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嘉帝走过来,一把抱住她,一股淡淡的酒味混着龙桂香向绮云袭来。
“云儿,朕只知道你是真的爱朕的人,走得越高,就越不知道来到身边的人到底对自己是真心还是假意。他们所要的到底是什么连朕都难以分辨!朕只是希望身边能有真心爱朕的人!”
绮云抬头看他,朦朦胧胧间,眼前的他好似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少年,含着浅笑,隐约笑涡,气质超脱。
绮云凄苦而自嘲地一笑,问:“从头到尾,你可有一分真心对过我吗?”
“云儿,固然后来朕有负于你,但你不能怀疑朕的真心!那个时候,朕除了真心,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了!”
绮云的脸上浮起一丝笑容,又苦又冷,道:“可惜真心抵不过权力,真心抵不过时间的流逝。”
“你说得没错!不过到底如今朕不仅拥有了权力,还能彻底拥有你!”隆嘉帝抱起了绮云,走向床帏。
这一夜隆嘉帝宿在了永寿宫,这是受宠的晴贵人也没有过的殊荣,平日隆嘉帝临幸嫔妃后,就会回养心殿,除了坤宁宫,隆嘉帝几乎不宿在嫔妃处。
隆嘉帝起床梳洗后,没有在永寿宫用早膳便走了,之后太医院送来一碗汤药,明白地告诉绮云,这是一碗“不留汤药”。皇帝要是不想留下嫔妃身体里的残留,次日清晨会送来这样一碗汤药。
绮云未作多想,她知道隆嘉帝对她的“不贞”始终是介怀的,他不会让一个这样的女子替他诞下龙嗣。
昨夜他也并没有对她温柔用情,似乎只是用这样的方式在重温和怀念过去的“纯真”和“美好”。重温和怀念够了,他也就“满意而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隆嘉帝偶有临幸绮云的时候,都是这样宿一夜,早晨他离去,太医院送来汤药。只是仅第一夜是风轻云淡的,而之后他对她渐渐变得狂风骤雨一般粗鲁。
绮云觉得他仿佛越是觉得孤独无助,对她就越粗暴,以至于绮云每一次看到他来都有些害怕,每一次事后她身上都会伤痕般般,浑身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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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嘉帝每次来都是白天发过脾气,心情极差,夜晚统统都纾解在绮云身上,似乎越是粗暴,他越是能深深地忘却复杂且沉重的现实、重温平静而恬淡的过去一般。
不过至少因隆嘉帝偶尔的临幸和留宿,使得绮云在后宫的地位又开始稳固起来,之前对她不屑甚至怠慢的人又渐渐地对她笑逐颜开。绮云知道这就是后宫的生活规律,所有的一切荣辱盛衰直接来自于皇帝。
在知了无止无尽地叫声中,凝贵人的孩子终于顺利出生,宫中的嫔妃们也为此松了口气,不仅是不用再担惊受怕自己和晴贵人一样无意间成为了“谋害”皇嗣的无辜人,更是因为凝贵人诞下的是位公主。
这一年的夏天,宫中频频传出佳音,凝贵人诞下长公主,晋为凝嫔;还有两位常在有了身孕,晋了贵人。隆嘉帝很高兴,长公主满一个月后,便带着皇后和受宠的嫔妃们去西苑小住。绮云没想到自己也在去西苑的名册中。
隆嘉帝在西心湖畔的瑞景殿内设宴
,庆祝长公主满月。绮云坐在角落,看着殿内风华正茂欢声笑语的众人,想起六年前也是在这里,乐康也带着嫔妃们安享荣华,六年过去了,这里几近物是人非。在座的主子们,除了惠妃,都换了模样,而绮云自己也从六年前的宫女,变成了现在的妃子!
绮云走出热闹的瑞景殿,这里曾是她和权文重逢的地方。此时芙蓉花还未到季节,她走到西心湖边,望着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湖面,耳边传来身后瑞景殿内的丝竹声,心里忽然觉得万分苦闷,万分痛楚,一种巨大的无助和孤寂的情绪流遍全身,她甚至想跳进湖中,就此结束这份痛苦。
绮云拿出贴身佩戴的玉佩,摸着上面的木棉花纹,思念刻骨,痛苦入骨!扶着玉栏杆的手不自觉地在上面划写。
江南江北愁望,相思相忆空吟。
鸳鸯暖卧沙浦,鸂鶒闲飞橘林。
烟里歌声隐隐,渡头月色沉沉。
含情咫尺千里,况听家家远砧。
她发现她无意识划写的诗句是她曾作为涴汾王妃居住在涴汾城的王府时,权文在信中抄写的诗句,权文为了她读尽诗词,也把对诗文的感悟全都投到了和她感情里。
那些粉色的信笺,那些信笺上权文亲手画就的素墨玉兰,那些让人耳红心跳的字字句句,全都印刻在绮云心里!
