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城的地牢潮湿阴暗、腐臭不堪,占地虽大,但并未关押多少犯人,故而也难闻牢狱中常有的哀嚎喊冤之声,显得有些“冷冷清清”。这也正是因为南宫凌天虽憎恶修道人士,却唯独爱惜辖区百姓,一般小偷小道者,处于杖刑即可,并不收押监牢,因此牢狱中关押的大多是大奸大恶或修道好事之徒。
俗话说,食色,性也。这是李少白第二次身陷囹圄,第一次是因为美食,第二次却是因为美人。自从离开万灵镇,他难得静下心来,于是整日调息打坐,运功疗伤。不消数日,体内的伤便却了一大半。
这日,他正欲盘膝运气,却突然发现身下的床板下有些异样,当即拨开稻草,只依稀见石板上刻有一行模模糊糊的小字:求仙之道,自顾茫茫,我独疯癫,世人何笑。
李少白虽自幼不喜读书,但也识字,见石板上刻着字,心中好奇,推测定是曾经有位前辈高人也被关在此处,因而才发出此等概叹,想到如今自己也落得如此下场,顿生同病相怜之情。
李少白已被关押了数日,生活无聊至极,想到这位前辈或许是另有所指,于是仔细查看整个房间一番,但终究一无所获。他嘲笑自己愚昧笨拙,可又不甘心认输,于是反复念叨着那十六个字,越念越觉糊涂,愈觉那“笑”字有几分怪异。他在万灵镇时,也曾跟随先生“弗得知”念过几年书,虽然只是个“半吊子”,但也识得些诗词文章。他发现这短诗并不甚押韵,特别是最后一个‘笑’字的书写方法和印在石板上的深浅皆不尽一致,只是乍一看,并不明显。
李少白当即按住那个笑字,突然笑字陷了下去,同时石板竟然自动打开,跳出了一个暗格。暗格里面有一块布包裹着一个东西,李少白觉得匪夷所思,立刻拿出暗格里面的东西。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块令牌,而包裹这颗牌子的正是一件血白相间的破衫。李少白将破衫展开,发现上面竟然写满了红色的字。正文上书:“分身术”三个大字,李少白欣喜万分,接着读了下去,又见上面写道:“即为有缘人,当把妙功传,神功练成日,定把群魔斩——剑痴乐进。”李少白盯着最后四个字,心下大喜。原来这位前辈竟然是传说中的天山剑痴乐进。李少白惊讶不已,他曾在六根道人那里听说过他的大名,听人此人招法极妙,性格放荡不羁,曾是天山雷圣司空稷的弟子,可他曾经怎会被关押在此。
李少白见那令牌上刻着一只乌龟,心中十分好奇,想起在新安村巨蟒体内也有一块刻有朱雀的令牌,或许两者有一定的关联,于是收藏在袖袋之中。只是对那件血衫有些兴趣,加之闲来无事,索性按照图文的记载一一演练。
南宫燕被锁在闺房,竟然一脸好几天都不吃不喝,只是吵着要见李少白。南宫凌天察觉燕儿已经对李少白动心,心中愤郁,他膝下唯有一女,极为疼爱,自然无法容忍女儿喜欢上一个不明来历的江湖混混,于是愈发视李少白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像挤脓痘那般将其挤破。而南宫燕软磨硬泡了半月,见爹爹全无放过李少白的意思,于是暗下决定,偷偷将李少白救出去。
这日,天刚黑了下来,南宫燕带着贴身侍女来到了地牢。狱卒一看郡主大驾光临,赶紧上前磕头请安。
“不知郡主大驾光临,小的们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南宫燕迫不及待地问道:“废话少说,李少白被关在哪间牢房?”
狱卒道:“就在下面靠右的一间,郡主,下面又臭又脏,您是金贵之躯,还是不要下去了。”
南宫燕道:“父亲大人有命,即刻带着李少白前去大堂审讯。”
狱卒道:“不知郡主可有侯爷的令牌?”
南宫燕道:“事情匆忙,忘了拿来。”
狱卒面露难色道:“这要是侯爷怪罪下来,恐怕……”
南宫燕呵斥道:“什么?你怕我爹,难道你就不怕我?”
南宫燕在脾气是出了名的刁蛮,整个荆州城都无人敢惹,狱卒们有所耳闻,一听郡主都说出了这般言语,不由得心下大骇,赶紧跪地乞饶:“小人触怒郡主,罪该万死,这就去带李公子出来!”
南宫燕微怒道:“这还差不多!”
狱卒连滚带爬地来到李少白的牢房前,此时李少白正在闭目养神,狱卒打开房门,对着李少白笑道:“李公子,侯爷有要事传你。”
李少白听说南宫凌天要见自己,心下奇怪,于是跟着狱卒走了出来,居然看到了南宫燕。
李少白在地牢已然呆了一月有余,也没梳洗,整个人早已经蓬乱不堪,看上去和普通乞丐并无区别。不知怎地,南宫燕看李少白这副模样,鼻子一酸,对着狱卒骂道:“你这狗奴才,让你好生照顾李公子,竟然将他折磨得这般狼狈,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狱卒叫苦不迭,苦苦讨饶。
李少白上前劝道:“恶女,不关他的事情,你也不要迁怒与他。”
南宫燕叹道:“呆瓜,你就是太心软了。”
南宫燕带着李少白一行人走出地牢,李少白许久未出牢狱,一走出便觉外面气息一片清新,不由得猛吸了几口。这才轻松笑道:“你说你爹爹找我有事,莫不是看我一表人才,要将你许配给我?”
