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边城营房内。
听着城楼处的警钟一声紧似一声,苏战不禁眉头微挑:“这么快就又来了?是战术骚扰……亦或是……”
他思索着站起身,不紧不慢的穿起甲胄,同时朝传令兵下令道:“调弓箭营上城楼,另外记得提醒张岺一声,叫他不要追的太深。”
“是!”传令兵转身便走。
警钟始终未停,苏战虽然看似慢条斯理,动作却十分利索。他抖了抖甲裙、将护胸胫甲整理完毕,带子都系得紧趁利落,将头盔往头上一扣斜跨着宝刀也向外走去。
“总之肥饵早已撒下,至于三族会不会咬钩……希望事情不是我猜想的那样吧!”
镇边城外。
兀金鸠用力甩动着套索,绳圈在头顶快速旋转不停,就在猎物动作稍有停顿的瞬间,他眼神一变……手腕往的前一送,那个绳套便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干净利索的套在了孙力的脖子上……作为尼仁噶布手下第一战将,或许兀金鸠的智力尚达不到平均值,但战斗力和技巧却是妥妥的以一敌百。
“哈哈!阿鲁巴依,看见老子的手段没有!”兀金鸠对络腮胡子大笑着,将绳索又往手腕手臂上绕了几圈,一催胯下战马便拖着孙力绕着空地狂奔起来……只是片刻功夫灰褐色的沙土中便带出了血色。
城楼上的哨兵看得清楚,哪能容忍外族人如此欺负百姓,于是立即提弓拉弦射出一箭,却只堪堪钉在马蹄带起的尘埃上。
“哼!升白旗的兵,也配玩弓箭!”阿鲁巴依抬手回敬了一箭,却射偏了一些钉在哨兵身侧的战鼓架上。
“你手臂太抖啦!多练箭少往倪族女人那边跑!”兀金鸠大声嘲弄着,随即右臂猛力一提,将孙力往身边拉近了几米,就趁着绳子没有重新拉紧的刹那,背上的三石弓瞬间出现在兀金鸠的手上,开弓搭箭这套动作于他而言便如呼吸一般自在流畅,弓弦宛如满月般亮了个像,便听见“嗖”的一声……
哨兵一直都是小心戒备的状态,可看见兀金鸠出手时再闪避就已经晚了,那只箭疾若流星,几乎将他的右肋射了个对穿,哨兵不可置信的捂住伤处慢慢倒了下去。
“这不可能……草原之神偏心!”阿鲁巴依语气中透着恼怒。
“哈哈哈哈!”兀金鸠也大为得意,这一箭是有点神乎其技的意思。
所谓的神射手百步穿杨,基本都是射固定靶,而且还得花时间慢慢挑选出最好的箭支,平静无风的时机,如此将外界干扰的几率降到最小,才有可能指哪射哪。可实战中是没有这个功夫的,而且骑射这种高速移动的环境也是极大的变量,再加上风力风速以及箭矢质量的影响,一箭上靶已属不易,真正天赋异禀的射手无非就是八成射中躯干的水准。
其实想想也知道,如果真有那么多的百步穿杨,直接安排一队神射手,把对面的指挥官全部点掉,然后趁着群龙无首的功夫带着步兵平A过去不就赢了……可惜这种方案连最现代的狙击步枪依旧没法做到。
孙力的求生意志还真顽强,明明后背和屁股早已磨的麻木,但火烧刀刮般的疼痛经得历久了,在肾上腺素的帮助之下,如今竟也变得可以忍受。至于死死的勒住脖颈的绳套,正是他一直用双手死死反抓,所有的指头都磨的鲜血淋漓,才能一只活到现在……而这一切,只为了那虚无缥缈的获救可能。
就在兀金鸠一行肆意撒野之时,城门处忽然响起了一阵机械又熟悉的“嘎啦嘎啦嘎啦”声响。
这一众戕人均愣住了,纷纷将目光转向了那扇印象中永远不会落下的大门……只见城门缓慢又坚决的大敞开来,紧接着吊桥也“嘭”的一声落在了护城河的对面。
他们就这么呆呆的看着,直到张岺带着一大队人马冲上了城外的土地,兀金鸠才立即大喝一声道:“蠢货……愣着干嘛!再不跑就去见草原之神吧!”
