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假期结束后,一切又回归正常轨道。七天的光景,就像蜻蜓点水,涟猗过后湖面依然会平静。只是,流逝的时光抹不去丁玎脑海里与徐怀旧厮磨的每一个细节,这些都将成为她往后思念他的内容。
每天早上8点,丁玎准时提起书包,走出宿舍区大门,然后走一段马路,再进入教学楼大门,直奔教室。这就是她每天的开始。
宿舍区大门口有一个巴士站,常常会先听到一阵巴士的报站声,紧接着是刹车声,最后是上下车的急速脚步声。
这是广州的主干道之一,丁玎每天要走好几次,她常常觉得巴士就像腌菜坛子,里面的腌菜被挤得密不透风,还互相散发出独特的发酵酸味。她常常透过车玻璃窗观察里面一张张为生存而被挤得变形的脸,好运的就抢到座位靠着玻璃窗补回笼觉,却往往也被越来越密实的人挤压得抬不起头直不起身子。大多数人都站着,彼此前胸贴后背,这就是巴士的常态。从巴士的外在到内里的乘客,都刻满了对生活的追求与无奈等岁月的各种痕迹。
以徐怀旧为代表的上班族曾说过,“学生”就是无忧无虑的代名词,既不需养家糊口也不需为坐一块的非空调还是两块的空调巴士而犹豫,更不必为省两块而走几站路。丁玎此刻正印证了他的话,她优哉悠哉的走在人行道上,和同学谈笑风生,偶尔捡树上吹落下的残缺落叶和花瓣,不识愁滋味。
可丁玎也相当明白,这只是时间的先后而已,这是每个人生存必经的长久道路,巴士内的人逃不掉,徐怀旧逃不掉,她自己也将逃不掉。
下午。七楼。
窗外天蓝云白,空气通透,阳光像火烤一样穿透教室玻璃窗,把34度的热气源源不断的送进来。
丁玎坐在右边靠窗的位置,楼下马路的嘈杂声声入耳。
室内的老空调使劲的喘着气,她一向怕冷,所以她喜欢坐窗边,并偷偷地开了半扇窗,她喜欢冷暖交汇的感觉。
课堂有多枯燥就有多昏昏欲睡,这样的下午,适合放开心思去想一个人。
她紧盯着桌面安静的手机出神,发给徐怀旧的短信一直没见回复。
他在忙什么呢?有没有像她想他一样想她?今晚会不会陪她吃晚饭?
阳光的角度又倾斜了点,天空依然蔚蓝,没有风。课堂在这一刻显得无比漫长,讲台上那家伙一会讲些使男生产生联想的低俗词语,一会又说半天时间逛了三圈故宫,丁玎一向讨厌历史课,这下越来越感到厌烦。
三节课结束时,丁玎站起来把酸痛的手脚狠狠的拉了几下才背起书包离开。
她一直喜欢一个人逛街看各色行人,走走停停仰望不知名的树上开的花,在天桥中心俯瞰车流并享受脚底微微的震动。
爬过通往农林下路的天桥的时候,所有看来恼人的车和行人都在她脚下了。
车速形成的气流会使裙裾飞扬,头发飞舞。飞扬的不是裙裾,飞舞的也不是头发,而是一种细微的情感,叫思念。
丁玎觉得无法做到不想徐怀旧,就算他在她面前,就算躺在他怀里,只要脑子是清醒的状态,就被他满满的占据着。
农林下路正值华灯初上,秋末的夜晚来得比夏季早,往往放学还来不及吃饭,就已经是宵夜时分了。
一个人有时也可以很精彩。闲逛可以只有方向,不必有目的。
丁玎突然不想一个人去吃晚饭,便走进旁边一间新开的OK便利店,两个黑老外正“龇牙咧嘴”的一边吃着一边吐出鬼语,厚厚的两条香肠叽咕间,露出两排白色牙膏泡沫般的夹心。
丁玎拿起盘子,选了一个UFO,一杯鲜磨豆浆,到柜台结了帐,提着走了出来。
大街上的人来人往,她一直好奇每一个路人的目的地和心情,有什么样的故事,他们为何要如此行色匆匆,她觉得自己一手拿着UFO,一手提着豆浆,悠然自得,也不失为一份丰盛的晚餐。
