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迷惘着, 前面巷子口里忽然钻出个人来,我心里一乐,总算见着个活人了。才乐了没半秒钟, 还想着怎么开口问他借手机打个电话会比较不像骗子。结果那人冲过来都不带刹车的, 整个人挂在我身上直接拿我当拐杖使, 我本来就脆弱不堪的小身板被他这么一撞, 差点就吐血了。
我一缓过来就抬头狠狠地瞪着对方, 瞪着瞪着直接就愣住了。
这人长的可真好看。
我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人,秦致远跟许野两个,小时候青葱得不行, 油条似的身板,成年了之后一个比一个发育得好, 秦致远是正儿八经的帅气, 许野是带点痞味儿的好看。不过眼前这个人, 真不敢想象这样的一双眼睛里露出来的居然是狠戾,假设是含情三分, 无情七分地瞅着一个姑娘,又有哪个敢不拜倒在他的牛仔裤下。
“看什么看!”
我是被他一句话给拉回现实里的,拉回来之后我就有点小囧,毕竟双方都是大男人,这哥们还挂在我身上。我这么死盯着看实在是有点占他便宜的嫌疑。所以赶紧收回了目光, 眼角不经意地瞥见一团大红色, 有点受刺激地啊了出来。
“没见过血啊!别怕, 待会儿就要见了。”他轻蔑说。
我听得莫名其妙, 鼻子下面的血腥气也越来越浓。我还没来得及分析这哥们是不是打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那个巷子口就又蹿出四五个人叫嚣着往这边跑过来。
我一看见他们手里拿板砖的板砖,酒瓶子的酒瓶子, 钢棍的钢棍,还有点庆幸这回没碰上拿刀的。见义勇为我是没这打算,是老头子从小教育得好。况且现在明摆着胳膊拧不过大腿,萍水相逢,未必见着人家长得好就英雄救美。
“兄弟,不得不拉你下水了。万一死啦死啦地,哥烧埋费不会少给你们家。”那人忽然在我耳边轻声说,说完立即冲追来的那帮人嚷嚷,“我的人已经来接应我了,其他的就在附近,你们不想死得很惨最好现在就走。”
我听了恨不得掐死这个蛇蝎美人,三两句话诬蔑我跟他是一伙的还不算,还要咒我死。换在平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我根本就不惧这么几个人。不过今天实在是状态不行,一溜小跑下来下身疼得不行。
对方来势汹汹,跑估计是没戏,不然这哥们早一溜烟跑了。不过是爷们字典里就没有投降示弱这四个字,我正准备挥舞着软绵绵的拳头迎战。结果这哥们把手抬起来在我面前摆了摆,我看见他手指上沾着斑斑红色,得了,我知道你见了血负了伤了,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结果他对我来了一句,“哥们,你也见血了!不是,我说你该不是来那个了吧?”
我顺着他的眼神往自己身后摸了一把,看了之后恨不得一头碰死。
“摸着不像是个女的呀!”这哥们还意犹未尽的补了一句,接着一偏头,躲过一板砖。
我们俩接下来都没什么说话的空当了,我挨了一棍子之后脑子就有点不清醒,对面抄着家伙走过来的人已经变成了许野了脸孔,我忽然之间就精神振奋起来了,暗恋他这么多年的苦楚,被他摆了一道的愤怒,被他强上了的耻辱和悲愤,哗啦啦地全涌了上来,不打他一顿简直对不起自己。
打到最后就已经麻木了,打在身上也感觉不到痛,只觉得两条腿软得不行,只想倒下去好好睡一觉。接着耳边清净了,只剩下一个人影在我跟前晃动,我扬手就是一拳头过去,却被狠狠地扣住了手腕。
“你已经打疯了吧?自己人也打!”这是那个蛇蝎美人的声音。
我还能强撑着回一句,“谁跟你是自己人了!各走各路!”说完转过身东倒西歪地扶着墙就走。
走了两步听见后面叫了句“哎,小心!”,没等我转过头去,脑袋一阵剧痛,倒地之前,那阵玻璃碎片掉地上的声音倒是听得真切。
哪个王八羔子敢拿酒瓶子敲你十九爷!
我梦见周迟了。我梦见他揣着提成来看我,我收了钱之后把他给晾在客厅里,他傻傻呆呆地坐着,我就趴在门缝里往外偷窥他。我想我一定是被敲坏脑子了,这跟我的记忆不符啊,我没偷窥他,天地良心!不过我又想起另外件事来,周迟他还扣着我的年终奖金没给我呢。转念一想又蔫了,我不是还欠着他两百万吗。。。。。。
模模糊糊地听见有人在说话。
“老大,你说他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哭丧着个脸是在干嘛呢?做什么梦能有这么多表情哪?”
“我哪儿知道!是要醒来了吧?”
我猛地睁开眼睛,看见一屋子明晃晃白花花的,墙边上一溜站着穿着黑风衣的男子,张嘴就说:“哪位是阎王爷?麻烦站出来说话!”
