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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几天刘素素都不敢和江昊正面交锋,他感到一种畅快淋漓的痛快,这个女人,从自己进高家就开始对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现在老天眷顾,竟然让自己发现了她如此致命的秘密,简直比出狱那天还让他心情开朗。
她小心翼翼,江昊随便开句玩笑,她就如临大敌,紧张得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过了几天觉得江昊不会把这个秘密讲出去,她才略略松了口气。
江昊有种猫捉耗子的慈悲,先慢慢来,一点点地玩,到最后再一口吃掉,那样才过瘾,人家说复仇最让人上瘾的不是结果,而是过程,如同吸食大烟一样,渐渐地让人沉迷。
有时候深夜他会突然像个孩子一样醒来,徒劳地抓住身边的人,高仪敏不知道江昊是做梦,以为是他爱自己的表现,会温柔地依偎着他,他的心里反而空落落的,也只有这个深夜的瞬间,他才会明白,这样的生活,已经离他的梦越来越远了。
他甚至痛恨自己背负了这么多,他无法正视父亲的死亡,也无法正视江家的败落,他怎么对自己交代?他以为如今一步步的按计划进行,自己会有走向胜利的快乐,然而才刚刚开始,他就觉出那重重的压力,压得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无法喘息。
每当这个时候高仪敏都轻轻地,温柔地,温柔地,摸着他的头发,然后把他的头埋在自己的胸口,淡淡地问:“又做噩梦了?”
他不得不承认,高仪敏对旁的人真是让人无法忍受,可对于他,简直就是一个小妻子,当然不能触碰她的底线——和别的女人有暧昧,比如这样的夜晚,就让他觉得这是一个真正的妻子,这是一场命中注定的梦境。
他睡不着的原因还有别的,虽然他不愿意去想,婚后的日子不但没有查到什么可以扳倒高家的有力证据,现在还在这温柔乡里越来越舒服地过日子了,长此以往会不会功未成身不退?
二虎上次虽然告诉自己高仪轩背着高运达高*的事情,可是这本来就是有所传闻的,就算二虎不直接告诉自己也是可以查出来,关键是如何能取得确切的证据把他一次击倒,这是件不容易的事。
另外让他头疼的是,那个纵火人怎么还没有找到?如果没找到的话,自己的报仇总是名不正言不顺似的,也无法判断还有谁参与了这件事,江晨说那个局长肯定有推波助澜的作用,老张也看见他和高仪轩有来往,可是除此以外呢?
谁想到第二天老张就带来了好消息,午后在茶馆见。他随便吃了一点东西,晃悠到了茶馆,老张还没到,他要了一个小间,进去后推开窗户往外看,街面上人来人往,没有人监视他,他掏出一块手绢绑在窗户栓上,老张看见后就知道他是安全的。
江昊没想到是一个脸上有伤疤的人,他的脸显得阴森可怕,和他二十五六岁的身材显得极不相称,左脸上好像有几条蚯蚓一样在蠕动,仔细一看,是一道道的刀疤,不知道是什么人下这么狠的手。
他的眼神很闪烁,坐下来之后手搓着衣襟,也不打招呼就直接提起茶壶往嘴里倒,老张要拉他,江昊示意不用,他咕噜咕噜喝完一壶水,气也不喘一口说:“再来一壶,渴坏了。”
江昊招呼店小二再上两壶茶,有可口的点心也上些,店小二瞅了一眼里头的人,自己先吓了一跳,头缩回去赶紧端吃的去了。
江昊一边倒茶一边说:“找你可费劲了,你大概也知道,现在不只我一个人找你。”
“我这次是冒死回来的,老张说你肯花银子我才来的,我不能多呆,你想问什么赶紧说!”
“好,痛快!我就想知道,谁让你放火的?”
“这个我也不知道,是我们以前一起蹲号子的,说是让我混进江氏纺织厂,煽动工人闹事,动静越大越好,后来又给了我一百块,让我把江氏烧毁,连夜走,可是我还没出城就让人给抓起来了,我的脸也是那些人给划的,我当时发了高烧,被扔到河里了,幸亏飘到下游的时候被水冲到了岸边,我自己醒来后去靠着要饭到了邻县,幸亏我的脸让毁了,不然早就让人发现给弄死了,今天也不会坐在这里和你说话了。他妈的,老子到现在都不知道是得罪了哪尊神?”
“你是说你压根不知道谁雇佣你放火,更不知道是谁要抓你?”
“是啊,不是说我说了就给钱吗?赶紧把钱给我,我得赶紧走,这个地方我多呆一分钟都浑身不带劲。”
“你这等于什么都没说,我怎么能给你钱呢?”