南宫燕碎了一口:“呸,你真不要脸!”
李少白笑道:“那他为何要召见我?”
南宫燕扑哧一下笑了出来:“你呀,还真是个大呆瓜。”
李少白这才恍然大悟道:“莫非是你?”
南宫燕笑道:“当然是我,不然还会有谁?”
李少白道:“你若放了我,你如何向他交代,莫非你不怕他怪罪?”
南宫燕道:“我当然和你一起走。”
李少白笑道:“又要离家出走,到时候你爹又来找我兴师问罪?”
南宫燕没好气道:“你这呆瓜,我好心救你,你还如此说我?”
李少白道:“我是逗你玩,不过我的七星剑被你爹爹收走,我要取回才行!”
南宫燕道:“好,你先去我房间等我,我取了剑就去找你!”
李少白想起过往,道:“又去你房间?”
南宫燕道:“怎么,本小姐的闺阁还从来没有主动让男人进去过,这次肯为你破例,算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真是不识抬举!”
李少白无奈地苦笑,跟着丫鬟赶至南宫燕的闺房,仔细地梳洗了一番。南宫燕则悄悄回到父亲的书房,将李少白的七星剑取回。侍女准备好衣服让李少白换上之后,正好遇到南宫燕回来。
两人收拾了行李物品,坐上马车,偷偷地溜了出去。
说也奇怪,那晚南宫凌天辗转不眠,于是披着外衣,来到书房。他推开房门,打开灯罩,拨动灯芯,整个书房一下变得敞亮。拿起一本《孙子兵法》慢慢研究起来,突然一阵清风将门窗推开,往外一探,觉得有些异常,可总也想不起为何。突然,看了看墙角,这才陡然发现李少白的七星剑已经消失。
南宫凌天苦道:“不好!”
又对着外面大喊道:“来福,快叫小姐来!”
管家来福连忙前去传唤小姐,可到小姐闺阁之前,却被告知小姐已然休息,来福回来后只得据实禀报。
南宫凌天心思缜密,寻思着平日里燕儿都喜欢折腾,今日竟然安睡的如此之早,定是有蹊跷。当即召唤了府内的下人,去牢狱查看李少白,自己则亲自赶往南宫燕的闺房。
婢女们见到南宫凌天,神色十分慌乱,赶紧上前请安。
“老爷好!”
南宫凌天厉声道:“小姐呢?”
巧儿紧张道:“小…姐,她已然安歇了。”
南宫推开房门,然后迈进四处寻了一番,却发现房内空无一人。
南宫凌天怒道:“大胆奴才,竟然欺瞒本侯爷!”
巧儿赶紧跪下乞饶:“奴婢不敢,是小姐所命,不敢不从。”
这时管家来福急匆匆,禀道:“老爷,大事不好,李少白被小姐带走了!”
南宫凌天对着婢女们一脸怒气道:“快说,他们逃了多久?”
巧儿哭道:“老爷饶命,我们确实不知小姐逃向何处,不过她们只走了一炷香时间,此刻应该还在城内!”
南宫凌天对着管家道:“来福,快拿我兵符去找诸葛先生,令他调动城内兵马封锁城门,再派一支人马在荆州城内搜寻小姐下落!”
来福道:“老爷,倘若我们遇到小姐,她不肯回来我们该如何是好?”
南宫凌天坚定道:“那就给我绑回来,至于那个李少白,能活捉就活捉,倘若他反抗,就当场斩杀!”
来福道:“遵命!”
李少白和南宫燕一路坐着马车朝着城东口赶去,待到城东口时,自然被守城卫士拦了下来。
一校尉对着车夫喝道:“这里面是何人?”
吆喝的车夫道:“大胆,这里面可是南宫郡主。”
校尉不信,正要挑开帘子,里面却传出南宫燕的声音:“狗奴才,本郡主你也敢拦!”
校尉一听这话,吓得魂也没了,连忙放下长枪,跪倒在地:“小人冒犯了郡主,本应罪该万死,但侯爷有命,令我等即刻请回郡主!”
南宫燕气得挑开车帘,指着校尉的鼻子大骂道:“你怕我爹,莫非就不怕本郡主,若是得罪了我,你一样小命难保!”
校尉对南宫郡主的刁蛮任性早有耳闻,今日一见,立刻被这刁蛮小姐的气场镇住,吓得不敢起身。南宫燕对着车夫道:“小虎,你只管赶车,量他们也不敢拦车。”
小虎正要赶路,却见马突然停滞不前,任凭怎样鞭打也不能前行半步。
南宫燕惊道:“这马是怎么了?”
小虎道:“回禀郡主,不知这畜生是怎么回事,竟然一动不动。”
南宫燕挑来帘子,朝着前方一看,顿时吓了一跳。“爹!”南宫燕脱口而出,李少白也是心下大骇,心中叫苦。
南宫凌天怒道:“你还肯认我这个爹。”
南宫燕和李少白两人走出马车,李少白主动拱手道:“侯爷,在下不曾开罪于你,还请手下留情。”
南宫凌天道:“你盗我‘绿翡翠’在先,诱骗郡主在后,我岂能轻饶!”
李少白叹道:“哎,你这老爷子还真是固执,何必苦苦相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