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 我睡醒后,第一件事便是要走。穿好了衣裳,将还在昏昏欲睡的小仓塞进一个布包里便开了门要走。因着昨日中了那无色无味无名的毒所以现下还没恢复妖力, 不能隐身形, 只好光明正大地离开。
不能算光明正大, 还是要避开该避开的耳目的。
凭借我五百年来积累的经验, 我十分顺利地从上房一路无阻无碍地走到了门口, 只要出了门口便可以逃离了。
真巧,门口该见的不该见的都在。瑭鑫自然就是不该见的,而墨晨也在。
看见墨晨的时候我还是心里猛然一跳, 不知是喜还是忧。我躲在一根大柱子后面听他们说话,因为来的不是时候, 只听到了后面几句。
墨晨拱了拱手, 对瑭鑫道:“如此冒昧打扰, 还望陛下莫要怪罪了。”
瑭鑫脸上不开心,十分不开心, 道了句,“若是她愿意跟你走,朕便放人,若是不愿意,那朕也没办法。”
墨晨道:“不知, 她现在在何处?”
我心里一跳, 墨晨口中的她是谁?身后一个声音, “娘娘, 你怎么在这里?”是个宫女, 着实破坏气氛。
我溜走,手上被包裹住, 回头,看到了一袭白衣的墨晨,他说:“伤还未好便到处乱走,跟我回去罢。”
我斜眼看了看那边站着脸都变绿的瑭鑫,想了想,对着墨晨点了点头,“嗯。”
墨晨一直牵着我的手,一路走到了瑭鑫的面前,微微行了礼,“陛下,在下告辞。”
瑭鑫的视线落在我和墨晨交握的手上,眸中一片哀伤。墨晨牵着我走了,出了门,一路疾走。一路上,我与他皆没有开口说话,而我也没甩开他的手。
到了一间客栈,他不理会店小二的招呼,径直拉着我往房里走,推门,而后松了我的手,转身关了门,将后头的店小二挡在了外面。
我正想说话,蓦地身上一股力向我拥来,我被迫后退一步,抵在背后的门上。身上那股力似要将我揉进骨子里那般,我吃疼,却没有叫他放开,任由他抱着。
耳边一个声音,“告诉我,你到底还要从我身边逃开多少次?”
我心下一怔,而后,放低了声音,“墨晨,自古人妖殊途,你与我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
“那你可问过我,是否在乎结果是好是坏?”
“我不值得你这样做。”
“我说过,我喜欢你。”
我闭了闭眼睛,抬手环上了他的背,在他颈窝蹭了蹭,“墨晨,你一向很冷静,今天有些不冷静了。”
“被你逼的。”
这话算是贬我还是别的?
罢了,我觉着再次被墨晨打败了,原先想与他分道扬镳的念头被他一点一点地打消,总觉着,无论无去哪里,都逃不开他。如此,若是再避开他是不是会反将他伤得更深……
我抿唇微微笑了笑,“你喜欢老鼠么?”
墨晨顿了顿,柔声道:“以前不喜欢。”
“那现在呢?”
墨晨:“……”
一提到老鼠,我突然想到了一件很重大的事,惊道:“惨了!”
墨晨问:“怎了?”
“快点松开我!”我推着墨晨的胸膛道。
墨晨松开我后,我取下被在肩后的布包,小仓那家伙还在里面,刚才被墨晨那么用力挤在门上,那背后垫底的小仓……
我在地上打开了包裹,看到了快被压扁的小仓,“小仓,你不要死啊!”
小仓两眼冒着金星,“还没死,就是有点晕。”
“那就好,不然,我就是罪魁祸首了。”
小仓摇摇晃晃的身子正要离开,“你们继续甜言蜜语去,我躲躲。”
我拎起小仓,“别躲了,以墨晨那副清冷的性子估计是说不出什么甜言蜜语的。”
在一旁的墨晨振振有词,“方才不是已经说了么?”
我黑线,那是甜言蜜语么?我怎么没听出来?
小仓在我的手里蹭开,落地后眼睛还在冒着金星,指了指门口,“我还是出去,你们继续下一步。”
我把小仓又拎了回来,“什么下一步?”