说完我才觉得后脑勺针扎似的痛,墙边上那三个人简直笑疯了。
“老大,他让阎王爷出来说话。。。。。。哇哈哈。。。。。。”
“真是开了眼了,你打哪儿捡回来这么个活宝贝!”
“天上掉下来的。”最后这个人似乎还挺得意的。
这声音我倒是听出来了,这不是那个莫名其妙把我拉下水替他打架的美男子的声音吗?
我气不打一处来,伸出手指着他,都不知道从何骂起。
“老大,他指着你呢!”
“这没你们俩的事了,替我去巷口买菜,记着别买病人忌口的。”
那两人临走时候还冲我投来同情的一瞥,我更加莫名其妙,赶紧检查了一下自己全身,手脚健全,没被打残了。
“你是哪家的兔子?”蛇蝎美人一点也不客气地坐到床边来,他脸有点白,额头上也贴着纱布,不过也丝毫不影响美感,嘴角噙着笑再加上那把魅惑的声音,我都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瞬间的缺氧。
不过他话也说得太不客气了。问是哪家的兔子就是问你是哪家养的小白脸,他怎么就认定我是干那行的了。我这么五大三粗的,哪家会看上啊!
“我不是兔子。”我不耐烦地说。
我没想过这人动气手来都不打声招呼,我只觉得脸上一阵风拂过,身上的被子就被掀开,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的一件衬衫被他一扯就开。
我当然知道自己脖颈和胸口上有什么痕迹,闷声不响地把被子盖回去,脑袋痛得厉害,再说也犯不着跟一个陌生人解释许多。
结果这哥们豪气干云地拍了拍我肩膀说:“以后有我罩着你,你就放心跟着我,养好伤以后,我看你打起架来也有两下子,就跟着我混吧!”
我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罩着我?爷不过是已经退出江湖了,爷要是一条道走到黑,估计你现在也要恭恭敬敬地叫声大哥。
我顶着颗沉重地脑袋艰难地翻身下床,那蛇蝎美人警惕地说:“你干嘛?”
“本来你没让我躺路边上我是要谢谢你的,但是我之所以会躺路边上都是被你害的,所以两相抵消咱们互不相欠。”
我边说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还没站稳就被他给按了回去。
“你想回哪儿去?你能回哪儿去?反正大中午的,你先留下来吃饭,吃完饭我送你回去。”
看着这美人笑得一脸谄媚,我也不好再拒绝,只能换个话题,“怎么称呼?”
“王小楼。不过认识我的人都给个面子,叫我王老大。”
等王小楼那顿饭等得我真够辛苦的,最后饭菜端上来的时候,三菜一汤,看上去好吃的不得了。我是饿昏了,直接夹了一筷子肉片,三秒之后噗地吐了出来。
四个菜尝了一圈之后我都绝望了,筷子一丢,也没看旁边站着的王小楼是个什么脸色,直接就说:“这是给人吃的么!”
话刚落音,眼前一花。王小楼已经跑没影了,倒是那天看见的俩黑衣人又走了进来。
其中一个高高瘦瘦地对我说:“你完了,你敢说我们老大做的菜不好吃。你把我们老大给得罪死了。”
另外一个白白胖胖地接着说:“你是第一个敢说实话的人,我们都得含笑饮毒酒,兄弟佩服。”
我觉得这个白白胖胖的有点眼熟,不过一时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不过他们老大又不是我老大,我下床就准备走人。
结果这一胖一瘦直接给我挡前面,“你还是老实呆着吧,我们老大可没说让你走。”
我登时就怒了,“腿长在我身上,我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你是没搞清楚王老大是什么人吧!告诉你,这两城都是我们老大的地界,道上混的有谁没听过王老大的名号。我劝你还是老实呆着,握拳头干嘛?你这副样子,打得过谁?”
我差点没给他噎死,什么叫虎落平阳被犬欺我算是体会了。拖着步子转悠了两圈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抬眼瞥见那什么王老大送过来的三菜一汤,一骨碌地全砸了,嘿嘿,我也是第一个敢砸你们老大菜盘子的人!
