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回到庄园的时候已经知道冯桀把莫晓沐给带回来了。他冷静的想了很多,他上一次自信满满的把莫晓沐带走,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如果,莫晓沐和冯桀相认,冯桀又追问起来那天发生的事情,那他现在处境就很危险了。
他盘算着最坏的结果,往冯桀的房间走去。远远的他就看见两个平时负责庄园巡逻的安保人员守在冯桀的卧室门口。
他们致礼,齐声说:“西蒙先生,晚上好。”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他心里猜到一二。
其中一个更早进队的人恭敬地回答:“少爷命令我们看守这个房间,除了他本人以外,任何人不得靠近或进入。”
“少爷和什么人在里面?”
“少爷不在里面,卧室里具体是谁我们并不认识。西蒙先生,我们只能偷偷告诉您,我们看到少爷带回来的是一个女孩。”
“好,那少爷在哪里?”
两人回忆了一下,不确定的说:“可能是在书房。”
西蒙致谢,朝冯桀的书房走去。他脑子里飞速的转着:莫晓沐现在被他关起来了,冯显然桀是有戒备的,但是他这个时候会还在书房,说明事情并没有冯桀想象的明朗,西蒙可以赌一把。
书房里一片漆黑,他把自己陷在柔软的沙发里,神伤。他在想,他是不是该对晓沐有信心,自己对于爱情对于她,太过小心了。十四年过去了,他已不再是小孩子了,却还老是做这种幼稚到可笑的事,吴俊彦临走的时候,还特意嘱咐他,要抓住机会,他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真的遇上了他就是打草稿都没用。
他向来桀骜不驯的那双眼睛,浅琥珀色不入俗流,他以为那是他的标志,是他遗传他那罪恶的父亲的唯一不可抹杀的特征。他还记得,晓沐最喜欢拿这个捉弄他问他是不是看见的世界都和他看见的不一样。他每一次都懒得理会她的天真,但是心里一直有一个不变的答案,他看的世界里只有晓沐是有色彩的,而他不知道的是,在那时的晓沐眼睛里他只是那种多色彩中的一个。
晓沐没有认出来吗?悲哀固执就在这里了,他多想知道,在他不告而别的那个夏天,晓沐有没有,有没有就只是思念过他一下?如果有,冯桀会欣喜若狂,可如果没有,他们还能从新开始吗?
冯桀是个悲观又极不愿意接受悲剧的人,又是个很强势但安全感指数为零的人。
自然矛盾体。
他从没发现自己是个这么容易被激怒的人,那个在餐厅里和晓沐共进晚餐的男人为了晓沐和他大打出手,那是她的谁?
男朋友?冯桀不愿想象,立刻否定,然后又卑微的假设这种可能。
借着今晚很不明亮的月光,他注意到书桌上的那个大信封,电脑被打开,一封邮件发出去。对于没有与陌生的人交流的习惯的他来说,发出这封邮件时,他忐忑。然后他就一直刷新邮箱,希望是真的有这么一个相纸上描述的那么神奇的一个人的存在。
邮箱许久没有回音,屏幕暗下来,书房的门却被意料中又贸贸然地敲响。
该来的总是要来。即使他并没有说,“请进。”西蒙还是直接打开门就直接跨进来,打开灯。刺白的黄,晃眼。冯桀痛苦的眯起眼,别过头,等西蒙一通训斥。
“你知道你今天做出这样的事情,有可能会让寰宇在接下里的半年里损失多少吗?”
他无所谓地点头,“寰宇还不是我的,爱损失多少损失多少。”西蒙被他这种态度惹恼了,倘若是因为别的,就罢了,只是因为一个女人,更何况还是个……
“你可以不在乎,我也没有立场去说教你。我只是还想告诉你一个事实,寰宇每下一个零点零七的百分点,就会有三百一十一人失去工作,他们的孩子等着钱上学,父母等着钱治病,自己被追债。”
冯桀被西蒙说的东西,吓到,他了解商业运作规律,上学的时候对于劳动力与经济系统的关系他曾做过研究性报告。在现实中,他从没想过真的会掌控别人的人生。他心里悔了,但是无力挽回,第一次觉得自己的高度是无数的人堆起来的,脚下不稳。
西蒙看出他的不安,“你的锦衣玉食,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有饭吃。”冯桀没有接话,西蒙不会说没有用的话。
“董事长很快就会知道今晚发生的事情,如果他要见你,希望你配合。是你犯下的错,不要让我去你善后。”西蒙的话很重,他是真的很生气,“少爷,你要担起这副担子了。”关上房门,离开了。
冯桀没有说话,点点头。发觉自己已经决定要使这份与生俱来的使命发光发热,放在左手边的废弃档案里,挤出了一个颜色鲜艳的纸脚,他抽出来。
冯桀记得内容,这是他一直以来最不屑的活动。但是这次,他想用这个弥补一些过错,减轻自己的孽债。
电脑屏幕忽亮,邮件提醒。回复邮件他点开,空白的内容,附件里有一个压缩包。解压之后,数百张pdf文件。他惊讶于那个神秘人的能力,看过前几张的内容之后,他开始放心。看到最后一张的时候,最然只有寥寥几句话,但是确实这中间最触痛他的。看了这么多资料,这是第一次,唯一次温华和莫晓沐的名字摆在一起。