而此刻人不再!信笺不再!玉兰不再!诗句不再!只有她的泪和无尽的思念化作湖中的涟漪,绵延不绝。绮云希望能早点回皇宫,留在西苑,只能使她对权文,对术江的思念加剧,痛不欲生。
绮云住在离隆嘉帝所住的同辉殿最远的鸣琴轩。隆嘉帝来过一次,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对绮云道:“朕听说你是朱云影的时候,弹得一手好琴,才得以引起颐宣帝的注意!朕从未听过你弹琴,你也弹一曲来听听,不然倒是辜负了你住的鸣琴轩了!”
绮云只得弹了一曲,隆嘉帝含着笑意道:“的确犹如天籁!明日的宴席上你再弹一曲,让她们都饱饱耳福!”
隆嘉帝来到西苑后,心情不错,也有了兴致,常在瑞景殿内开晚宴。隔日晚间隆嘉帝又在瑞景殿开宴。
“朕最喜欢瑞景殿,此处开阔且临水,夏日在此设宴最佳。”隆嘉帝笑涡若隐若现,饮了一口酒。
“臣妾也觉得如此,走出去还能赏莲花!此处凉快得很!”惠妃穿着五彩穿花薄衫裙,发髻上戴着小凤鸟嵌彩色宝石的步摇,那是隆嘉帝赐给她的,一身的荣华富贵、光彩夺目。
晴贵人冷眼瞧惠妃,撇开娇媚的目光,投向高高在上的隆嘉帝,朝他敬酒,圆润白嫩的手腕于轻纱中露出来,隆嘉帝对她微微一笑,说:“昨日进贡来的翡翠玉镯一对赏赐给晴贵人!”
晴贵人惊喜地起身谢恩:“谢皇上!”随后不无得意地看了一眼惠妃,后者不动声色,扶了一把头上的步摇。
隆嘉帝道:“让云妃弹一曲吧,朕听过云妃的琴声,绕梁三日不绝。”绮云坐于琴台前,弹了一曲《洞庭秋思》,超然的琴艺果然让众人惊讶无比。
凝嫔笑道:“没想到云妃娘
娘的琴艺那么高,我日后有机会要向娘娘学学呢!”绮云淡淡一笑,道:“我的琴声不污了大家的耳朵就行。”
第二日,凝嫔来到鸣琴轩看绮云,她笑道:“坐辇来都要好一会儿,云妃娘娘住得也太偏了!”
“我喜欢清静。”绮云让了座,遣新瑶奉了茶,道:“凝嫔来我这里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吗?”凝嫔妙目含着笑,说:“我猜测,你大概以为我因为上次你帮晴贵人而不想和你来往了吧?”
“我没有帮她,觅魄香油的事,我不过是实话实说。”
“我反正没有因为你帮晴贵人而怪过你。”凝嫔道:“自从那一回你来看过我后,我就觉得云妃娘娘是个能交往的人,倒是云妃娘娘自从觅魄香油那件事后就疏远我似得,我还以为你认为我生气了呢!”
绮云淡淡一笑,道:“我从来不觉得凝嫔是那么小气的人。”
“在后宫中生活实在是太难了,即便我整天小心翼翼,不得罪别人,也会招祸。不知道为什么,我见到云妃娘娘,觉得云妃娘娘是个好人。我觉得在后宫很孤独,很想有个真正的姐妹。”凝嫔蹙起细长的柳眉。
绮云摇摇头,道:“后宫之中永远都不会有真正的姐妹!在后宫里,就算本来是真正的姐妹,最终也会变成陌路人!凝嫔万万不要有这样的奢望!”
凝嫔一愣,问:“云妃娘娘难道不想在这险恶的后宫之中有能互相扶持的人吗?”
绮云冷冷道:“不想!”凝嫔的面色渐渐变得尴尬,半晌,她缓缓道:“既然云妃娘娘是如此想的,那嫔妾也不打扰娘娘了!”
绮云看着凝嫔走出了鸣琴,坐上了小辇,一路去了,她想起方才凝嫔从一开始的期待到最后的失落,心里有一些不好受,但是她必须这么做!在这里,她不需要任何朋友!她知道任何亲近于她的人最后都不会有任何好下场,何况现在她自身难保,过一日算一日,根本不配有什么朋友!她注定要一个人走下去!
在西苑的盛夏很平静,因静贞皇后身体愈发不好,夏天还没过完,隆嘉帝便带着众人回到了皇宫。
两位因怀孕而新晋升的贵人住在了景仁宫里。起初还风平浪静,过了数日,景仁宫忽然闹鬼了,两位贵人中的一位在夜晚小产,第二日皇后马上命两位贵人搬去了储秀宫。
众人在坤宁宫等着给皇后请安,碰了面不禁纷纷说起景仁宫闹鬼的事情。
“我早说不能住景仁宫的,早晚出事!”“景仁宫死过两个主子!”“不是都是死在外面的嘛!”“死在外面,魂回来了呀!还想做主子呢!”“听说先帝那个许嫔是皇上登基后凌迟处死的呢!”“怪不得闹鬼!”“吓人死了!”
“皇后驾到!”宫人高声道,众人忙跪地迎接,静贞皇后从内殿走出来,坐上了凤椅,看着跪了一地的嫔妃们,半晌才开口,道:“这是什么地方!也是容你们胡说八道的吗?”
“皇后恕罪!”众人忙齐声道。
“都起来吧!”静贞皇后道,众人方才起身各自落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