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夫正好是整个淮城最出名的大夫,虽不能称为神医,却也医术高明,行医几十年,大大小小诊治过不少疑难杂症,寒菱这么质疑,让他顿感不悦,“夫人,或许你暂时不想要小孩,但也不能怀疑老夫的医术。你实实在在是怀孕了两个余月。刚才之所以晕倒,由于长途跋涉,加上些微中暑,导致动了胎气,不过请放心,吃了老夫开的药,你便无大碍。”
大夫已经离开,房内只剩下柳霆沛、王璟锵、司綵和韦珞,他们各自的心情与刚才一样,没怎么变化。
柳霆沛满眼复杂的神色,定定注视着寒菱,内心逐渐燃起悲愤。
王璟锵依然满腹疑云,思忖着孩子的爹是谁。原本,他还以为是柳霆沛的,但看刚才这情况,似乎不是,那么结果只有一个,就是……
想到这里,他不由纳闷另一件事,既然寒菱怀了皇上的子嗣,为何千里迢迢来这里,还是跟柳霆沛一起前来,皇上呢?那个霸道威严、占有欲极强的皇帝,怎么肯放任妃子和小皇子出游在外。
三年前,他第二次回京,却听到一个噩耗——寒菱莫名消失,皇上为了她还不思朝政,整天如狂如痴。
重新回到这里后,他继续关注京城的消息,韦烽皇位被抢,张文冲准备称帝,直到韦烽重新复位,所有这一切,他都有所听闻。
却偏偏关于寒菱的消息,他毫无所知。今天听到下属报出她的名字,他还以为做梦,直到她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半信半疑的心,总算得到肯定。
她因何而来?肚里的孩子又是怎么回事,想起她刚才的反应,他不禁回神,定睛看向她,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幕令之心惊胆寒的画面。
只见韦珞大力摇晃着寒菱的手臂,兴奋直嚷:“妈妈,我要妹妹,我要妹妹!快让妹妹出来!”
“珞珞,快停止,你这样会伤到妈妈的。”不待王璟锵出声,柳霆沛已慌忙稳住韦珞。
韦珞静下来后,整个寝房又是一片死寂,每个人的视线都落在仍旧痴呆的寒菱身上。
这时,丫鬟端来一碗药进来,“启禀大人,药已煮好!”
王璟锵接过,在床前蹲下,柔声唤着寒菱,“菱,吃药了!菱……”
寒菱淡扫一下黑乎乎的药汤,冷漠地拒绝:“我不想吃。”
“菱,你一定要吃,为了小皇子你一定要吃!”司綵见状,第一个劝解。
“先把药吃了吧!”内心纵使多么悲愤,柳霆沛还是以寒菱身体为重。
韦珞圆溜溜的眼珠也蓄满担心,“妈妈怕苦?但是,良药苦口啊!”
看了一下周围众人,寒菱无奈地接过石碗,拧着鼻子,一口气把药喝进去。
而后,她叫其他人先出去,只留下韦珞和司綵。
定定注视着韦珞,她轻声问:“珞珞,你刚才说什么父皇好棒,到底怎么回事?”
韦珞眼神闪烁,支支吾吾。
“珞珞,妈妈问你话呢!”寒菱提高嗓音。
“菱,你刚喝完药,不如先休息一会吧。”司綵猛然插了一句。
寒菱视线转到她那,又是若有所思地盯了一会儿,嘴角渐渐勾出一抹难以费解的笑,“你还挺关心我嘛!”
司綵一愣,心虚地低下头。
寒菱暂时放过她,注意力重新回到韦珞身上,“珞珞……”
“妈妈,我有点困,先睡一会儿哦!”韦珞鬼精灵地,连忙躺下。
但是,寒菱不打算放过他,“从明天开始,你不要跟在我身边,也别叫我妈妈!”
韦珞被吓得不轻,还没躺下的小身子,迅速爬起来,可怜兮兮地望着寒菱,许久,小声回答:“出发前,父皇跟我讲,这次妈妈肚里一定有妹妹了,还叫我替他照顾好妈妈,还有……”
“还有什么?”
“妈妈,可不可以不说?那是我和父皇之间的秘密,我若是告诉您,就代表不守信用!”
“你想失去妈妈呢?还是想对父皇失信?”
“两样都不想!”
“只能选一个!”寒菱又板起脸。她早就看出,这小家伙表面说中立,实则早就站在韦烽那边。不过,她想不到他会“孝父”到如此地步。
韦珞又是左右为难了一下子,终于一口气说了出来:“父皇说爹爹窥视妈妈,是坏蛋,还说我想有妹妹的话,必须时刻注意爹爹的举动,一旦发现爹爹做出不轨之事,务必想办法阻止!”
难怪了!难怪这一路上,霆沛每次想对自己做出亲密举动,韦珞都会撞破,她原本还以为是凑巧,想不到一切都有预谋。
要是霆沛知道自己辛苦抚养了三年却比不上人家短短几个月的相处,不知会有什么想法呢。伤心是难免,除了伤心,还有什么?唉……
“妈妈,请别怪父皇,父皇也是因为太喜欢您,太想我们一家团圆!”