“那你想怎么样?”疤脸不耐烦地说。
“找到雇佣你的元凶。”
“我怎么找得到?再说了,就算我告诉你,你到时候又要说我说的是假的,我不白忙了吗?这可是把脑袋别在裤腰上啊!”
江昊掏出二十块放在桌上:“这是给你的订金,这段时间你的吃喝我全包了,你既然以前在监狱里呆过,就肯定有你自己的办法来找到这个人,你只要把当时雇佣你的号友找到,剩下的三十块我立刻就给你。”
刀疤把钱攥到手里,站起来说:“三天后还在这里见,我先走了。”他临走的时候还不忘记把盘里的瓜子和点心都往兜里揣。
老张有点担心:“你就不怕他拿钱走人了?”
“你看他的日子过得,肯定是吃不饱穿不暖,他临走连盘底子都拿走了,说明他是个贪得无厌的人,所以三天后他一定会出现,就算是找到那个人,他肯定也不会走,因为离开了我,他就只能靠要饭过日子,一个被人毁了容的人,肯定是没有自信的,有了钱他就扬眉吐气了,他就离不开这种生活了,他以后一定还会回来找我。好了,不说了,你饿了吧,咱们去吃饭。”
老张吞吞吐吐地说:“我听说房子要回来了,你看,能不能回家去吃。”
江昊笑着说:“你以为去哪里?王妈都包好饺子了,就咱们俩吃,小依今天去找小月去了。”
两个人一路上有说有笑,一进门王妈早就把饭摆在了桌上,还有两个小凉菜,拍黄瓜,拌粉丝,两个人坐下后,王妈又端上一盘花生米,还端上一小瓶酒。
江昊拍拍老张的肩膀:“馋了吧?想王妈的手艺了吧?今天这饭王妈可是张罗了一上午,以前家里人多,现在就剩下王妈一个人了,家里家外都是她一个人忙,今天我哥不在,就咱们三个人,我在这里敬二位。”
王妈歪着坐,给老张一个后脑勺,她还不屑于和老张一个饭桌吃饭,江昊示意她端起酒来,谁料王妈一仰脖全喝了。老张涨个大红脸,端起酒杯:“王妈,我老张不是东西,你肯原谅我,我自己都原谅不了我自己,我自罚一杯。”
江昊又讲了些最近有意思的事,慢慢地王妈的脸色才变得好点,老张也敢开口吃了,几杯酒下肚老张的话也多了:“我知道,我不是东西,二少爷,我对不起你!”说着就抽自己耳光,王妈只好拦住他:“你以后少做这没脸的事就行了,几十岁的人了还来这一套,安静吃你的饺子吧!”
“不,你今天让我说,二少爷,老张今天当着王妈的面,正式给你赔个礼,不管因为什么,老张做了对不起老东家的事,还把自己搞成了这幅样子,要不是两位少爷不计前嫌,帮我看病,我现在怕已经死在街头了。以前自己猪油蒙了心,做出那不要脸的事,不但毁了自己,还害累了东家,东家!老张对不起你,你在下头等着我,等帮少爷报了仇,老张就找你作伴去!”
一席话说得江昊和王妈也唏嘘泪下,江昊的酒量虽好,也有些微醉,他倒头往自己的卧室里一栽,等到江晨回来的时候他还没有醒。小依趴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一根狗尾巴草往他的耳朵里塞,江昊受不了痒痒睁开眼,一把捉住小依:“你小子,又来骚扰我!”
“二叔,哪天带我去见我师父啊?”
“才刚回来几天啊?就想回去了?不如这样,我把你卖给鞠家,你以后就住在他们家。”
“那不行,我要陪爸爸。”
“对了,你爸爸下班了吗?”
“我们都吃完晚饭了,家里都是酒味儿,连王妈都喝醉了,爸爸给我热了蛋糕,我一点也没吃饱。”
“那你想吃什么?我起来给你做。”他猛地起来,头有点晕,哎呦一声又栽倒在床上。
小依嘴一撇:“吹牛!起都起不来,还给我做饭?”
两个人正嬉闹间,王妈慌忙走进来:“二少爷,老张走了,他喝了那么多酒,出去不会出事吧?”
江昊想了想说:“没事,老张肯定是醒了,他怕在这里给我们找麻烦,由着他去吧,你赶紧给小依下点面,我也饿了,我哥估计也没吃饱,你一罢工,我们全家都要饿肚子了。”
“行,我现在就去做,你吃完赶紧回去吧,不然那位姑奶奶还不定怎么闹呢!”
江昊无精打采地说:“知道了,刚高兴一会儿你就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就见不得我高兴!”
小依拍着手说:“二叔怕见二婶娘,二叔怕见二婶娘!”
“去,小鬼!你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