等到第二天早上王小楼端着碗面在我跟前站着的时候,我已经饿得奄奄一息了,心想甭管你那是什么,□□我也吃得下。所以王小楼这蛇蝎美人把碗递过来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就接了过去。
话说这碗面长的可真好看。想起我当年做的鸡蛋面,真是惭愧得要拿面条上吊。□□粉的面条,上面排着一溜小排骨,葱花飘在汤面上就跟浮萍似的,边上还有两根绿油油的小白菜,我拿着筷子翻动了一下,嘿嘿地笑了出来,碗底果然还躺着一只鸡蛋。
王小楼估计是见我笑了,自己也绷不住了,弯着嘴角站着。
吃第一口的时候,我强忍着没吐出来,想着我可是打算连□□都吃的,这点不算什么。再咬了口鸡蛋,我就崩溃了,一时没忍住,呸的一口就吐了。
王小楼也没跟我客气,直接从我手上拿了碗走人。我目送他出门,背影刚消失在我面前我就听见外头哐当一声响,那碗碎得可真干脆。
王小楼是爽快了,苦的是我,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吃过什么东西。我脑袋还包裹得跟一粽子一样,怎么就没起点提醒作用,提醒他们我还是一病人哪!还是被他们老大无辜连累的病人!想起之前住院的时候,周迟给削苹果,秦致远喂饭,许野管接送,这待遇差远了。
幸亏王小楼那两手下还算是有那么点良心,在王小楼走了之后进来一趟,扔了俩馒头给我,还嘱咐我要吃得连渣都不剩下。
临走之前还说:“给他吃点能吃的东西,吊着口气,被玩死了拖出去就地掩埋也是我们俩的活。”
有了俩馒头的底气,王小楼中午再来我也好对他进行再教育。一样的三菜一汤,跟昨天一摸一样的菜式,我只瞥了一眼,干净利落地手一扬,全给扫地上去了。
王小楼当场就炸了毛,直接扑过来掐我脖子,那眼神是恨不得把我给剁成一截一截的小排骨。
“王小楼同志,你这种行为是要不得地。做的菜不好吃非逼着别人吃干嘛!还不让别人说实话!你瞪着我干嘛?你瞪着我我也要说,你做的菜是我打娘胎出来吃过最难吃的了!你掐死我也要说!真不是人吃的东西!”王小楼还不是纯粹的蛇蝎美人,手上没用全力,所以才能让我顺利的把这么一长串话说出来。
听我说完之后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半天没说话,我倒是不介意这么近距离的欣赏美男。最后他松开手站起来丢下一句,“你不吃拉倒!”走到门口又停下来补了句:“这次的是我打包回来的。”
我欲哭无泪,在他迈出门地前一秒出声:“王小楼,你把我扣在这到底想干嘛啊!”
王小楼靠在门边,蹙着他那两条细长的眉毛貌似认真地考虑了下,然后说:“我还没想好。”
我彻底无语。。。。。。
“我都失踪一天一夜了,你总得让我打个电话给我爹妈报个平安吧!”暂且拿我家老头老太太当个幌子,他们二老估计还不知道我回来了呢。
“行!”王小楼一口答应,随手潇洒地抛了个手机过来,“敢情你还不是家兔,是野兔子!”
靠,你还是野鸭子呢!我拿着手机呆看了半晌,忽然有种恨不得掐死我自己的感觉。苍天啊,大地啊!我就是那种从来都不记手机号码的人,除了我自己家里的电话,我就只记得一个人的,而那个人偏偏就是许野。
都这种时候了还管什么前尘往事,先想办法离了这鬼地方再说。
我心一横就拨了许野的电话,王小楼就站在我床边虎视眈眈,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要敢多说一个字试试看!
电话等了小一会儿有人接,我一听对方那声音就蒙了。许野的声音我听了十几年了,随便吱一声我都能听出来,这把柔和沙哑的声线,绝对不是许野的。我已经快熄灭的悲愤情绪忽然又开始高涨起来,我都失踪了一天一夜了,许野跟他的慕容小花接着如胶似漆,不过也算了,我还指望他什么呢。
那边慕容小花喂了好几声,我这边一声不吭,刚准备挂电话,那边电话就换了把声音,“喂,谁啊?”
“许。。。。。。”我连名字都还没叫全,王小楼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就把手机给抢了过去,还一脸无辜地说:“瞪我干什么?时间到了!”
我对自己说,不要动肝火,动肝火伤身体,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养好了伤再杀出一条血路来。想着抬头瞟了王小楼一眼,天天吃他做的菜,我这身体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十九,我这么跟你说吧。。。。。。”
我警惕地盯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你身份证上写着呢!”
“。。。。。。”身份证钱包都被你摸去了,我还能说什么。
“治你头上的,还有其他地方的伤可花了我不少钱。我看你也挺能打的,就出点苦力抵债吧。”
王小楼这其他地方说的挺暧昧的,桃花眼上下三路的打量我,没把我看出一身鸡皮疙瘩来。我懒得搭理他,也不想想我身负重伤是被谁连累的。
“我这白天的主营业务是讨债跟收保护费,晚上的估计你也做不来,就不用告诉你了。讨债还是收保护费,你自己挑一个,把钱还清了你就自由了。”
我皱着眉头思考王小楼这话的可信度,猛一抬头时发现王小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凑到我跟前来了,我几乎是鼻尖对鼻尖的四目相对,他一只手已经摸到我脸上来了,口气暧昧地说:“或者,你不想用自己的拳头还债,想用别的什么,我也不介意。”
我一阵恶寒,蹭地就从床上跳起来。一提起这事我就神经过敏,跟许野的那天晚上简直给我留下心理阴影了。
“不过是开个玩笑,你那么大反应干嘛?”王小楼不以为然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