看他急切为韦烽辩护的模样,寒菱内心又是一声长叹,那混蛋何德何能,值得这么多人为他心甘情愿地付出?
她不由转眼看向静默一旁的司綵,“你跟我出游,也是他的主意吧?”
司綵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和尴尬。
“如实告诉我!”这次,寒菱的语气含有不容拒绝。
“有次,我抱着饶幸的心里去找皇上询问关于【夜】的身份,想不到他说【夜】的确与宁儒旭有关系。我激动欣喜,继续追问,他却又说,告诉我可以,但我得答应他一个要求……”
“随我一起出发,一路监视我,把我的一举一动禀告他?”寒菱替她说下去,声音开始透出几许怒意。
“不全是这样!皇上命我向他禀告你的行踪和情况,主要是希望我一路服侍你,毕竟你怀孕要人照顾。”
“他怎么如此肯定我会怀孕?”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皇上曾经问过关于你的月事期!”
月事期?!寒菱总算恍悟!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难怪出发前几天,她总觉得睡眠不够,浑身酸痛,私处涨涨的,有点不适,原来是那混蛋搞的鬼!
他竟然用那么卑鄙的手段要了自己,还懂得利用危险期,那几天正好是排卵期,怀孕几率非常高。该死!可恶!她总是被他耍得团团转!
越想越不甘心,怒气也越来越膨胀,无处可发,她于是将之发泄在司綵身上,“你是我好朋友,我的金兰姐妹,为何一次又一次站在他那边?为什么一次又一次藐视我的真心?”
“不是这样的……”司綵白皙美丽的脸,涌起了哀伤。
“不是这样,那是怎样?我还以为你有多伟大,想不到也是自私鬼一个,为了你的爱人,不惜出卖我,枉费我对你这么信任,我寒菱真是瞎了眼!”
司綵眼眶开始蓄满泪水,“菱,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不错,我之所以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自己,但一方面也是为你着想,我希望你能早日和皇上和好,从此过上快乐幸福的日子。”
“哼,说得多好听啊,为了我好!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跟谁最好?你凭什么把你那愚昧的想法附加在我身上?你懂什么?我问你,你懂什么?”想到每个人都认为韦烽才是自己的最终归宿,寒菱就是没来由地感到愤怒。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样想,真的对不起,请原谅我!”
“原谅你?我为什么原谅你?你……出去!”
“菱——”
“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你!立刻在我眼前消失!”寒菱怒火中烧,却忘记刚刚昏倒过,且还有了身孕。果然,她的呼吸马上加剧,肚子还有些略疼痛。
司綵见状,连忙跑近她,“菱,你怎么了?哪儿又不舒服了?”
“你滚开,谁要你假好心!”寒菱用力,一把推开她。
一心放在寒菱身上的司綵,毫不防备,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韦珞关切地喊了一句,“姨妈,您没事吧?”
这时,寒菱也渐渐从怒气中清醒,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和愧悔,碍于面子问题,她却佯装冷漠。
司綵缓缓地站起身,哀痛地看了寒菱一眼,哭着走出房外。
望着那抹渐渐消隐于门外的绿色身影,寒菱心中好比打翻五味瓶,不知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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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梭在热闹的市集,司綵却感觉不到一丝生机和喜悦。
伤心难过的她,冲出寒菱寝房后,一个劲地低头往前走,等到她回过神来,才惊觉自己身处这条人来人往的市集。
不知所措,正准备随意逛逛,忽然发现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人蜷缩在路旁角落那,好像很久没吃东西。恻隐之心突起,她在附近包子店买了一些馒头,走进老人。
听到叫声,老人睁开泛黄的双眼,渐渐地,竟然对她猛磕头,“姑娘,总算找到您了,奴才总算能向皇上交代了!”
司綵大惑不解,蹲下,“老伯伯,您怎么了,别再磕头了,一些馒头而已,来,趁热吃吧!”
老人并没立刻接过馒头,而是定定注视着她,干瘪的嘴唇颤抖不停,“姑娘,您没死就好,皇上知道您因他自尽,很是内疚。皇上是无心的,他误中了那妖女的媚药,老奴无计可施,只好让您给皇上解毒,想不到却误了您的终生,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司綵愈加困惑,“老伯伯,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不会,怎么会,姑娘斯文秀气,慈悲为怀,那天,你赠老奴饭菜,今日又赠馒头……”
司綵一听,更加肯定他认错人,“老伯伯,我没赠过什么饭菜给您,今天是我们首次见面!”
“您一定痛恨老奴,才故意不认老奴的,是吗?”老伯满面歉意,“也对,假若不是老奴,你就不会失去清白,是老奴的错,但老奴也是为了皇上啊!”
这次,司綵听清楚了“皇上”二字,不由疑问,“老伯,您口中所说的皇上是……”
“当今圣上高宗君啊!”
高宗君?那不是先帝吗?司綵内心又是一阵纳闷。
“姑娘,请跟老奴走吧,皇上知道您怀了身孕,打算接您进宫,从此后,没人敢说您肚里的孩子来路不明,您怀的是龙种,您不是给家人蒙羞,而是光宗耀祖,廖家村那些人再也不敢对您无礼!”
