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阁的弟子们绝对料想不到,阁主此时已经悠哉哉在晋阳最好的衣肆内试穿新衣了。
衣肆的小厮跟他很熟,知道这个客人不仅人长得天仙似的,出手还阔绰,虽然不清楚他的身份,想必不是个名门之后就是个富贵公子吧。他几天前一口气在这里订了七、八套衣服,用的是最好的料子,请了几个顶尖的绣工马不停蹄连夜赶制的。
不过今天这个客人却有些难伺候啊,这都试了好几套了,他却始终皱着眉,不会是一件都没有中意吧?
小厮给他递上了一件白袍,有些忐忑地说道:“公子,这是最后一件了。”
云有海一看,这袍子上有银色印花纹,隐约有光华。衣领和袖口配有淡青色的刺绣锦缎。这白袍虽然不像之前几件袍子那般艳丽华美,但穿在他身上,衬托出他身上一种优雅从容的气质。
小厮见他望着镜中的自己,脸上神色似有缓和,便马上笑着套近乎:“啊呀,公子这一身白,真是让人眼前一亮啊,浑身上下好似散发着仙气一般,果真如九天仙人下凡,好看,真是好看!若我是女子,一定被公子迷得丢了魂。”
本来云有海还一本正经的,听了他这句话,突然转过头来,脸上霎那间有了光彩:“你说的可是真话?”而后,他低声喃喃自语道:“希望她也觉得好看。”
那小厮焕然大悟:啊哈,我说今天他怎么那么挑剔呢,敢情儿是要和姑娘去幽会呐。
那小厮立马头点得像个拨浪鼓:“那是自然,小的还从来没有见过比公子更好看的人呢!”小厮上前,周到地替云有海系上了他那根镶嵌翡翠的金腰带,这样一装点,更显得他飘逸出尘。
云有海从手边桌上拿起一把湘妃竹折扇。那是他特意为今天做准备用的,他翩然打开扇子,泛金的扇面上画着一副意境高远的山水画。他对着镜子照了照,终于露出了个满意的浅笑。
那小厮见他面露愉悦之色,紧绷的心弦骤然放松,一时好奇凑了上去:“公子今天莫非是要见哪位美人吗?”
云有海收敛了笑容,反问道:“你为什么这么问?”
小厮道:“小的只是胡猜而已。上个月您说要去见秋月楼的头牌姑娘季若兰,连试了三套衣服才满意。今个儿公子您一连试了八套衣服才点头,可想而知你要见面的姑娘居然比晋阳第一美人季姑娘还要漂亮,可想而知她有多美了。”说着他嘿嘿一笑,表情贼兮兮的。
“啪嗒”一声,云有海手中折扇砸在小厮的头上。小厮抱着头,摸到了鼓起的一个大包,欲哭无泪:真是马屁拍到马腿上!
他赶忙低头哈腰连声道歉:“对不起,小的口没遮拦,说话不知轻重。小的无意冒犯公子,以后再也不敢了!”
云有海嗤笑一声,掏出几两银子扔给了小厮:“这是衣服的钱,余下的就算是你被砸的药费了。记得以后有上乘的料子一定要给我留一匹!我自然重重有赏。”
小厮捧着银子,两眼都放了光,头上被砸的地方也不痛了,笑脸将云有海恭送到了店外。云有海钻进了一辆金顶华贵的马车,扬尘而去。
那小厮猜得一点儿没错,云有海确实是来找美人的,还是个冰雪聪明的绝世美人。
他没有忘记与苏云的约定,到客栈找苏云来了。
是花梨开的门,见他白衣翩翩神采奕奕,气色似乎完全恢复,比之前更显风流倜傥,不由得心微微一动: 呦,这么一瞧,还挺人模狗样的呢!
花梨仍穿着男装,云有海对她躬身一揖:“原来是阿文呐,几日不见又漂亮了呢,请问江小姐在吗?”
花梨听他说得暧昧,转念想到他对苏云的轻薄,就气不打一处来,她蛮横地扒着门口不让他进来:“这么晚了,我家小姐要歇息了,你改日再来吧。”他不过是她的手下败将,她料定他肯定不敢对自己怎么样,挑衅地瞪着他,想给他吃个闭门羹。
不曾想,眼前飘忽光影乍现,他竟动起手来。花梨劈出一掌,却被他反手一拧,擒拿在身后。花梨心中一凛:他的功力居然这么快就恢复了?
隔壁的江魁听到动静飞快冲出,正欲施展援手,却被屋内的苏云喝住:“住手!”