话音未落,他一拨马头竟是带头狂奔了起来。
“居然真出来了!头人是怎么知道的……熙人都疯了么?!”兀金鸠心中腹谤不已,尼仁噶布嘱咐他过来钓鱼,没想到却钓到了一只大白鲨。
“喂!!窝……闷……幽……人……彘!(我们有人质)”阿鲁巴依操着生硬的熙语大喝道。
“去他妈的,给老子射!”张岺毫不理会,主动张弓搭箭射了过去。
他这只箭虽然擦着一个蛮人的胳膊飞了过去,但却像指引箭的标靶一般,只听“嗖嗖嗖嗖……”一波箭雨随之而去。虽然在骑射上熙军能力确实一般,但如此多的箭支覆盖下,还是射落了七八个蛮人。
为了能快速逃跑,兀金鸠早早便将套索松开,将那位求生欲极强的孙力留在了平地上,哪怕能迟滞敌军一秒也好。可惜张岺岂是善类,一众熙军在他的带领下丝毫未避讳地上之人,于是这位被折腾了这么久还尚存一息的熙人,最终竟死在了熙军的铁蹄之下……真是一种讽刺。
“尼……闷……沙……滋……极……人!(你们杀自己人)”兀哈布语气中有些惊诧。
“哼,熙人不需要人质,他的血债会由你们所有人一起偿还!”张岺说着一挥手,熙军又来了一波箭雨。
他此刻兴奋的不得了,别说一个难以救回的平民,如今无论谁拦着他建功立业张岺便敢杀谁。毕竟这个机会,是从苏战手里得到的,绝不可能再有下次。
……
“既然此状张校尉不告了,那咱们便再说说上一个状子,关于……畏战懦夫的那个。”苏战似笑非笑道。
“小人……小人不是这个意思。”张岺吓得两股战战。
平日里远远的看着苏战,便如同隔着笼子观猛虎,在明知安全的情况下,看一个两鬓染霜的人笑吟吟的与人交谈,总给人一种熙国军神不过尔尔的错觉。
“我不在乎你什么意思。”苏战迈出一步。
明明只是很简单的动作,在张岺的眼中,便便如同一只下山猛虎,紧绷着肌肉慢慢的朝着他逼近了一步。
“就凭背后议论上官、散布谣言,惑乱军心这几条,你已是个死人了。”苏战又向前一步。
强烈的杀意笼罩在张岺的身上,这一刻他似乎能理解被猛兽吓瘫的山羊是什么心情了,不是不想逃而是不能逃……不敢逃。作为文官派扶植的势力,张岺毫不怀疑对方杀人的决心,隐隐已有了放弃的意思,他低着头微微出神的看着苏战的军靴离自己越来越近,一只蚂蚁被轻轻的踩住,虽然对方并非有意针对,仍是顺带着取走了它的性命。
“或许……自己也是只蚂蚁而不自知呢。”张岺想道。
“我给你两个选择……其一,为安稳军心,交出头颅挂在杆子上……以儆效尤。”苏战说着话,指了指军营中最高的杆子,随后他将气势收回了一些,思索着念道,“其二么……”
“我……我选第二条!”张岺福至心灵,从未如此快速的回答道。
而这第二条,他以为至少也是降职,打入先锋营之类的手段,没想到苏战却在五千破军兵中分出了一支千人队,将令符丢给张岺时,他如是说道:“我听闻过一些你的事情,既然你觉得我畏战,这一千人便交由你指挥,我予你便宜行事的权利。”
说实话,哪怕是带着这只千人队真正追击起蛮人的这一刻,张岺心中仍是虚的,完全搞不清楚苏战到底要做什么。但他很确定一件事,如果当初的军神苏战,是一头带领熙军冲杀的猛虎。那如今的苏战便是一只收敛爪牙的蛟龙,他仍有能力冲杀在前,却要压制住那种欲望,只为了更好的发挥出全军的力量,这才是军神应该做的,也是真正的统御之力。
“不管了,无论他是要拉拢我或另有所图……总之将眼前的这份功劳收下才是当务之急。”张岺甩了甩头,说服自己专心追击敌人。
“让我们看看草原之神会庇佑谁吧!”面对千人追兵如雨的箭矢,兀金鸠却兴奋的大喝一声,一手抱住马脖子,一手抓着马身上的皮带,缩身贴在了马腹的位置。
“吼!吼!”其余族人也大声应和着,毕竟都是他带出来的精锐,就算不能做出这么极限的动作,也足以将大部分躯体躲在马后。于他们而言,这就是一种很有趣的赌博,即考验马术又要看运气,最刺激的是……赌注正是他们的性命。
而从张岺的角度来看,那些战马突然就变成无人驾驶了一般,一轮箭雨下来,只射伤了两个蛮人的手臂大腿,倒是有不少马背臀中箭却都不是致命伤,吃疼之下反倒跑得更快了。
“妈的……真滑溜。”张岺一脸愠怒,再次举手示意齐射,只见一片箭头朝蛮人背后飞去,仿佛飞蝗一般似乎渴求着对方的血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