小仓看了看墨晨,嗫嚅道:“就是……下一步。”
我恍然大悟,回头看了看墨晨,“小仓说他饿了,我们下一步就去吃早膳罢。”
我们出了房门,看见了门口踱来踱去的店小二脸上十分担忧的形容。
“这房已经被一个公子定下了,两位客官要是住店,还是选别的房罢。”店小二道。
墨晨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交到店小二手里,“方才冒昧了。”
店小二笑得嘴角咧到了耳廓去,脸上的表情变得比变天还快,“不打紧不打紧,要是两位客官喜欢这房,小的就跟那位公子说说能不能让出来给两位。”
“不用了。”墨晨牵起我的手绕过了店小二。
吃了早膳,我与墨晨又坐上了那辆马车。小仓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在马车占一席之地,对于此事,他表示十分尴尬。
我十分好奇一件事,这是我一直都很想问的,觉得若是再不问我就十分不舒服,所以想了很久,酝酿了很久,调整了一下语句,再检查一下有没有病句,我终于问了出口,“墨晨,为什么你每次都能找到我?”
这个问题我想很多人都想知道,特别是这本书的读者。
我与墨晨第一次分离,被卖入了青楼,最后买下我的是墨晨:第二次与墨晨分离是在我要去寻苍弦的时候,那时候明明已经分道扬镳,他却在弥虞山救下了被苍弦刺伤的我:第三次分离便是最近这一次,我被瑭鑫请进了府里,他还能找上门来。看来看去,这些事情都不符合常理,所以我需要墨晨给出一个常理的解释。
墨晨从怀里取出一块圆形的青玉,这青玉中间还有一条裂痕,“因为这个。”
我没看懂,这块玉到底哪里不同,凝思想了想,“莫非这块玉可以带你穿越到我身边?”
墨晨将玉平放在手心,转动了一下位置,我盯着那玉,眼瞳放大,上面的一条白色裂纹竟然自己转动了,指的正是我的方向。墨晨再转,那裂痕又转向我,我抬头,“这……它这明显是冲着我来的。”
墨晨浅浅一笑,“因为你身上的那支玉簪。”
玉簪,我只记得墨晨送的那支玉簪,因为舍不得当掉,所以一直带着。我从怀中取出了玉簪,将它伸到了我的对面,再看那快玉,上面的裂痕又转了方向。我恍然大悟,感叹道,“这是金玉良缘?”
“嗯。”墨晨并不否认。
所谓金玉良缘便是这玉簪和这块玉的合称。传说中世间有一双灵玉名为金玉良缘,金玉便是墨晨手中的玉,良缘便是我手中的发簪,若是金玉与良缘在两个不同的人手上,天涯海角,金玉上的姻缘线所指一定是良缘所在之地。
我琢磨了一下,没想到那条裂痕就是姻缘线,唔,物不可貌相啊!难怪墨晨一直可以找到我,原来,金玉在他手,而良缘在我手。
本来良缘在我卖去青楼之前被烂桃花偷去了,从青楼赎回我后,墨晨又将良缘还给了我,原来,早有预谋。
我记着这玉簪是墨晨在我去青楼后与他吵翻后,第二日他送给我的,那……
“墨晨,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墨晨:“……”
我见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便转移问题,“我身上到底哪点吸引你了?”
“我既没才又没财,琴棋书画一样不通,穿针引线,绣花补衣自然也是一窍不通。不爱诗词歌赋,也不喜读书临帖,倒是对金银一类事物有着十分热衷的偏爱。我娘说,我这样是绝对嫁不出去的,我爹说,我这样不像个女妖精,我二叔说,我这样绝对没男的喜欢。所以,我觉着像你这样各方面都十分优秀的人应该不会看上我。”
墨晨没了声音,莫非我问的这个问题太棘手?抬头的时候,还没来得及说话,墨晨的脸就近在眼前,唇上一湿,柔软的触感延伸到唇舌间。我左边胸腔里的心猛然一跳,突然觉着这大冬天的十分的热。
离开我的唇的时候,墨晨低声说了句,“你问题太多,我答不上来。”
我低了头,不想让他看见我那比红烧猪蹄还好看的脸蛋,“既然答不上来,我就不问了。”
我以为这马车里只有我和墨晨两个人,但是当小仓发出哀怨的声音时,我才知道他也在,“小白,我看我还是出去吧。”
我问:“为什么?”
“呆不下去了。”小仓十分委屈地道。
我想了想,“那我陪你一起出去吧。”
我欲起身,墨晨将我拉了回来,“外面冷。”
墨晨说得对,“小仓,外面冷,你别出了。”
小仓也郑重考虑一番,然后背向着我们,“那我就不出了,你们继续,当我是透明的罢。”
你刚才不说话我还真当你是透明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