三人几乎同时停手。一个男装的少年开门出来,正是苏云,她凤眸中似有火光,她压抑着怒意道: “这里是客栈,还请进来说话。”四人进屋,江魁在最后,他习惯性地朝四周张望一圈,见没有异常便关上房门。
几乎就在江魁将房门关上的同时,一个戴着大沿帽、背着行囊的男人闪身进入了大堂里。他看起来风尘仆仆,像是赶了很长的路。
跑堂的上前热情招呼:“客官,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他看见那男人唇上留着两撇小胡子,眼神警惕,时不时地朝着四周张望。
那男人低声说道:“给我一壶茶就行。”随后默默地走到靠近墙角的一个角落坐下,他并没有摘下头上的帽子,但是他的头却微微扬起,从他所坐的位置正好可以瞧见二楼的客房。
天色已晚,大堂里的宾客陆陆续续离开了。那男人独自饮茶,目光时不时地飘向楼上苏云的房间,神色警觉。这时,有一个眉清目秀的白衣少年走进了客栈,在那两撇胡子的男人身边坐了下来。
两人悄声交谈了起来。
白衣少年抬头飞快地瞥了一眼苏云的房间,问道:“你确定人就在楼上?”
胡子男说道:“千真万确,虽然他行事十分小心,中途甚至换过马车以防跟踪,不过却骗不过我的眼睛,我毕竟跟随他多年了。”
白衣少年道:“好,那我守在这里,你快去通知其他人。”
胡子男二话不说,拿起行囊迅速走出了客栈。
……
苏云的房中,氤氲着淡雅香薰。
云有海理了理衣服,恭谨行礼道:“江姑娘别来无恙,在下遵守承诺,来赴您的约。”
苏云欠身还礼,态度客气,但眸子清冷: “阁主请入座。”
云有海潇洒入座,还不忘抚弄整理一下倾泻在肩上的长发。
苏云见他一副从容悠然、志得意满的样子,挑眉问道:“看来阁主事情处理得相当顺心哪?”
云有海将折扇甩开,风度翩翩地扇着风:“嗯,多亏了姑娘妙计,事情进展地很顺利。”
苏云浅笑:“那还得归功于阁主手段高明。”
他将扇子一收,桃花眼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不说这些了,我可是来和姑娘您做买卖的。不知姑娘要找何人?”
苏云对着花梨使个眼色,花梨从柜子里取出一副画。
云有海将画展开一看,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这……难道姑娘在与我开玩笑?”
花梨剜了他一眼:“谁有心思和你开玩笑?”
苏云一个眼神飞过去:“不得无礼!”她兰花指翘起,给云有海斟了一杯香茶,娴雅道:“阁主,这个故事还得从我小时候说起,且听我慢慢道来……”
云有海侧耳倾听,时而蹙眉沉思。
待苏云说完,花梨从床底取出一个檀木箱,打开后呈给云有海,里面的金银珠宝琳琅满目。
苏云从容道:“阁主,我们远道而来身边只带了这些,请阁主暂且收下。事成之后再奉上黄金百两。”
“哦?”云有海抬了抬眉毛,他的眼睛瞟了一眼檀木箱,思忖道:没想到这美人儿出手比我还阔绰!恩,既漂亮又聪明还他妈有钱,这样的姑娘打着灯笼也难找啊!老子一定把你追到手,就算追不到抢也要抢到手!
不过,心里虽是千回百转,面上不动如山。他用扇子在檀木箱的盖子上轻轻一敲,将箱子合拢。一本正经地说道:“姑娘也太小瞧我云某人了。在下所求不过是姑娘能为我抚琴一曲,那云某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他心里早就盘算好了:本座非要天天缠着你,让你弹琴教曲,咱们俩没事儿再谈谈情,弹着谈着,还怕你不对我日久生情?
花梨柳眉又皱了一下,眼神复杂地看着他:银子咱们小姐有的是,找人办事,哪会稀罕那几个钱?可他居然色迷心窍不要钱,反倒肖想小姐!小姐何其精贵,哪能让人家呼来唤去的?这色胚真是得寸进尺,真想一巴掌拍死他!不过,他偏偏又长得这么帅,还真有些不忍心下手……
苏云却笑道: “蒙阁主厚爱,奴家便为阁主抚琴一曲。花梨,取琴来。”
花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不过也只得依了她:越来越不懂小姐在想什么了。莫非小姐……真是看上他了?
行云流水般的琴声从她指尖流淌而出,渐渐地,她凤眸微眯如入忘我之境,娇柳般的玉臂随着琴声起伏而轻盈摇摆,嘴角挂着一抹怡人微笑。云有海托着腮帮,如痴如醉:
美人如画,琴音如诗。我心荡漾,人生几何!
花梨在一旁看了,虽然不敢造次,但心中早已经把云有海骂了个千百遍:瞧这家伙成什么样子,一副色迷迷的馋相,口水哈喇都流了一地!亏得小姐还将他奉为座上宾,看得我心都塞了!
偶尔有一两个宾客经过苏云客房的窗棂前,不禁愕然驻足,侧耳倾听,仿佛有那么一瞬间都被这琴声勾去了魂儿。
裕兴客栈外,一群或执剑或背弓的官兵正飞速地靠近客栈,引得路人纷纷惊慌退避,他们迅速封锁街道,不让闲杂人等靠近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