听着,想着,司綵赫地面色大变,难道……难道当年毁了娘亲清白的人是先帝?
当她想问清楚的时候,一名老妇人跑了过来,扶起那位老伯,“大伯,您又偷偷跑出来了。”
“婆婆,请问他……”司綵急忙截住她。
老妇人看了一下司綵,再看看她手中的馒头,道歉,“姑娘对不起,我大伯精神有点问题,见到有人送他包子和馒头,就会猛对人家胡言乱语,请见谅!”
司綵愣愣的,待她回神,早已没了两位老人的身影。
转过身,她一边往前走一边回想刚才的情景,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直至市集渐渐清冷下来,才加快脚步朝衙门方向奔去……
她刚进屋,就被寒菱一把抱住,“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发你脾气,我一时激动导致失去理智,一想到什么都被韦烽吃得死死的,我就冷静不下来。”
司綵先是一愣,继而明白过来,也抱紧寒菱,“其实我也有错,你说的对,我太自私了……”
“不!你为爱情争取没错,论错也是韦烽的错,他利用你的善良达到目的,是他奸诈,我们都掉进他的陷阱。”想起韦烽的可恶,寒菱恨得牙齿直抖。
“反正,是我对不起你!”
“我才要跟你道歉呢,刚才那么凶对你,还狠心把你推到在地,屁股还疼不疼?要不要让大夫看看?”
“不疼了,没事的,你别心急!”
“那就好,那就好!”寒菱总算放开她,“对了,你刚才跑去哪了,我们找了一个多时辰也找不到你。”
望着寒菱绝美的容颜尽是担忧和悔恨,司綵内心更加感动,“对不起,让你受惊了。我一时伤心,不知不觉跑到市集去。”
“原来如此,我还担心万一你想不开……”
“不会的,怎么会呢,你也知道,我的命是我娘拼死保留的,我不能对不起她,不能对不起她……”
看到司綵面色突然转变,寒菱刚刚放下的心有慌乱起来,“又怎么了?”
司綵稍作沉默,最后,非常严肃且沉重地把刚才在市集上遇见的事情告诉寒菱。
寒菱听后,目瞪口呆。她脑子随即一激灵,大惊,结结巴巴地道,“司綵,你和韦烽……不会……不会是兄妹吧?”
司綵不语,脸上的表情却显示了她也是这么猜想。
寒菱嘴巴已经呈现O型,久久无法从震惊中恢复。
司綵也心潮澎湃。
直到王璟锵来叫吃饭,她们才从各自思绪中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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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菱怀孕而引起的各种风波和震惊,来的快,去得也快。
她整个心思已被司綵的身世所吸引。第二天刚用完早点,就迫不及待地带司綵离开衙门,可惜找遍整个市集,也看不到那个老伯。
接下来的日子,她经常有空没空就和司綵出去,但每次都失望而归。
柳霆沛和王璟锵对她俩的举动十分好奇,多次追问缘由,她们每次均很有默契地回答这是秘密。柳霆沛等人无奈,只好放弃。
寒菱已经接受怀孕的事实,不过,她并无如韦烽所愿立刻回宫,而是继续留在淮城。
柳霆沛和王璟锵内心千万个疑惑,却也不急于提问,只是小心谨慎地陪伴在旁,对她关怀备至。
安定平稳的日子,又过了两个月,直到收到一封书信。
“菱,我们要赶紧启程!”司綵愁眉苦脸,忧心如焚。
寒菱不做声,只是来回看着手中的信纸。
司綵见状,好像看透寒菱的心,“谷秋不会骗你。”
“我也对你万分信任,但你还是站在他那边!”寒菱翻起旧账。韦烽的诡计实在太多,她不得不提防。
司綵眼中闪过一丝尴尬,仍然辩解,“这次绝对不会,谷秋不可能用皇上的性命做赌注。”
也是,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古代,死是皇室的忌讳。
“菱,别犹豫了,别胡思乱想了,这次一定是真的。”可怜的司綵,心急如焚地哭了。
正好这个时候,韦珞跑了进来,后面跟着王璟锵和柳霆沛。
发现司綵满脸泪水,王璟锵不由纳闷,“怎么了?”
看到王璟锵,司綵仿佛看到生机,急忙向他救助,“王大人,皇上性命垂危,你快劝菱回去看看皇上。”
王璟锵大吃一惊,从寒菱手中取过信纸,一看,面色更加凝重,“这的确是锦鸿的笔迹!”
“是吧,我都说这次不是骗局了,菱,你别怀疑了,我们启程回宫吧。”司綵又喊。
“妈妈,父皇怎么了?什么叫做性命垂危?”这时,韦珞也出声了。
司綵于是又把主意转向韦珞,“珞珞,你父皇病了,而且病得很重,有生命危险。”
“意思是父皇要死了?”韦珞黑白分明的眼睛涌起了泪花。
司綵悲伤地点了点头。
果然,韦珞立刻哭了出来,摇晃着寒菱的手臂,“妈妈,我要回去,我要看看父皇,父皇要死了,我不能让父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