即使只是工作上的关系,他也看出了难忍的地方。
吴俊彦的那个秘密朋友,当然知道冯桀与莫晓沐之间的微妙关系,所以,另一封邮件悄然而至。值得庆幸的是,第二封邮件在冯桀听到响声奔向卧室的同一时刻才进入邮箱,否则的话,不敢想象。
晓沐用卧室里的椅子,砸开了卧室的窗户,警报骤响,红灯频闪。
在门外的两个安保听到动静连忙打开门,拽下了要跳下三层的晓沐,刚控制一些,冯桀赶过来就把晓沐紧紧困住,晓沐被逼急狠狠咬住冯桀的手腕,不松。
冯桀手上很疼,但他不放手,因为更痛的是心,他整个人因为心痛所以麻木了。晓沐挣扎到一点力气都没有,挣扎到嘴里尝到了腥甜,她才又身子软软的倒在他怀里,眼泪湿透了冯桀的衬衣。
“去,帮我拨电话给何医生。”冯桀在电话里对何医生交代,要他带着葡萄糖和必备药品来,另外特意强调要带一支镇定剂和一名女护士。
何医生在半个小时后赶到,看着冯桀抱在怀里的脸色青绿的女孩,立刻用鄙夷的眼神看向冯桀。“松开,我需要她平躺。”
“好……”他的嗓子紧到粘连,他嗽一嗽,对着护士接着说,“帮她洗澡吧。”
“你家佣人呢?我的护士不是来给你做这种活的。”
他走到一边,不稳,差点趔趄,“我屋子里的人,现在还都不能相信。”
“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歪理。”何医生做完了例行检查就让护士去给她洗澡了。“你这又是在作什么?”
“她怎么样?”冯桀的脸色也不好,刚才晓沐的举动吓到他了,他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极端的事情来。
何医生拿出输液要用的东西,一一放好。“还死不了。”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我是认真的。”他从小就由何医生的爸爸看病,与这个何忍斗嘴长大,后来何爸年龄大了,就由继成衣钵的儿子来继续照顾冯桀的身体。何忍常挂在嘴边的话是:“如果哪天你让我不爽,我就把你的隐疾,公之于众。”
“有些脱水,低烧,心率过快,焦虑,悲伤过度。”他说的时候一直在观察冯桀的表情,看他心疼,他心里也起了变化。“还需要我总结一下,会发生这样的病症的原因和后果吗?”
他摇头,他太知道何忍不会有好话。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护士帮晓沐擦干身体,他已经迷迷糊糊,神情恍惚了,水并没有让她清醒一点,只是温度顺着水溜走,更是冷漠。
帮她穿好衣服,女主好像一夜间变得很轻的身体并没有让她太吃力,她以为走出浴室之后,总会有人帮她一把,却没想到何医生原地不动也就算了,冯少爷只是突然站起来,看着。
她认命自己往前挪,直到她真的走不到床边,快要跪下了,冯桀才一把拖住晓沐的身体,接过来,横抱,放在床上。何医生整个过程旁观,抱着看戏的心情,想知道这个突然如此狼狈出现在冯桀生活的中的女人,到底对于他来说意义何在。他还是有职业道德,帮晓沐输液,盖上微厚的被子。
然后询问冯桀:“她都这样了,还有必要用镇定吗?”
他肯定,目光不移开晓沐的脸,“让她好好睡一觉吧。”何忍惊得差点后退半步,他认识冯桀快二十年了,第一次听他用如此温柔的字眼和快要把人看融化的眼神。这个女孩到底是何方神圣啊,他开始抱有无限的好奇。
“谢谢你,”又恢复了一般的语气向护士道谢,“请你今晚留下,在客房休息。”护士与何医生对一对眼神,答应。何忍给晓沐静推了针剂,收拾自己的东西。“我在哪里休息?”
冯桀留恋地看了一眼,还微睁着眼的晓沐,从床上站起来,“我带你们去。”他不忍再吵醒郝妈了,可是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却没有一个人过来查看,今晚实在是太静了。
“等等。”他拉住冯桀,“你脸色也不好,照顾好你才是我的本职。”何忍给他简单查了一番,扔给他两个药片,“我建议你输液,要不明早不一定能爬起来。”冯桀没有任何意见,点点头,“手给我。”为他消毒,包扎。“这女孩够狠的,不过你也活该。”
对,真的就是他活该,自己这变扭的性格,落得这个下场,作茧自缚,不可活。
“你今天在哪里休息?”
冯桀没有一点迟疑地回答:“我要陪着她。”
“镇定了,跑不了。”冯桀没有要改变主意的意思,何忍接着说:“你要是不按我说的去休息,我就把今天晚上的出诊情况,向姬奶奶汇报。”
冯桀拿他没办法,“听你的,可以了吧。”在晓沐房间的隔壁,冯桀躺下,何忍给他插上输液针。
“谢谢。”
何忍根本不理他的衷心感谢,啪的一声合上药箱。“诊费及时到账,我就不客气了。”
冯桀对于他的笑话,根本笑不出来,合上眼睛,药物使他快速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