即使如此,看着一张张陌生的赶回家的急切的脸,她突然也有点失落,而唯一能安慰的便是怀念和徐怀旧的晚餐,吃火锅时从来不用她动手,那种被疼被呵护的感觉又历历在目。
“宝贝,想吃什么我涮给你。”徐怀旧一边搅着那即将要沸腾的浓汤一边问,烟雾一下子顺着风流动的方向向他的眼镜上扑腾。
“你涮什么我就吃什么。”她顽皮地含着筷子,满眼深情,盯着他搅汤的动作,八卦阵的鸳鸯锅翻滚着红红绿绿,令人非常有食欲。
“女孩子吃鹌鹑蛋好,滋阴降火。”徐怀旧从不辣的那边把一串涮好的鹌鹑蛋一个个捞起来放到她碗中。
她却直接把自己手中的筷子放下,张着嘴,等着他喂。
他摇摇头,用筷子叉起一只鹌鹑蛋放到唇边吹了几下然后喂到她的嘴里。
她贪婪地一口吃下,却烫得在嘴里滚来滚去,可看着他温柔的爱意,却贱贱地觉得很幸福,不肯吐出来。
幸福就是一枚滚烫的鹌鹑蛋,在嘴里滚来滚去,让她无处躲藏。
让豆浆的磨砂呛了一下,丁玎现在吃的不是火锅,而是一份本应属于早餐的晚餐,而她永远有个改不掉的毛病,即使是喝白开水也容易呛,这个时候徐怀旧总会拍拍她的背,然后教她喝液体不但要小口还要慢。
他此刻在哪里呢?为什么相爱是两个人,思念却是一个人?
路两旁是紧挨着的品牌服装店,歌莉娅、华伦天奴、以纯等等鳞次栉比,都统一挂上“换季清仓”的大匾了,宣告着这一季节已经到头。
一个光线充足的内衣橱窗里,几个姿态各异的塑模曲线玲珑,即使在丁玎看来,也有说不出的妩媚和you惑,徐怀旧会喜欢吗?她对着橱窗的玻璃,模仿着模特摆着各种Pose,最后对一个黄发吐了吐舌头,自我嘲弄一番后,往回走。
丁玎决定去剪头发。女孩子的头发其实很多时候可以代表心情和现状。
随着发型师的剪刀落下,一缕缕长短不一的头发滑落至肩头,最后被抖落到地上,可那种悬在半空的感觉依然飘飘忽忽,剪也剪不断。
丁玎记得头发留到最长的时候是一米多,那是在认识徐怀旧之前。
那时的她,没有爱情,没有思念,没有期盼,只有一味地学习,可头发依然拼命地疯长,她知道,它就像一个吸血鬼,吸干了自己的血。
甘愿付出这血本,是因为她有一个年少的梦。
从小喜欢看《楚留香》、《雪山飞狐》一类的武侠剧,还把自己的头发盘成女主角的样子,身穿自己做的白纱裙,手持木片削成的刀剑,只恨不会飞檐走壁。
上中学的时候,看到老校长的女儿,天天及腰长发,白衣飘飘地骑着自行车从校道中飘过,聚集了一路少男少女的目光,更刺激了她“白衣长发迎风飘”的梦……
那年元旦前夕,一米长的头发她第一次心甘情愿地要求削断的时候,她知道,这辈子应该都回不到那个白衣飘飘的年代了,那是属于曾经年少的梦。
初见徐怀旧,丁玎也是刚剪了头发不久,她一向崇尚直发的自然随意,没将头发染成五颜六色,只是在头顶拣了一小束随意的绑着,时常别着一朵奶白色的鸡蛋花,她还记得他曾经对她说过,可以尝试下其他发型,或许会有不同的心情。
后来,她上了瘾般,不停的修剪,但唯一不变的是仍然保持着黑色直发。不受同学影响,不受潮流充斥,如果生命中必须有所坚持,她认为就是那份执着的信念,她想,自己是安于现状的。
只是这一次,基于想给徐怀旧新鲜感,想发掘自己的不同形象和气质,顽皮的她终于肯稍微改改了,偶尔也换来了男生的赞赏“嗨,这个发型不错呢”。
是吧,原来再合适再独特,大众也审美疲劳了。
可是,所谓的新鲜感,徐怀旧会喜欢吗?