?那好极了,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惊喜和激动。
夏夜又问道:“你不睡么?”
柴旭笑了笑,轻声道:“你睡吧,我守着你……”
好容易到了天亮,柴旭整了整衣衫,便去开门。天还早,伙计和店主也才刚起,柴旭进了隔壁自己住着的那间房准备洗漱去了。
这边夏夜已收拾停当,支起窗户准备呼吸一下清新空气,却意外地发现二楼的窗户下面竟然是一处后花园,想来夜间所见到的那房间旁边的扶梯便是通向这个后花园的。
此刻花园的水池旁坐着一位白衣男子,正一次又一次地将手中托着的酒坛送到唇边,他的身边已躺倒了五六个酒坛子,却不是秦渊是谁?看样子他是在这里喝了一夜的酒。
或许是听见了窗格的响声,他猛地抬起头来对上夏夜的视线,目光灼灼,直接而又热烈,完全没有移开的意思。
夏夜又是心头一跳,赶紧右手一拉,又闭紧了窗户,只觉心神不定。走出门来,正好柴旭也出来了,夏夜道:“我们这就走吧。”
柴旭道:“这么早,不吃早饭么?”
夏夜道:“路上再吃”,便待移步走开。
柴旭理解她的心情,也不多说,立即便出去牵马。
两人刚跨上马,秦渊却不知何时已站到了客栈门口,唤了声:“夜……”
夏夜回头,就见他一身白衣立在那里,原本俊逸如仙的一个人,此刻看来竟是那么地落寞忧伤而又无助。昨天刚见他时距离太远,夜晚又光线模糊没能看清楚,此时这么近距离地看他,才发现他竟己消瘦得这么厉害,原本飞扬的眉间已被莫名的忧伤占满,看起来那么的憔悴、那么的孤单,她瞬间便觉得心如荆棘勒过般疼痛难忍,什么时候,他竟让她这般心疼?她以为自己一直以来都是冷漠的,不愿让人关心也不想去关心别人。
她看着他的眼睛,一时怔在了那里。
一个声音突兀地闯了过来,打断了两人之间这一刻难得的凝望——
“哥,你怎么起得这么早,在这儿站着干什么?”秦小梨不知什么时候也起来了,看见秦渊站着门口,便也凑了过来,一抬头,突然见到了坐在马上的夏夜,顿时傻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脱口惊呼:“夏夜……”呼声未落,人便已奔了过去,拉住夏夜的衣袖,激动地大声叫道:“夏夜,你真是夏夜么?真的是你,我不是做梦吧……”
不等夏夜有所回应,秦小梨又继续叫道:“你这一年多来去了那里,我到处找你,哥哥也到处找你,可就是没半点音讯,你知不知道我……我……”说到这里,面色忸怩,脸颊通红,似乎颇是不好意思,然而下一刻又欢呼道:“啊,能在这儿见到你,我真是太高兴了……你生病了么,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好?你这是要去哪里……”
夏夜估计任由着她说下去,还不知道要说到什么时候,心下也不愿再多添烦恼,便淡淡道:“姑娘,你认错人了”,说罢扯出自己的衣袖,不等秦小梨反应,便策马而去。柴旭也紧随其后。
秦小梨在后面追着跺脚道:“喂,你走那么快干嘛,也不等等我,哥,我们快去追他们,快,哥……哥……”没人回应,回头一看,秦渊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正在对着夏夜刚才离去的方向发呆。
秦小梨跑了过去,使劲摇着他的胳膊叫道:“哥,你快帮我追他们回来,快呀!”
秦渊声音已有些游离:“不用追了,追不上了……”说罢便转身进屋,不知道是不是昨夜喝酒太多的缘故,身子已有些摇晃,尚飞雪也起来了,看见他这般境况,忙上前几步扶住了他,秦渊就着桌边坐下,声音疲惫地说道:“飞雪,我们也该走了,吃完饭,便启程去成都吧。”
飞雪听他声音毫无气力,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只见他脸色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惨白得可怕,双目却是一种病态的赤红。
飞雪不由得慌了:“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秦渊不答,飞雪伸手搭上他的额头,立即便惊呼:“呀,公子,你发烧了,小姐快来,公子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