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电话铃声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 好像水纹一圈一圈漾进苏筱筱的耳朵里。她试着睁开眼睛,立刻感到头疼得要裂开,只好闭上眼摸索到床头接起电话, 蒋心之在那端期期艾艾的说:“筱筱, 你没来上班, 是不是昨晚酒喝太多, 生病了?”
“唉, 喝多了...帮我请假了没有?”
“请了。”蒋心之飞快的说,“今天早上你男朋友打电话到行里来说你上不了班,让我帮你请假, 我当然不会忘记。”
苏筱筱静默了半分钟:“谢谢。”
“没事。”电话那端的苏筱筱似乎情绪低落,蒋心之猜测大概是酒精的后遗症:“筱筱, 好好休息吧。”
“知道了。”
挂断电话, 苏筱筱又睁开眼, 她想起一部电影,宿醉的人第二天醒来完全失去了昨晚的记忆, 甚至不记得自己曾经绑架了一头龇牙咧嘴的老虎。
苏筱筱开始回忆昨晚,她觉得好像梦到了少女时代,那时,每个星期就是一个思念的轮回,那样深刻的相思真的像一只老虎, 大口大口吞吃掉所有空闲下来的时间, 让人觉得时间忽快忽慢, 无所适从。
没有人知道苏筱筱那时有多爱她的致远哥哥, 如果没有后来的那些难过和心痛, 地老天荒是多么顺理成章的事。
顺理成章,苏筱筱翻了个身, 咀嚼这个词,她想命运也像老虎,吞掉一些人们认为的顺理成章,然后用尖利的爪牙强迫你接受另外的现实。
直到饿得发昏,苏筱筱才从床上起来,她走到厨房,暖瓶里居然有热水,她回想了一下,昨晚的确曾有温热的水滋润过她被酒精灼烧的咽喉和食道。
苏筱筱叹了口气,倒了些热水,拿起面包走到餐桌前。在那里,她看见一张纸条,上面是俞致远铁画银钩的字:筱筱,我放手。
苏筱筱怔住了,她捏着纸条颤抖的走到电话旁,几乎要用尽全力才能摁下数字。俞致远接起电话:“筱筱?”
“致远哥哥...”苏筱筱的语气里满是惊惶。
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是长久的沉默之后,俞致远终于开口,声音涩然:“筱筱,我怕你恨我。”
苏筱筱攥着听筒的指节发白,她听到俞致远说:“我怕再继续下去,筱筱,你会恨我。”
“对...不起。”苏筱筱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筱筱,我爱你,所以不能承受你的恨。”俞致远似乎笑了一下,“昨晚,我看着窗外的雪,想通了很多事情。”
“致远哥哥。”苏筱筱呜咽着重复,“对不起。”
“不怪你,我们都尽力了。”俞致远极力用最平淡的语调说,“筱筱,当初是我没有抓紧你的手,所以现在不得不放开你的手。”
苏筱筱痛哭出声,最后俞致远说:“筱筱,如果...你什么时候想回头,我还是在原地等你。”
阳光透过客厅的窗帘洒进来,苏筱筱推开窗,外面的世界温暖明媚,昨夜的雪无迹可寻,仿佛从来没有来过。
苏筱筱额头贴着冰冷的窗玻璃,也许从来都没有顺理成章,那不过是人们恋栈未来的美好想象。
她止住了眼泪,转身回卧室倒在大床上,睡眠是一个壳,她决定缩回壳里。
身体永远在第一时间反应最心底的情绪,苏筱筱昏睡到半夜,突如其来的高烧让她冷醒,身体里的忽冷忽热一直将她折磨到第二天早上。
苏筱筱无力的爬到床头电话前给蒋心之打过去:“心之,我发烧了,大概不能上班了。”
蒋心之听到苏筱筱嘶哑的声音,吓了一跳:“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筱筱,你好好休息吧,反正那个并购的前期尽职调查要持续到春节前,不急于一时。”
“帮我请假。”
“好,好,没问题,不行就去看医生啊。”蒋心之在那边啰啰嗦嗦,“有事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
想了想,苏筱筱又给丁婉韵打电话:“妈妈,我这两天要出差,不能给你打电话。”
丁婉韵听出苏筱筱声音异常,很着急:“筱筱啊,感冒了么?”
“没事,”苏筱筱敷衍,“妈妈,我们最近有单大案子,我就是累的。”
丁婉韵将信将疑:“是吗?不行就不要出差了。”
“妈,那怎么行。”
丁婉韵叹口气,突然问:“筱筱,你和致远还好吗?”
苏筱筱为母亲灵敏的第六感震惊,她急忙回答:“哈哈,我们一直那样,挺好的啊。”
“筱筱,遇到事不要逞强,妈妈知道你的性格,我不担心你工作,就怕你感情不顺利。”
苏筱筱眼睛发酸,她忍住泪:“没事,妈,你别担心。”
“那就好。”
苏筱筱拔掉电话线,捂在被子里哭得昏天黑地,她的心里住了两个人,一个想离开恋人,一个想留下,耗尽气力去拔河,无论谁赢了,伤的都是自己。
苏筱筱这二十多年的生命,与同一个挚爱的男人谈了两次恋爱,她觉得自己遍体鳞伤,疲惫不堪,只有哭到力竭才能忘却那样的创伤和疼痛。
没有白天,没有晚上。
苏筱筱昏沉沉的不知是睡还是醒,饿了就起来吃点面包,连泡面的力气也没有。不知过了几天,她突然听到咚咚的响声,起初她以为是幻觉,持续的时间久了才听出来有人在砸门,是砸而不是敲。
苏筱筱撑着头起身去开门,看到门外那人的瞬间,她直觉想立刻合上门,太狼狈了,她每次的狼狈不堪似乎都被他看见了。
林辰如困兽一样死死的盯着苏筱筱,一把握住门框:“筱筱,你想干嘛?!”
苏筱筱用了点力,可门纹丝不动,她只好扯起嘴角:“林辰哥哥,你怎么来了?”
“筱筱。”林辰侧身进了门里,又合上门:“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你手机关机,办公室也找不到你,家里电话居然也打不通?”
苏筱筱裹在睡衣里,她能想象自己的形象有多糟,她赌气般大声说:“什么事也没有!”
“没有?”林辰眯了眯眼,突然探手摸了摸苏筱筱的额头:“你发烧了?”
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心痛和忍无可忍一刹那爆发了,苏筱筱颓然的坐在沙发上恸哭:“我就算死了又关你什么事?”
林辰被苏筱筱情绪急剧转变怔住了,他呆了呆,坐在苏筱筱身旁,轻轻拍她的背:“好了,好了,不哭了,什么事情值得这样哭?”
苏筱筱哭得越发厉害,口齿不清的抱怨:“都怪你,我一个人就算发烧死了又怎么样,你来干嘛?”
林辰无奈的哄她:“都怪我,都怪我。”
苏筱筱不依不饶的哭,直哭得林辰手足无措,等到哭声稍小,他才敢踯躅着建议:“要不,筱筱...我们去看看医生?”
“不要。”苏筱筱抽了抽鼻子。
林辰心里的小火一拱一拱的,苏筱筱从小都是这样,受了委屈生了病全部一副咬牙自己扛的架势,哪怕旁人再心疼再着急都没用,他不由声音高起来:“不看医生病怎么好?!”
苏筱筱吓得忘记了哭,睁了朦胧的泪眼看向林辰,林辰软下来:“筱筱,乖,咱们去看医生。”
“哦。”苏筱筱怔怔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