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十一娘只觉得全身百骸之中再无力气,接着便见得鱼姬将手指探进口里一咬,纤细指头上顿时鲜血淋漓.
而后那冰凉的指头点向自己的额头,一瞬间一道难以言喻的寒流自额头涌入游走全身,就如同当初父亲临终时为她烙下水侍印一样,只是这一次的寒意更为强烈。
媚十一娘不由自主的张口呼叫,蓦然身子一轻,已然自地上坐了起来,先前的衰弱感荡然无存,此时此刻,只觉得身体远比之前更为轻巧灵便,体力充盈!
媚十一娘神情错愕的看着眼前的鱼姬,只见鱼姬的指头已然迅速的恢复原样,半点伤口也不见,于是颤声问道:“你做了什么?”
鱼姬淡淡一笑:“我替小落杀了你一次,这笔恩怨从此了断,但是你我还有另一段渊源。你自己看看胸前的水侍印。”
媚十一娘扯开衣襟一看,只见那原本黑色的印记此刻却变成了泛光的银白!
“你从你父亲那里继承的水侍印只是你们玄蛇一脉血液中世代相传的烙印,这个才是真正的水灵尊近侍才会有的印记。”
鱼姬站起身来踱向那面巨大的镜子,继续说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又是玄蛇一脉唯一的传人,以后应该有用的着你的地方。
不过你别得意,我给你水侍印既是认可,也是制约。
若是有一天我有什么不测,或者是我知道你又有恶行,便会收回水侍印。
一条失去自身内丹的蛇精会怎么样,你很清楚。”
说罢袖子在妆台上一抚,一只青玉小瓶出现在妆台之上:“这就是你要的回元露。”
媚十一娘眼中的神情既惊又喜,奔到妆台前拿起那小瓶,转眼看看鱼姬单膝拜伏于地:“多谢主上惠赐,十一定当为主上效力,万死不辞!”
鱼姬叹了口气:“将来的事情会如何没人知道,你救回慕茶就留在此地好好修行繁衍生息吧,
重建玄蛇一脉才是你应有的担待,别让你父亲失望。”
说罢转身走向那面镜子,就如同水滴融入了一眼清泉,再无半点踪迹……
船上的龙涯等三人看着鱼姬和媚十一娘一前一后步入那雨帘之中消失不见,自是各怀心事。
不多时,却见得鱼姬自雨帘中徐徐走出,一踏上船头,那上升的雨帘顿时倏地落回池中,半点波澜不惊。
三皮见只有鱼姬一个人回来,忍不住问道:“掌柜的,那个女妖精呢?你把她给宰了?”
明颜狠狠的掐了三皮一把:“不关你的事就别问,小心我把你给宰了!”
鱼姬也不去理会这对冤家,只是走到桌边坐下,见旁边的龙涯眼神颇为耐人寻味,只是微微一笑:“难道连龙捕头也在怀疑我杀了她?”
龙涯笑笑摇头道:“没有,听了媚十一娘的故事,我只是在揣测鱼姬姑娘究竟在这个故事里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鱼姬淡淡一笑,眉宇之间颇为落寞:“我只是一个逃兵,仅此而已。”
《蟾坞慕茶》完
《鱼馆幽话》第二卷之第四话
《梦川魇璃》
七月十五中元节之前几日,市井中卖冥器靴鞋、幞头帽子、金犀假带、五彩衣服等物事的商贩便早早摆出了行头。
远远望去,汴京街头便是琳琅满目,好不热闹。
然而到了十四晚上,人们要么是聚在汴河之畔放灯祝祷,要么是在家中焚香祭祖,
当然,也有不少好事的人,在城外城隍庙前搭起彩戏台子,所演的剧目通常是‘目连救母’。
往年这个时候,鱼姬也会暂时歇业一天,和明颜三皮一道去城隍庙前听戏凑凑热闹,只是这一次却颇为例外。
明颜瞅着店外的人群游走,心早就飞去了城外的戏台边,然而见鱼姬仍在不紧不慢的拨着算盘,半点要出门的意思也没有,不由的几分躁动。
在鱼馆柜台边转来转去,好半天终于忍不住腆着脸上去开口言道:“掌柜的,这会子也没有什么人上门了,不如……”
鱼姬抬起头来微微一笑:“不如什么?”
明颜眨巴眨巴眼睛:“听说今个摆台子的戏班子是‘喜相逢’,
午间便听得酒客们言语,说今天要连唱三场‘目连救母’,
这会儿大概该上第二场了……”
“嗯,那又如何?…….”鱼姬依旧埋头算账,只急得明颜在一边抓耳挠腮:
“那个……班子里的红伶萧玉郎可是难得一见的俊俏郎君,不去看看,可惜了。”
话音刚落,一个异常爽朗的笑声传来:“看萧玉郎还不如看洒家。”
而后两道飞扬的眉毛映入明颜眼帘之中,却是常来这酒馆中光顾的京城第一名捕龙涯。
龙涯倚在柜台面,瞅着鱼姬满眼俱是笑意,明颜见得他这般神情,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心想这家伙果真是越来越露骨了。
鱼姬掩口一笑道:“龙捕头倒是颇为自负。”
“不是我自负,只是你们现在去,也只看得到肿得像猪头一样的萧玉郎。”龙涯叹了口气道:“刚刚听得小的们通报,说城隍庙那边被人捣乱,戏台都让砸得稀烂,
而那个以俊俏见称的萧玉郎,估计得修养个三五月才可以出来见人了。所以…….
还不如留在这里看洒家,岂不来的更为清爽适宜?”
说罢,两道眉毛又扬了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